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黑無月。
海潮撲打,獵獵風聲,甲板上有“滴答滴答”的水滴聲,像是有人在拖著濕淋淋的鞋子在地上摩擦,抓撓的人心里煩躁。
剛剛在船尾放完水點了根煙的沙基里循著聲音找去,漆黑的夜色籠罩中甲板上有一道行走的人影,背對著他,依稀看不太清楚。
“干什么呢?”
今夜有大事發生,沙基里神經是繃著的,他沒有朝前走過去,而是遠遠的低聲喝了一句。
“沙基里,不要相信羅威。”
誰料他不,前面的人影卻仿佛就是在等他一樣,腳下也是停頓,背影還未完全轉過來,冷厲沙啞的聲音就先傳入他耳朵中。
聲音出人意料的耳熟,竟然是比爾,沙基里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朝前邁去,神情警惕疑惑:“比爾,你竟然真的還活著,你藏在哪里了,是不是船長…..”
“千萬不要相信大副,他欺騙了我們。”
單調冷厲的語氣重復著,仿佛意味著某種深意,而話里古怪的內容更是由不得沙基里不放上心,他咬了咬牙豁子緩慢的朝著比爾靠近。
半磚的背影迅速轉過來,露出蒼白冷厲的面孔,驚鴻一瞥之際,沙基里確認眼前的正是比爾,卻難以看見人臉上僵硬的肌肉,森白的死魚眼。
“不要跟過來!”
前后大約七八步的距離,比爾猛然轉回扭身,雙腳擦地陡然由靜而動,在甲板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扎入黑暗中。
比爾前腳動,沙基里條件反射似的當即追上去,之于那句“不要跟過來”,恐怕正是這句警告,促使他不假思索的跟上來。
“所以說,作死是人類的天性。”
船長門口,居高臨下望著甲板的亞爾林慢慢的閉上低語,他收回視線,平靜的面孔換上一副惶恐的面容,伸手敲門。
門沒有鎖,一推就開。
門里面一片漆黑,沒有丁點的光,亞爾林若有所思,雙眼半瞇以此更可能的捕獲微不可察的動靜,他沒有貿然進入,而是就站在門口輕聲的呼喚:“船長!”
連續叫了三聲,屋子里油燈亮起,亞爾林心中微凜,油燈旁邊的椅子上維亞合衣而坐,拐劍就放在腳邊被左手虛握住,他右手拿著火柴,油燈的火焰照射著其半邊臉頰,整個人陰晴不定的置身于黑暗中。
“什么事?”維亞的視線是看向門口的。
亞爾林低下腦袋,語速惶恐飛快:“船醫發現了那些尸體里面的問題,好像尸體里有什么奇怪的蟲子,船醫他懷疑不僅僅是那幾個死人,恐怕船上其他活著的海賊身體里也有蟲子。”
“蟲子?”維亞懷疑自己聽錯了。
“船醫也不是很確定,所以來請示船長,他需要所有海賊都來檢查一下,或者能有更多的尸體來……”亞爾林面色慘白,他故意停頓一下,心中計算著時間,而同時將一個惡心恐懼的人的表情模仿的惟妙惟肖,“我看到,船醫他將尸體給解剖了。”
亞爾林裝作半嘔,聲音顫抖:“船醫說,時間很緊迫,必須要盡快找出原因,不然恐怕所有人都會染上疾病。”
蟲子?尸體解剖?疾病?
維亞在極力的消化這些堪稱匪夷所思的信息,就在他打算親自過去看一看的時候,一聲沉悶的槍聲劃破黑夜。
這個槍聲是燧發式火槍的聲音,而擁有這把火槍的,整個維亞號上只有老穆爾一個人,維亞陡然站起來,拐劍在前腳地上一點,腳后跟便頻率飛快的跟上。
鐺鐺鐺鐺……的敲擊聲和腳步聲近乎密集成一個聲音,亞爾林慌忙讓開,只感覺到一道黑影從身旁竄過,他在背后定睛細看,只覺得維亞的步伐異常詭異,就仿若和那些轉化體一般,每一步的步伐距離都精密的丈量過一樣,而其本人身體上下起伏的輪廓陰影,居然像極一只在低空飛掠的蝙蝠。
另一邊。
沙基里一路追逐到老穆爾的房門口,親眼目睹比爾剛才鉆入老穆爾的房間,他停下腳步有些猶豫,而就在他這遲疑的片刻,一聲槍響近在咫尺的傳來。
黑夜被刺破,房門打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入沙基里的鼻孔,接著,一道踉蹌的人影從里面跌撞出來。
人影腳下踉蹌,一只手捂著肚子,另一只手抓著一把燧發槍,是威廉。
“威廉,里面發生了什么?”沙基里脫口問道。
“呵,真是疼。”
威廉臉頰因為疼痛扭曲在一塊兒,他看見沙基里的一瞬間,整個人才像是舒了一口氣,然后,毫不猶豫的抬手一扔。
沙基里還在震驚中,他下意識的接住燧發火槍,和威廉四目相對,就看見威廉忽然詭異的一笑,“我真怕你萬一沒出現,幸好,你來了,那么殺死老穆爾的人就是你了。”
“什么?”沙基里意識到不妙,然而,為時已晚。
威廉使勁的抓住肚子上傷口,鮮血從指縫見流出,他聲音因為疼痛都變了音,“沙基里,你休想跑!”
沙基里轉身想跑,身后急促的腳步聲在迫近,那種金屬密集撞擊甲板的聲音是維亞船長,后路被人封鎖,沙基里目呲欲裂,他咬牙切齒的盯著威廉,舉槍扣下扳機。
“砰!”
槍聲又響,火星照耀,卻沒有槍聲入肉的聲音,沙基里看著威廉用一種看著白癡的眼神盯著自己,然后捂住肚子應聲而倒,發狂似的發出一聲怒吼,一把扔掉火槍,從懷里抽出短刀朝著威廉就直撲而去。
直到撲向威廉的時候,沙基里的余光才看見屋里的景象,屋子里桌椅被撞翻,一具尸體匍匐在地上,身下的血跡擴散開。
沒有比爾的身影!!!
威廉臉色發白,他倒在地上來不及站起來,只得用盡全身力氣在地上一滾,朝著房間內滾過去,背后則是一陣火辣辣的刺痛,顯然,短刀依舊擦過他的后背劃出血淋淋的一道口子。
“去死!”
沙基里不在思考比爾藏在哪里,他胸腔已經被怒火所填滿,他舉刀就要朝著威廉再刺,背后陰冷的“嘶鳴”聲卻讓他頭皮一麻,他不甘心的腳下止頓,重心不穩腳下打滑跌倒撞在墻上。
撲通栽倒在地上,背靠地面他舉刀頂在胸前,就看見一道黑光宛如毒蛇吐信,擇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