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一臺烏黑锃亮的全新大奔,開進了七星觀。
車是換了,人沒換。
蕭凡還是月白色唐裝,黑色布鞋,辛琳也還是t恤衫牛仔褲,黑發披肩。這樣兩個人,似乎和這臺威風凜凜的大奔不怎么搭界。
一行先生來七星茶寮喝茶,當然依舊是老裝扮。
如果是蕭一少和蕭二哥,江宇誠,小桂子這幫紈绔衙內喝酒娛樂,那就換裝。
蕭凡倒是不怎么嫌麻煩。
最吃驚的還是七星茶寮的老板蔡峰。名義上,蔡峰也是七星觀的道士,實際上,七星茶寮是他承包的,他是七星觀住持的小舅子。為了避稅,蔡峰也成了出家人,在宗教局領了道士度牒。
對外,七星茶寮不是營業性單位,只是香客們累了閑坐喝茶聊天的一處所在,道觀收點合理的成本費用,連香油錢都不夠,自然也就談不上交稅不交稅的問題了。
這么多年來,蕭凡平日很少在首都其他的公開場合露面,卻是七星茶寮的常客。
實話說,七星茶寮也已經變得越來越像一個營業性的場所,來的客人五花八門,早已不復昔日清靜安寧的老樣子。
這是蔡峰的功勞。
蔡峰是如假包換的道士,同時也是如假包換的生意人,很有經商的頭腦。他接手七星茶寮的經營權之后,七星茶寮便快速向商業化靠攏,各種經營攬客的手段層出不窮。七星茶寮的商業化氣息越來越濃。
當然,指的是商業化的氣息,在裝修和環境上,七星茶寮卻是越來越古意盎然。
這也是一種經營的手段。
在現代大都市生活的老板總裁白領精英們,需要這么一個古意盎然的地方偶爾消閑放松一下。七星茶寮相對前幾年,規模擴大了,新建了幾處水上茶亭,身邊是假山怪石。腳下則流水潺潺,意境絕佳。
所謂商業化氣息,指的是這些茶亭的收費。
茶亭的收費,遠比包廂和普通茶座要貴,是七星茶寮的“vip”茶座,價格要貴得多。在七星茶寮的水上茶亭喝茶,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體現與象征。
原本到七星茶寮來喝茶,講究的就是一個世外桃源的清靜,一種坐而忘俗的意境。
現在這種意境也被蔡峰給破壞掉了。
但現在。這里又有演變為比闊斗富場所的苗頭。
蕭凡覺得不久之后,自己可能就用不著來七星茶寮喝茶了。眼下的七星茶寮,已經逐漸和市區的茶樓沒有太多區別了。
但在蔡峰眼里。蕭凡的變化更讓他吃驚。
蔡峰認識蕭凡。知道他是宗教管理局的干部。那是一次純粹的偶遇,蔡峰去宗教局辦事的時候,很湊巧地碰到蕭凡去局里上班。蕭凡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去宗教局幾天,偏偏那次去,就和蔡峰碰上了,也算是有緣。
蔡峰是個很精明的生意人。自此之后,就記住了蕭凡,只要蕭凡到七星茶寮來消費,他總是會給蕭處長一些優惠。
優惠的幅度不大,卻也是個小小的人情。沒人在意這點錢。關鍵是有面子。
做生意,讓客人覺得自己有面子。是至關重要的一個竅門。任何一個生意場所,只要做到了這一點,生意不火爆就沒有天理了。
蕭凡不在意這個,卻也并不會刻意去和蔡峰解說清楚,說自己不需要優惠。
一切都順其自然好了。
蔡峰也知道蕭凡在宗教局不掌權,所以每次都只是給那么一個小小的優惠,就足夠了。生意人都懂得投入產出的道理。
只是蔡峰再也沒想到,這一回,蕭凡是坐著全新的大奔來的。
這種大奔,是蔡峰夢中的最愛,也是他近期內最大的追求,妄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開著這么一臺大奔威風威風。
這才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怎么蕭凡一個普通的宗教局副處級干部,忽然就變得如此奢華闊氣了?
還沒等蔡峰想得明白,另一件事又讓蔡峰目瞪口呆。
劉八爺竟然親自從茶寮里走出來,迎接蕭凡。
蔡峰認識劉墨!
劉八爺在首都文物界的地位,毋庸置疑。
對于劉八爺,蔡峰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崇拜。
他崇拜一切有錢人。
每次劉八爺來到茶寮,蔡峰都湊上去和劉八爺說幾句話,能激動老半天的。劉八爺也和氣,并不擺架子。但蔡峰知道,沒有架子其實就是最大的架子。所謂“平易近人”,是大人物特有的形容詞。
你一拉板車的哥們,有什么資格“平易近人”?
蔡峰做夢也想不到,劉八爺居然會親自去迎接別人。
這太顛覆了!
尤其迎接的還是蕭凡,宗教局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小副處級干部。
蕭凡對劉八爺的客氣,居之不疑,和劉八爺搭了一下手,寒暄一句,便即舉步向前,劉八爺陪伴在側,略略落后半個身子。
在蔡峰眼里,這就明明白白昭示著,蕭凡的身份比劉八爺更高,來頭只怕也更大。
合著自己以前一直看走眼了。
這位蕭處長,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對于蔡峰心里這些糾結,蕭凡劉墨自然不會去在意,徑直去了一號水上茶亭。劉八爺親自泡茶,最上等的普洱。
光這一泡普洱,劉八爺就得掏一萬多大洋。
絕對是有錢人的游戲。
在蔡峰看來。這不是喝茶,這是燒錢。
作為茶寮的實際管理者,蔡峰也嘗過極品普洱,似乎也沒有特別不同之處。他雖然是七星茶寮的負責人,品茶卻并不內行。
他只會做生意。
品茶需要意境,這東西,勉強不來。
蔡峰打死都不相信,一泡普洱的價值。真正能值得一萬甚至是幾萬元。
炒作罷了!
人有錢,燒得慌,你管得著么?
見了這個架勢,蔡峰甚至都不敢湊上去說話了。一位劉八爺都需要巴結的大人物,自己以前實在太簡慢了,誰知道蕭凡心里頭到底介不介意?
萬一介意,自己這時候湊上去,不就是找不自在么?
“一少,還別說。您那張符挺靈的,這不一大早,那邊就有了消息。說想約您見個面呢。”
劉八爺微笑著為蕭凡端過去一杯黃橙橙的茶水。說道,動作輕柔,十分優雅。
在公眾場合,劉八爺從來都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紳士,隱隱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貴族氣質。
這也正常。
玩古董要是玩成了暴發戶,那才搞笑。
劉八爺的底蘊。不是一般人能揣測得到的。
茶亭里就他們三人,兩坐一站。辛琳依舊恪守著“護衛”的本份,絕不和蕭凡同坐。七妙宮是有規矩的,越是傳承日久的流派,規矩越嚴。
有些規矩要是丟了。整個門派傳承也就基本斷絕。
但在茶亭四周不顯眼的地方,卻隱藏著不少的高手。
無論去哪里。安全第一。
這也是劉八爺的原則。倘若人沒了,錢再多,古玩再珍貴,還有什么意義?
劉八爺這么辛辛苦苦地打江山,積攢萬貫家財,可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被別人搶走的,要給,也只能給自己的兒子孫子。
不過劉八爺相信,憑他自己的本事和安保措施的嚴密,一般人想要傷到他,還真是不容易。
連諸葛映徽都走不進他的地下保險庫。
安保團隊最高的安保原則并不是保護保險庫的安全,而是第一優先保護劉八爺的人身安全。
蕭凡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微笑說道:“各取所需罷了。”
劉八爺笑著點頭,將自己內心的訝異掩飾得很好。
其實他不是今兒一大早接到那邊的電話,電話是昨天晚上打過來的。“天眼宋三哥”的老大,江湖上盜墓賊最大的團體“胭脂社”大當家親自給他打的電話。
大當家很客氣地請劉八爺安排一次會面,說是想和“蕭一少”見個面,聊幾句。
劉八爺絲毫不敢怠慢。
他可以不將宋三放在眼里,但對于這位名動江湖的“胭脂社”大當家,卻絕不能是同一種態度。
這位大當家脾氣不好,江湖上是出了名的。
凡是得罪過大當家的人,不管有心無心,就沒一個有好下場。
劉八爺實在很想知道,蕭凡交給宋三的那張符箓,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魔力,連“胭脂社”大當家都按捺不住,急匆匆要和“蕭一少”會面。
近來已經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劉八爺偌大的興趣了。
今兒天氣不錯,春暖花開,正是郊游品茶的好節氣。七星茶寮的客人不少,其中有一些是到道觀來游玩的游客,累了就在茶寮四處溜達。實話說,茶寮已經成為七星觀最佳的景觀,比七星觀本身更加吸引人。
兩名姑娘有說有笑地從那邊走了過來。
都很年輕。
略微年長的那位,大約二十五六歲,裝扮高雅大方,是典型的白領麗人,另一位可能是她的小妹妹,穿一件紅色的毛衣,黑色緊身彈力褲,一雙大大的白色靴子,長發披肩,手里拿著一柄折扇,蹦蹦跳跳的,看上去最多就是十七八歲,卻眉目如畫,秀美絕倫,百分之百的絕色美人胚子。
兩位姑娘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紅衣小丫頭一眼瞥見辛琳,立即笑嘻嘻地走進茶亭。
“姐姐,你好漂亮!”
聲音嬌憨,宛若銀鈴一般,說不出的優美動聽。
劉八爺臉上閃過一抹極其古怪的神色。
辛琳瞥她一眼,神色淡淡的,語氣也是淡淡的。
“大當家,不敢當!”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