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通天絕對不會想到,同居一室的蕭凡和辛琳,居然是各自練功。蕭凡在木板床上盤腿坐下,雙手捏訣,呼吸很快變得平穩而悠長,一呼一吸之間,基本沒有明顯的界線。辛琳則在屋子兩個角上拉起一條細細的紅繩,蓮足輕輕一點,身子輕飄飄的飛起,躺在了紅繩之上,雙手抱胸,漸漸調勻呼吸。那紅繩最多不過小指粗細,卻絲毫無礙。
房子里靜悄悄的,只能聽到辛琳細微的心跳之聲,至于蕭凡,甚至連心跳聲都聽不見。
鄧通天同樣絕對不會想到,夜深人靜之時,一條黑影慢慢靠近了他的木屋。那黑影極其消瘦,微弱的月光之下,黑影長長的頭發在凜冽的夜風中飛舞飄揚,顯得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以鄧通天只能,竟然絲毫也不曾察覺有何異樣。
黑影漸漸來到木屋的圍欄之外,定定地站在那里,再沒有別的動作。
“燕大哥,深夜造訪,有何賜教?”
驀地,圍欄的一端出現了另一條人影,輕聲問道,語氣柔和,不帶絲毫戾氣。
正是蕭凡。
站在圍欄之外的,自然是燕西樓。
不遠處,辛琳俏生生地立在夜色之中。
盡管月光極其昏暗,但蕭凡依舊能夠看得出來,燕西樓的神情依舊呆滯,和白天沒有什么區別,對蕭凡的問話,也恍若未聞,仿佛正在夢游。
蕭凡雙眉微微一揚,一抹驚詫之色自他臉上掠過,似乎對燕西樓這種情形略感奇怪。
“燕大哥,不介意的話,我給你把把脈,可好?”
蕭凡慢慢走近,依舊不徐不疾地說道。
燕西樓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蕭凡伸出右手,緩緩向前探出,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左手橫在胸前,隱隱擺出了防御的架勢。
一直注視著這邊情形的辛琳,俏臉上略略露出驚訝的表情。
她很少看到蕭凡擺出這樣的姿勢。盡管辛琳見到蕭凡出手的次數不多,但以往任何一次出手,蕭凡都是好整以暇,風淡云輕。
燕西樓依舊毫無動靜。
就在蕭凡的右手快要觸到他脈門之時,異變陡起,燕西樓忽然就動了,細長的五指,驟然彎曲如鉤,對蕭凡伸到面前的手掌不聞不問,猛地揚起手臂,快如閃電般向蕭凡的面門抓來。
一股細微但卻極其刺耳的尖銳破空之聲乍然響起。
兩者之間,相距不過一臂,如此之短的間距,燕西樓一動手便發出這樣凄厲的破空之聲,可見這一抓的勁力是何等強勁,動作是何等快捷。
辛琳的雙眸猛地瞇縫起來。
白天的時候,她也隱約感覺到燕西樓不是個“普通的瘋子”,在他那瘦削至極的身軀里,似乎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卻也沒有想到,燕西樓竟然身懷絕技,出手凌厲至斯。辛琳自討,如果自己驟然遇到這樣迅猛的攻擊,以攻對攻固然不是完全辦不到,但最保險的應對之策是立即退后,避開對方的鋒銳再予以反擊。
不過辛琳也知道,辛琳是辛琳,蕭凡是蕭凡。
對燕西樓凌厲之至的攻擊,蕭凡似乎早有準備,正在前探的右手也在瞬間變換角度,并指如戟,直指燕西樓臂彎處的曲池穴,速度也是奇快無比。燕西樓發招之時,手臂距離蕭凡的面門還有一段距離,蕭凡的手掌離他的手臂卻近在咫尺,如果燕西樓堅持抓他的面門,曲池穴必定會先被蕭凡點中。
燕西樓不待招式用老,悠忽將虎爪收了回來,反叼蕭凡脈門,同時另一股雄渾的破空之聲響起,燕西樓的右手也揚了起來,并掌直劈蕭凡的胸口,去勢卻并非極快,相對他左手快得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右手這一掌就顯得太慢了,然而掌上發出的勁力,卻令站在數步之外的辛琳都能清楚地感覺得到。
隱隱有雷鳴之聲。
“五雷掌!”
辛琳輕呼出聲。
七妙宮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門派之一,辛琳作為七妙宮的當代圣女,很小的時候,師門長輩便在她練功閑暇之時,和她談及過江湖上各大門派的掌故和高明厲害的武術傳承。
“五雷掌”正在其中。
據說五雷掌是西南苗疆一帶的獨門武功,傳承極其久遠,陰陽兼備,內外兼修,一招發出,風云驟變,雷鳴震動,以掌力雄渾名震江湖。每一代五雷掌的嫡系傳人,不出江湖則已,一出江湖,必定名動天下。
不過七妙宮的長輩也說過,自民國初期,五雷掌便已絕跡于江湖。數十年間,再不曾在江湖上見到正宗五雷掌的嫡系傳人。倒是五雷掌的旁系流派傳人,偶爾還會在江湖上現身。
比如紅砂掌,就算是五雷掌的旁支,主要走的剛猛路子,外門掌法的修煉,也得到了五雷掌的精髓,但內功一道,就差得遠了。內功跟不上,達不到陽極陰生,剛柔并濟的境界,和正宗五雷掌相較,終究有所不如,落了下乘。
卻不曾想到,會在這偏遠的山寨,再次見到“五雷掌”。
當然,辛琳只是旁觀,沒有直接和燕西樓交手,對五雷掌也只是聽師門長輩談到過有關出手時的一些情形,還不能十分肯定,燕西樓使出的,到底是不是最純正的五雷掌功夫。
但僅僅從此刻燕西樓掌上所發出的勁力,也能察覺得到,如此了得,連蕭凡都在凝神應對。倘若這還不是最正宗的五雷掌傳承,那真正的五雷掌嫡系傳人,身手該是何等可怖?掌力該是何等驚人?
電光石火之間,蕭凡右手食中二指,已經點在了燕西樓的左臂上,可惜偏離了曲池穴三分,只是將燕西樓的左臂略一阻擋,手指悠忽轉向,又直指燕西樓右臂大陵穴。
月光昏暗若此,普通人幾乎只能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不要說對方的來勢,只怕連手臂都看不清楚。蕭凡每一次皆是指向燕西樓手臂上的穴道,不差分毫。
認穴之準,動作之快,令人嘆為觀止。
五雷掌雄渾的掌力,將他的頭發吹得飛揚而起,蕭凡卻渾然未覺。
燕西樓臉上表情依舊呆滯,手上變化卻是奇快,眼見蕭凡變招比他還快,右掌推出一半便即回收,左手仍然屈指如鉤,疾攻蕭凡的右肋。
暗夜之中,瘦高的燕西樓長發飛舞,雙臂揮舞,右掌左鉤,攻勢如同疾風驟雨一般,仿佛從遠古暗黑世界中跨界而來的一尊魔神,兇悍而妖異。
頭頂漸漸浮起一團霧氣,顯見得他已催動全力。
沉悶的風雷之聲將蕭凡完全籠罩。
然而不管燕西樓的攻擊如何狂暴,蕭凡始終如磐石般屹立,左手守在胸前,右臂揮舞,宛如蛟龍,在燕西樓無盡的掌風爪影之中,悠忽來去,快如閃電,食中二指次次不離燕西樓雙臂上的穴道。燕西樓對蕭凡這兩根手指,忌憚無比,每次不等招式用老,便匆忙變招,決不讓蕭凡的手指點中自己的穴位。
辛琳的神情回復了平靜淡然。
這場較量,實際上進行得并不太久。
所謂“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夕”,燕西樓全力施展,內力消耗極劇,何況他終究是個病人,一番猛攻之后,動作終于略略一緩,胸口露出了一個小破綻。
這個小破綻一閃即逝,如果換一個對手,全力應對他的攻勢尚且力有未逮,更不用說抓住這個破綻進而反擊了。
但他的對手是蕭凡。
便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蕭凡一聲輕喝,右手兩指逼開燕西樓的雙手,一直停在胸前的左手忽然動了,戟指而前,正中燕西樓胸前鴆尾穴。
燕西樓渾身猛地一震,雙臂驟然定在了空中,稍頃,無力地垂了下來。
“燕大哥,得罪。我并無惡意。”
蕭凡略帶歉然地說道,右手探出,把住了燕西樓的脈門。
鴆尾穴是任脈大穴,任脈散熱的天部之氣在此會合,蕭凡那一指,真力鼓蕩,浩然正氣瞬間透入燕西樓體內,對他身體是無害,只是令他暫時無法動彈。
燕西樓不聲不響,再無異動,臉色呆滯如常。
蕭凡仔細查探了燕西樓的脈象,微微頷首,慢慢退開。
不一會,燕西樓身子又是輕輕一震,手腳活動開來,也不看蕭凡,緩緩向前走去,無聲無息地從辛琳身邊走過,漸漸隱匿于漆黑的夜色之中。
“怎樣?”
辛琳往燕西樓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低聲問道。
蕭凡雙眉微蹙,說道:“應該是中毒,極有可能是一種非常厲害的瘴毒,也許還不止一種。九嬸就是受到了波及,所以才得病的。”
“那為什么燕東樓沒有被傳染?”
辛琳略有不解。
“燕西樓武藝高強,內功精深,瘴毒被他壓制在體內。燕東樓比九嬸年輕,正在壯年時期,身體抵抗力比較強。九嬸天天照顧燕西樓的生活起居,接觸得更多一些,年老體弱,氣血兩衰,被傳染很正常。”
辛琳點了點頭,疑惑地說道:“不知道他的瘴毒在哪里沾染的,那么厲害……有沒有辦法幫他?”
蕭凡沉吟片刻,說道:“解毒的辦法也許找得到,關鍵是我們現在沒有時間。”
辛琳默然。
“五雷掌天下絕學,名不虛傳。”
蕭凡緩步向木屋走去,輕輕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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