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東沒在江北久留,取了錢迅速趕回近江,現在是非常時期,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
又是四個小時的長途跋涉,抵達近江后,王星和譚家興前來接應,王星的哈弗目標太大,用的是譚家興的桑塔納,譚母和妹妹譚云都加入了行動,任務很簡單,就是把巨款送給張家。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總不能貿然闖到別人家把一包鈔票丟下就走吧,必須要讓他們覺得這筆錢拿的心安理得才行。
五個人開始對張父張母進行全天候監控。
午飯后,張宗偉的父母分別出來遛彎,老頭子提著鳥籠在小區里溜達一圈,蹲在花園里看人家下棋,看著看著就非要幫人家下,結果吵起來,抄起馬扎子就要打人,幸虧周圍遛鳥的退休人員比較多,把他們拉開了。
張母牽著一條老鼠似的吉娃娃出門等公交,上車搶座位和別人吵了一架,老太太滿嘴污言穢語,全車人都不敢惹她,坐了幾站路,耀武揚威下了車,一不留神踩上香蕉皮,摔了個仰面朝天,旁邊過來個十歲左右系著紅領巾的小女孩,把她攙扶起來。
張老太一把抓住紅領巾:“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哪個學校的?”
小女孩驕傲的說:“我叫紅領巾。”
張老太說:“紅你媽逼,你把我撞倒了別想賴賬,讓你家大人賠錢!”
小女孩本以為做了好事會受到表揚,沒成想遇到惡人反被誣陷,嚇得嗚嗚哭起來,張老太其實沒啥大礙,鐵鉗一般的手緊緊攥住小女孩,惡聲惡氣的罵她,說要不是你撞得,憑什么扶我,我要去醫院拍片子,我骨折了,那條吉娃娃也狗仗人勢的沖小女孩狂吠。
正好小女孩的家長就在不遠處買報紙,聞訊趕過來交涉,路人也都作證說老太太你是自己滑倒的,不大工夫110警察也趕到現場,路人的證言加上地上的香蕉皮,還有附近便利店門口的攝像頭都能證明是老太太自己滑倒的,但張老太還是不依不饒,非要人家賠錢。
小女孩的父親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最后給了張老太二百五十元錢,才算了結此事,帶著哭紅眼睛的女兒走了,張老太大獲全勝,得意洋洋,牽著狗進了城市公園,在花壇上坐著,掏出香煙來點燃,笑瞇瞇看著吉娃娃到處亂竄,滿地拉屎撒尿。
兩個穿著打扮很氣派的男子走了過來,在張老太對面長椅坐下,開始高談闊論,都是什么投資金融,股票證券類的對話,聊了一陣,一個人先走了,另一個人也接到電話,大講洋文,手舞足蹈很投入的樣子,說著說著就走遠了,將自己的公文包拉在了長椅上。
張老太看看四周,正好沒人,迅速跑過去拎起包就走,吉娃娃一溜煙跟著她,沒事人一般走到公交站臺,坐上車回家了。
劉漢東和王星從暗處出來,對視一眼,沒想到這么輕易就把巨款送出去了,比想象的容易多了。
下一個對象是張宗偉的兒子,張小偉。
張小偉不到二十歲,從小缺乏父母關愛,跟著人渣一般的祖父母長大,早早就輟了學,在社會上晃蕩,派出所進過無數次,平日里不在網吧就在迪吧,生活軌跡相對穩定,尋找他不費什么事。
這回出馬的是譚云。
某大型網吧二樓,張小偉正坐在沙發上摳著腳丫子,桌上擺著手機、香煙、飲料瓶子,電腦里游戲還在繼續。
旁邊座位上來了個妹子,長相不是張小偉的菜,也就沒怎么注意,不過她的對話卻引起了張小偉的興趣。
“強子,我把家里進貨的錢都偷出來了,你不說要帶我走的么?什么,你和小麗好了?你個沒良心的,你現在哪兒?我馬上過去和你說清楚!”
妹子怒氣沖沖走了,竟然將一個碩大的黑包留在沙發上。
張小偉心道這是哪家的富二代傻妞啊,被男人騙了都不知道,他瞅瞅四下沒人注意,伸手抓過黑包,拉開拉鏈,差點暈過去。
滿包的鈔票,足有幾十萬!
他沒多想,直接拎起包抓起手機跑了。
張小偉是低級小混混,娛樂方式只有網游和泡妞,在大排檔吃上一頓就算打牙祭,但他一直向往更高端的生活,開著跑車泡馬子,出入鉑樂門這種豪華場所,那才叫高端大氣上檔次。
黑包里全是皮筋扎起來的人民幣,粗略清點一下有五六十萬,張小偉也沒多想,直接打車奔著雪佛蘭4S店就去了。
來到店里,銷售員見他染著黃毛,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就沒上來招呼,張小偉直接走到科邁羅樣車前,伸手開門,車門是鎖著的。
“我要試車。”張小偉說。
“對不起先生,鑰匙不在。”銷售員很客氣的回答,但是笑容背后卻是淡淡的鄙夷。
張小偉拉開提包,拿出一捆現金砸過去:“我買車,現付!”
銷售員這才意識到財神上門,急忙奉茶伺候,拿出購車合同,張小偉很隨意的簽字付款,根本不討價還價,付清車價之后,包里還剩十幾萬塊,直接往后座一扔,開著沒上牌子的大黃蜂呼嘯而去。
“媽呀,誰家的公子,揮金如土啊。”銷售員感慨道。
“就是穿的土條了一些,一身夜市貨,怕是這錢偷來的吧。”銷售經理眼睛毒,一陣見血。
張小偉開著車,放著音樂,來到金鷹商廈,先買了全套的杰克瓊斯衣服,褲子上衣襯衣樣樣俱全,打扮停當,去發廊重新做了頭發,一通電話打出去,三朋四友全部到齊,開個釘耙宴,讓朋友們見識一下自己的新車。
張小偉極度張揚,張家老太卻按捺得住,拿了十萬美元卻不去銀行兌現,王星覺得錢打了水漂,白白便宜了這家爛人,劉漢東卻不這么認為。
“放心好了,絕對有用處。”
“那得想法子讓詹子羽知道才行啊。”
“不用,那樣反而畫蛇添足,等著看好戲吧。”
詹子羽最近是焦頭爛額,派張宗偉去江北處理點事兒,卻鬧的不可收拾,連累的頂點被查封,林楓被拘留,打手們死了兩個,傷了兩個,張宗偉也住進了醫院。
黑社會是個很花錢的行當,雇城鄉結合部的小弟們砍人,一次起碼二百,出動刺龍畫虎的高端打手,價碼更高,若是在處理事兒的過程中死了傷了,更是要大大破費一番。
死了倆人,安置費起碼上百萬,這倒是小錢,可自己的生意最近一落千丈,賭場停開,等于印鈔機停了,收入銳減,捉襟見肘。
屋漏又逢連夜雨,詹樹森打來電話訓斥兒子,問他知不知道丁波什么身份,白娜什么身份,就亂搞一氣,給自己添亂。
“丁波老婆的伯父是前省委統戰部苗部長,人退了威信還在,丁波的舅舅是省政協的常委,這樣的人能抓么?白娜是宣傳部長白銘的侄女,和江北市長周文一直關系不清不楚,這樣的人能動么?你這是想和江東省委作對啊,你爹我還不是常委啊,你這還不是嫌我事還不夠多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詹樹森劈頭蓋臉一通罵,把電話撂了。
詹子羽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他橫行近江黑白兩道的資本就是有個當市局一把的親爹,老頭子宦海沉浮數十年,經驗老道得很,他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詹子羽這口惡氣咽不下。
晚上,江北電視臺的暗訪節目正常播出,不過換了主播,以憤慨的語調說昨晚上白記者被不明身份的歹徒潑撒酸液,現在已經住進了醫院,惡勢力雖然猖獗,但我們絕不屈服,一定要把他們的畫皮揭開。
節目繼續,言辭更加直白激烈,以強大的證據指明,假洋酒的全省總包是某某商貿公司,各市的分包又是什么什么公司,分包以黑社會手段強迫酒吧、飯店進貨,嚴重傷害了正常的商業秩序,破壞了酒業市場,并且給國家造成極大的損失,必須嚴厲打擊。
詹子羽氣的掄起椅子砸了電視,他就是總包,這節目一播出,生意別想做了,假洋酒生意雖然只是他眾多項目中的一個,但這錢賺得很爽利,而且又安全,如今大批假酒砸在手中,損失也不是不小的數字。
糟心的事兒太多,千頭萬緒,反而無從抓起,現在詹子羽根本沒精力去幫金市長追殺辛曉婉了,也沒空去追殺劉漢東,他眼下最重要的事兒是把張宗偉撈出來,江北警方給他安了個入室搶劫的罪名,這是要往重里辦的跡象,詹子羽的手再長也伸不到江北去,別說他了,就是詹樹森的話都不好使,原因無他,江北是宋劍鋒的地盤,詹樹森和宋劍鋒不一路,人家自然不給他面子。
詹子羽很懊喪,本來把張宗偉請來鎮著場子是自己的得意之舉,覺得這樣的老江湖辦事靠譜,出手狠辣,哪知道是個半吊子,看賭場讓人搶了一千多萬,帶著十幾號弟兄去砍人,結果被人打瘸了兩條腿,帶著人去江北辦事也全砸鍋了,被一個下崗工人殺了兩個弟兄,張宗偉也被釘在輪椅上,還他媽大哥,近江第一狠呢,簡直就是丟人現眼。
“操他媽的,我一個月兩萬塊工資,就養這么個廢物。”詹子羽在屋里走來走去。
手下進來小心翼翼道:“羽哥,有個事兒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屁就放!”詹子羽很不耐煩。
“小偉被派出所抓了。”手下道。
詹子羽一愣:“哪個小偉?”
“就是張宗偉他兒子,今年還不滿二十,買了輛四十幾萬的科邁羅,在迪吧門口和人搶馬子打架,被派出所抓了,在所里報羽哥你的名字……”
詹子羽臉色陰沉下來,他每月給張宗偉兩萬薪水,才干了一年就能給兒子買起科邁羅,這事兒可不大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