“姐姐,是羊皮卷的主人,是他來了!他用了魘勝術,很快就會找過來,你在這躲著,我得去把他引開!”
陳通不知道對方是怎么給自己下的咒,但這也并非有什么好值得驚訝的。
所謂魘勝術,能夠指物代形,禁劾一切生靈。魘勝術說來訣竅甚易,便是把旁人的一縷氣息攝來,封入一件鎮物之中,比如竹筷,樹枝,紙人,草人等物。只要針對這些鎮物下手,諸如什么戳心,剜眼,剖心,折手足,抽耳光,種種傷害便會出現在所要魘勝之人的身上。
陳通在竹節幫生活這么些年,若說那人能找到附著自己氣息的事物,也不是什么難事,當然,這里頭肯定有人通風,否則那羊皮卷的主人不可能針對自己。
只是此時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不拘是哪個通的風報的信,他也已經被羊皮卷主人給盯上了。
羊皮卷主人既然練成了魘勝術,法力定然是在他之上的,別說他如今根本沒有對敵的手段,便是有,只怕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因此也只能逃,然而帶著玉姐兒逃,顯然是躲不過的。
唯一的辦法,也只能先把人引開,至少不能讓玉姐兒也隨著自己被那人盯上。
“我跟你一起,我不怕!”
玉姐兒不舍,那羊皮卷上的三陰食氣法,還是她給陳通讀出來的,自然也明白什么是魘勝術,更是知道陳通這一去,很可能就是生死難料。
她不想讓陳通死,可惜她也明白這根本不是想不想的問題,所以她想跟著陳通一起。
“姐姐,你聽我的,我如今煉有法力,只要死命的逃,他也不一定能夠追的上我,若是帶上你,我二人指定是跑不了的,我希望你活著,等著我回來。”
陳通握緊玉姐兒的手,隨即也不敢耽誤,緊緊的抱了玉姐兒一下,真氣運轉,徑直朝著院門外奔去。
“陳郎!”
身后玉姐兒一聲撕心裂肺的悲鳴,陳通身形一頓,最終還沒有遲疑,離開了此地。
而就在陳通離開了清水巷之后,西城竹節幫駐地,一名手里握著紙人,剛剛起身的老嫗,忽然頓住了身形。老嫗身材佝僂,一身邋遢灰袍籠罩,面上積著污垢,溝壑縱橫。一手銀針,一手紙人,雙手枯瘦非常,雞皮鶴發,顯得極為蒼老。
老嫗頓住身形,若有所思的朝著手里胸口扎上了銀針的紙人看了一眼。
“察覺了?看來是已經練成了真氣了,倒是有些天分……”
“前輩!我已經照著您的做了,您那徒弟還是我親自安葬的,才讓她入土為安,前輩能否看在這份上,收我做個隨從,不敢多求,只求能夠跟在您身邊就行。”
老嫗的身前身旁跪著一個少年,不住地磕頭,額頭都被磨出了血印,少年身形矮瘦,抬首間依稀能夠看輕模樣,正是左四。
“誰告訴你那是我徒弟的?”
老嫗古怪一笑,聲音如同破敗的金鐵摩擦,十分的沙啞。
左四身形驀然一僵。
“小小年紀,心機不少,我看你面相,就是個養不熟的,還想跟著姥姥我?也不知你哪里來的膽子,你既然知道那小子拿了我的東西,想必也是見過,那就饒你不得了。”
老嫗言閉,不看左四難以置信的眼神,抬手一揮,只眼見得左四眉心已經多了一枚針孔。
老嫗處理了左四,也不看身后遍地的竹節幫幫眾尸首,身形一起,便一躍而出,飄飄乎遁入了黑夜之中。所去方向,正是陳通離去所在。
陳通知道雖然不知道羊皮卷的主人是個老嫗,更不知道通風報信的人是左四。
但是他知道既然有人用魘勝術對付他,那么就一定會追來。
所以一路忍著心口的疼痛,真氣灌注雙腿,便埋頭狂奔,一路卷起塵土飛揚。
陳通沒學過什么武功,但是前世的見識,加上在藥鋪所學的人體經脈知識,讓他琢磨出了幾個真氣的運用方法。
這半吊子的輕功,正是成果之一。
也不知跑了多久,陳通竟發現自己來到了亂葬崗。
他對亂葬崗印象深刻,因為他以前在竹節幫的時候,就沒少在在這里拋尸,除此之外,在這里埋葬的那名少女,也是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只不過跑到這里之后,陳通體內的真氣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倒不是因為耗費真氣奔跑的緣故,更多的是為了抵抗魘勝術的折磨。
在最后一縷真氣耗掉之后,陳通‘噗通’一下,瞬間栽倒在了亂葬崗不知哪個墳頭之上。
栽倒的瞬間,陳通的腦海里閃過了許多的畫面,不過最終還是留在了玉姐兒嬌俏的臉上,辛口的刺痛讓他明白,他已經沒有氣力再逃了。
“姐姐啊,一定別等我,離開章州城,找個良人嫁了吧……”
陳通心中暗嘆。
“無人指點,竟也被你練成了食氣法,倒也有幾分運道。”
正在這時,一道沙啞刺耳的聲音在陳通的耳畔響起,陳通勉強忍住心口的痛楚,爬起身來,踉蹌兩步,便看到了月色之下,如同老鬼模樣的佝僂老嫗。
“東西交出來吧。”
老嫗一雙渾濁老眼,如同積年惡鬼,讓人看了便不由汗毛倒豎。
“東西就在我身上,要拿自己拿。”
陳通心氣一落,忽然覺得無比的放松,他知道死亡將近,前世忍了一輩子,這輩子同樣從小忍到大,他不想在聽別人的吩咐了。
老嫗皺眉,本就如同老樹皮的面上,更顯幾分猙獰。
轉眼古怪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指尖輕彈,只見右手之上那紙人胸口的銀針,瞬間化作一道毫光,透過紙人,也投過了陳通的心口。
“噗!”
一口熱血噴出,陳通仰面而倒,跌落地面的瞬間,他的腦袋不自主的轉過來,似乎看到了自己給那個綠裙少女立下的墳頭。
“也不知有沒有人會給我立個墳頭呢……”
意識消失的最后時刻,陳通的腦海里,有些荒唐的閃過了這么一個念頭。
隨后,便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