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靜悄悄的,一些非常綠植物都變得枯黃枯黃的。
冬天到了。
蕭凡緩步走進月門,向病房走去。
老爺子這一回的病勢特別沉重,已經在三零一醫院住了兩個多月,絲毫沒有可以出院的跡象。與蕭湛私人關系特別好的寧副院長已經在私下和蕭湛交流過,要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了。當然,醫院方面會盡全力。寧副院長親自出任老爺子醫療專家組的組長。
蕭凡走進病房之時,蕭湛也在,還有老爺子的秘書和張護士。
看到蕭凡進門,蕭部長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
明知道爺爺病重,蕭凡卻消失了兩個月,沒有在醫院露過一次面。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以前,除了堅持要“出家”,其他方面,蕭凡還是很懂事的,也得老爺子的歡心。
現在也不知怎么回事!
老爺子倒是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蕭老爺子半躺在床上,益發的消瘦了,干枯的手臂之上,打著點滴,精神極差。
秘書和張護士向蕭凡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老爺子這種情形,誰的臉上也擠不出一絲笑容來,神色都很嚴肅。
“爺爺,爸。”
蕭凡緩步來到病床之前。
“去哪了?這么久不露個面?”
蕭湛板著臉問道,滿眼血絲,看上去疲憊至極。這段時間,蕭湛確實忙得很。自從寧副院長私下和他交過底之后,蕭湛盡管很不愿意承認這個事實,卻也不得不開始為老爺子“準備后事”。
京師一等豪門的所謂“準備后事”,可遠遠不是普通人家那么簡單。連續十來天,蕭湛都在會晤本派系的重量級人物,商量應對老爺子辭世之后必然會發生的巨大政治風波。部里的工作也不能落下,醫院這邊還必須經常過來,饒是蕭湛年富力強,身體一貫不錯,也頗感吃不消。
“有點事在忙。”
蕭凡簡單地給了老子一個答復。
蕭湛的雙眉蹙了起來。
很明顯,蕭凡這個答復,不能令他滿意。什么事那么要緊,比自己親爺爺還要緊?只是當著老爺子的面,蕭湛不好申飭兒子,免得老爺子瞧著不痛快,加重病情。
蕭湛的惱怒,早在蕭凡的意料之中,沉吟著說道:“爺爺,爸,我有些事,想要單獨和你們談談。”
秘書的神情便略略僵硬了一下。
蕭凡這個意思,就是要他和張護士回避了。豪門世家,這樣的情形在所多有,一般來說,秘書都很自覺,不愿意摻和太深。
侯門深似海!
有時候,參與機密太深,絕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只是這種要求在蕭凡嘴里提出來,略微顯得有些怪異。嚴格來說,蕭凡只是在血緣上和老蕭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老蕭家的大事,他從來都插不進去的。
他是“出家人”。
不要說其他豪門世家的長輩,就算老蕭家其他的子女親戚,在談論家族大事的時候,也很自然而然地將蕭凡排除在外。或許只有在家里人過生日,婚育嫁娶這樣的喜慶之事,大伙才記得,蕭家還有這么一個嫡長孫存在。
蕭湛終于有些忍耐不住了,臉色陰沉得可怕,悶哼一聲,說道:“有什么話就說吧,這里也沒有外人。”
這句話,自然是給秘書全乎個面子。老爺子的秘書,可也是正兒八經的副部級,在某中央部委掛了副職頭銜的,重要的部務會議,他還會去參加。最高層做出的重要決定,也是由他反饋給老爺子,老爺子給出的“建議”,一樣由他反饋給相關主要領導和部門。
堪稱是“蕭系”的核心成員。
蕭凡當著秘書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太不知輕重了。
至于張護士,倒是不要緊。她是醫護人員,不是政治人物。
蕭凡很平靜地向老子點點頭,嘴巴卻閉得緊緊的,再不發一言。
躺在病床上的老爺子,輕輕咳嗽了一聲。聽得出來,僅僅只是發出這么一聲咳嗽,老爺子都費了很大的力氣。
秘書立即微微點頭,低聲說道:“蕭老,蕭部長,我出去一會。”
老父親已經表了態,蕭湛也便不再堅持,只是帶著歉意向秘書點點頭。秘書嘴角閃過一抹笑紋,表示自己能夠理解,請蕭湛不必放在心上。
張護士也趕忙跟著秘書一起往外走,走到門口還扭頭望了病床上的老爺子一眼,顯然有些不大放心。不過還是很快出門,在外邊輕輕帶上了房門。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秘書和張護士一出去,蕭湛的不悅便直接刻在臉上了,只是盡力壓抑自己的怒火。
“爸,我可以治好爺爺的病。”
蕭凡十分平靜地說道,聲音依舊柔和,像是在敘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沒有半點激越之意。
“你說什么?”
蕭湛悠忽之間就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你開什么玩笑!”
連三零一醫院的頂級專家教授竭盡全力都沒有辦法,蕭凡這話,叫蕭湛一時之間,如何能夠相信?
蕭凡微微頷首,說道:“爸,這個事說起來會比較復雜,我先給爺爺振作一下精神。”
蕭湛不吭聲,不點頭也不搖頭。實在蕭凡說的話令他太過震驚,一時半會很難消化得了。當然內心深處,他希望蕭凡說的是真話,不是在拿他“開涮”。
蕭凡在老爺子病床前坐下,握住了爺爺瘦小枯干的手掌,一縷浩然正氣緩緩自老爺子掌心的勞宮穴輸入。老爺子身體太過虛弱,真氣不能輸得太急,否則老爺子的經絡根本就承受不住。
片刻之后,老爺子灰敗的臉上,漸漸浮起兩團淡淡的紅暈,渾濁無神的雙眉也漸漸變得炯炯有神,整個人瞬間煥發出勃勃生機。
蕭湛不禁張開嘴合不攏來。
這正是蕭凡有意要制造的“現場效果”。
“解放,小凡的氣功很有效的。”
老爺子望著驚訝不已的兒子,淡淡說道,聲音平穩,絲毫也不像是病重垂危之人。
“解放”是蕭湛的小名,據說蕭湛出生之時,適逢老爺子率領部隊打了一個大勝仗,解放了一座縣城,雙喜臨門,老爺子便高興地給兒子起了個“解放”的小名。幾十年了,老爺子一直這樣稱呼兒子。
蕭湛便連連點頭。
事實擺在眼前,親眼所見,由不得他不信。
蕭凡又取出柳葉小刀,在老爺子身上扎了幾針,以便讓老爺子體內的經絡更加通暢,有利于真氣在他體內循環,這才抬頭對蕭湛說道:“爸,現在我是以我本身修煉的真氣輸進爺爺的體內,給他老人家振作精神。但這只是暫時的,也不能無限持續。這是純粹的外力,效果會一次比一次差。要讓爺爺徹底好轉,還要從根子上想辦法。”
“嗯。”
蕭湛又點點頭。
這個道理,他倒是明白的。只不過蕭凡說的“真氣”,他還是有些搞不懂。
“你說,要怎樣才能從根子上想辦法?”
蕭湛眼里騰起了濃濃的希冀之色。蕭凡剛才露的這一手,給了他很大的信心。讓一個連咳嗽一聲都頗費力氣的垂危老人短短數分鐘之內便滿臉紅光,神采奕奕,就算是寧副院長他們這些醫療專家給打最好的進口藥,恐怕也絕對難以辦到。
也許,蕭凡研究的中醫針灸和他說的“真氣”,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爸,爺爺這個病,我們也要從根子上來談一下,爺爺為什么會得病,還病得如此沉重。”
蕭湛“嘿”了一聲,臉上閃過一抹不以為然的神色。
這還用問為什么?
八十多歲的老人,身體底子本就很差,無論得什么病,不都是理所當然的么?只是做兒子的,這樣的話自然說不出口來。
“小凡,你說為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老爺子似乎對蕭凡的話很感興趣,追問了一句。
蕭凡連忙轉向老爺子,正色說道:“爺爺,我曾經給您推算過,按照您的命相,最少還應該有三到五年的陽壽,絕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問題……”
“你胡說什么?什么命相?什么陽壽?唵?”
蕭凡一句話沒說完,蕭湛便厲聲呵斥起來,原本變得平和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極其惱怒。
老爺子擺了擺手,說道:“解放,現在就我們祖孫三人,有什么話,你讓小凡說完。就算說得不對,你再批評教育好了。不讓孩子說話,這個不對。”
老爺子的語氣,似乎也略有不悅。
蕭湛是個孝子,聽老父如此說法,盡管心中依舊不滿,卻也不再呵斥蕭凡。
蕭凡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爺爺,爸,我也知道,我說的這些話,你們兩位聽起來會覺得很荒唐。但我必須要說出來。事關爺爺的生命安全,事關我們整個蕭家的興旺發達,甚至是生死存亡。我要再不說,一切都會來不及了。”
神情甚是誠懇。
蕭湛輕哼一聲,說道:“你別危言聳聽,想說什么就說吧。是不是荒唐,我自然心中有數。”
話是這么說,蕭湛心里還是浮起了一絲陰霾。
因為他了解蕭凡,從來都不亂說話的,現在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恐怕不能單純地看做是少不更事,信口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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