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入欣凱興的大門之后，倪黎霜就一言不發地跟在云非的身后。在到達花都數控之前，云非就給她說過，讓她多看，多聽，少說。
在花都這邊的工廠里面處理事情，跟九一重工里面大多數員工都是來自國營企業的公司有著很大的不同。
“云總，由于有你打下的良好基礎，咱們在你離開的這一年，欣凱興的發展，都是按照你指定的戰略方針在不斷地前進……”一路上，周斌都在想著那些地方最容易出現問題，被云非發現。
想要云非不去數控車間，根本就不可能。數控加工，一直都是欣凱興的重中之重，即使現在欣凱興的制鞋設備也有了不小的規模，但是那個的利潤，根本沒有辦法跟數控加工的利潤相比較。
“工廠里面，由于資金的問題，對于數控機床的采購，并不能完全復合我們的任務量，產能不足，是限制工廠發展的最大問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我跟精密加工車間的楊主任商量，把一些精度要求不高，生產成本較高的產品外發到其他的機械加工廠里面，即使一些精度要求高的產品，我們也把粗加工給外發到外面，我們只負責最后的精加工工序……”周斌一路上就在給云非介紹工廠現在的運行模式。
“哦，不錯，咱們要想發展，就不能老是想著添置設備，數控加工行業的暴利時代，會隨著數控機床的增多而成為歷史……”對于周斌的介紹，云非表示了肯定，心中卻暗笑不已。
難道真的把我當成白癡，不知道這里面的貓膩？這工廠里面外發出去加工的零件，多半就是那些利潤高，加工難度不大的產品。甚至很有可能，本身在自己工廠里面加工的產品，都會被搞成外協。
對于精度高。復雜的零件的精密加工，云非倒是相信這些肯定會在欣凱興里面加工。外面還真找不出來幾家專門做機械加工的廠子里面有比欣凱興的設備更為先進，數量更多的。尤其是欣凱興里面從九一重工購買的二十臺加工精度能夠控制到兩絲以內的中檔數控車床，在花都這邊，還真是找不出來。
到目前為止，花都數控賣出來的數控車床，總共只有不到五百臺。其中還有一百多臺進入了軍方旗下數量龐大的工廠里面。作為全國最大市場的珠三角，每個月分到的，也不過只有五十臺。
“咱們先去看看制鞋設備那邊的裝配車間吧。”云非走的時候，欣凱興制鞋設備雖然都生產出來了樣品，不過卻還沒有進行批量生產。去年給他的財務報表里面顯示，制鞋設備大半年的生產。僅僅只有一百萬不到的利潤，這讓云非很是疑惑。
剛剛走進制鞋設備的車間，云非的臉色立馬就垮了下來。這個車間并不是他在的時候建立起來的，但是作為云非打造的現代化企業，卻沒有絲毫的現代化企業的形象。各種等待裝配的零件隨意地擺放著，地上的油污到處都是，工人叼著煙干活的事情隨處可見。云非怒了。
“云總。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隨著皮鞋出口的大量增加，今年從過年之后，咱們廠的業務就陡增，我對于工廠的5S管理抓的就不是很緊……”見到云非的臉色不好看，滿頭大汗的周斌急忙解釋。
從半年前跟謝鑫等人合謀自己在外面利用欣凱興的資金建立他們的工廠之后，他大多數的時間就花在了建設新工廠上面。哪里還有多少時間與精力放在欣凱興的管理上面。欣凱興的幾個股東，對于這些事情也不管，唯一一個管事情的朱遠山，只要把他要求的貨給趕出來，他才不管工廠里面的環境亂成什么樣子。
過年的時候，王慶豐到這邊來，可是提前了好幾天通知自己的。所以王慶豐看到的是一個跟云非在的時候一樣的整潔無比的生產環境。早上一上班，周斌就通知了讓各個車間做好5S工作，卻忘記了各個生產車間的生產業務都很忙，尤其是訂單已經排到了幾個月之后的制鞋設備的裝配車間。根本就沒有人愿意花時間來整理各自的工作環境。
在制鞋設備的車間里面，云非沒有說一句話，陰沉著臉向著旁邊的普通機械加工車間里面走去。
普通機械加工車間，就像周斌說的那樣，并沒有增添什么設備，很多人都是云非在的時候的老人，當初他們在云非的強勢之下，養成了良好的習慣，雖然這個習慣沒有維持到現在，至少，比旁邊的車間要好很多。毛坯，半成品，成品都分開擺放著，不過本來應該有著明確標識的區域，很多都看不到標識。那些認識云非的工人，看到云非臉色不好，再看看周邊的環境，也不敢再上前去打招呼。
當初云非管著工廠的時候，他們為這些事情可沒有少被罰款。
認識云非的人都在心里哀悼了一番這個月離他們遠去的獎金……
數控車間是整個工廠里面環境最好的車間，幾乎所有的東西，都還保持著云非在的時候的習慣。畢竟這里面的大小領導以及技術員，都是云非一手培養出來的。
“我們這一年來購買的加工中心在哪里？九一重工調過來的數控車床加工的都是一些什么產品？”云非到了數控車間里面，發現整個車間里面只有數量眾多的普車改造過來的數控車床，并沒有看到加工中心以及數控銑床的存在。
“在隔壁車間里面。由于咱們的數控機床的增加，原來的精密加工車間，根本無法安置這么多的數控機床，所以當時我們跟楊光商量了一下，在后面那塊空地再建設了一個車間，這個當時是王總簽字的，這些改造的數控車床，我們用來進行半精加工。至于那些九一重工調過來的精密數控車床以及加工中心，數控銑床，我們都統一安置在了新的生產車間里面……”周斌見到云非只是在中間的通道上看了一下車間里面的情況，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到機床前面去看，云非也不可能從外觀上面看出什么問題來。
“云總，這里面就是我們現在的精密加工車間，里面有著二十臺來自你旗下九一重工的中檔數控車床，十臺來自各國以及臺灣的加工中心以及十二臺數控銑床……”龐大的新車間里面，被數量不多，但是占地面積比普通機床大得多的數控機床給擠得滿滿的。
站在中間不到兩米寬的過道上，云非發現，來自九一重工的二十臺數控車床，有好幾臺停著，從進入車間就沒有好臉色的他，盯著汗水一直就沒有干過的周斌，希望他能夠給自己一個解釋。
“楊光，這些數車怎么回事，為什么沒有全部運行起來？是公司的業務不夠，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你知道不知道，這些設備，在外面市場上面有多緊缺？我調二十臺給欣凱興，難道是讓你們閑置起來的？”云非剛好看到楊光在一臺數控車床前面忙碌著，走上前去，面色不善地問著楊光。
“師傅，你怎么來了？”見到云非出現在自己身邊，楊光頓時愣住了。
“我難道不能來？”云非盯著楊光，希望從楊光的臉上看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這幾臺數控車床，在傳動方面有點小問題。在生產過程中老是容易出現刀具跑位現象，所以我讓他們先把這幾臺先停下來。等到維修好了之后再進行加工……”楊光不敢看云非的眼睛，低著頭，小聲地說道。
“哦？這些車床還有這些毛病？”云非心中的憤怒，快要壓制不住，不過他卻轉過身來走向旁邊一臺停著的數控車床。
在周斌跟楊光來不及阻止的時候，就熟練地打開機床背部的電源開關，然后繞到前面，按下了系統的啟動按鈕……
“說吧，怎么回事，如果不說，一會兒就到派出所里面去交代吧。”在廠長辦公室里面，云非鐵青著臉，看著面前兩個很少抽煙的人哆嗦著手抽著煙。
“你們兩個，我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現在，我真的沒有什么心思問你們為什么。欣凱興對你們不薄吧？你們兩人，年薪八萬，還不足以保證你們對工廠的衷心？你們需要多少？我真的沒有想到，我最為放心的你們，居然干出這樣的事情來！”云非的聲音越來越高，不過遠遠無法跟以往對著這些人咆哮的聲音大。
“師傅，對不起，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欣凱興，師傅，求求你，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我不想坐牢……”周斌對于云非的話，沒有絲毫的反應，不過楊光則不同，向著云非跪下之后一邊扇著自己的耳光，一邊哭著求云非放他一馬。
“封鎖整個工廠，不準任何人出入，把他們帶到門衛室里面去好生看著，等著派出所的人來處理……”云非沒有理會地上苦苦哀求他的楊光，對著旁邊的幾名保安說完之后，整個人仿佛被抽取了精氣神，癱倒在了椅子里面。在云非旁邊的倪黎霜，看到云非那閉著的眼角流下了兩個晶瑩的淚珠……
聽到云非的話，楊光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無力地扇著自己，周斌雖然還站著，不過雙腿直打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