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劍鋒哈哈大笑:“雖然我們是唯物主義者,但有時候不相信命運也不行,劉漢東簡直就是你的福神,過幾個月就闖個禍,替你創造機會。”
沈弘毅也笑了,他知道老領導是在開玩笑,但不得不否認,如果不是劉漢東,趙默成就不會倒臺,自己就沒有發揮空間,就得不到高層領導的賞識,就不能當上平川的市委書記。
這次也是一樣,劉漢東又捅了個大婁子,把詹家父子全給裝了進去,沒想到卻暗合了省委領導的布局,正好將詹樹森拿下,讓自己頂到了風口浪尖。
“照這樣說,我應該感謝他了。”沈弘毅笑道。
宋劍鋒道:“感謝倒不用,秉公執法,還他一個清白就行了。”
“老領導,這案子我還不太清楚,您給指點一下吧。”沈弘毅虛心求教,他雖然是科班出身,但沒干過刑警,真不知道如何入手。
宋劍鋒扭頭看一眼女兒,宋雙和可可正聽的入神。
“雙雙,去燒壺水,拿茶葉。”宋劍鋒將不情愿的女兒支開,這才道:“十月二十日,夜里二十三點,歐洲花園爛尾樓工地,六個人,七把槍,死兩個,重傷四個,交火三十八發子彈,涉案人員有金沐塵的二奶,有詹子羽,有一名法警,有臭名昭著的張宗偉,還有劉漢東和他的女友,你第一感覺,這案子是怎么回事?”
沈弘毅思索片刻道:“在不掌握其他細節的情況下,我大膽推理一下,劉漢東這個人的性格是嫉惡如仇,寧折不彎的,而詹子羽號稱近江黑白兩道一哥,仗著他父親的勢力為非作歹,橫行霸道,不可一世,劉漢東肯定是站在他對立面的,張宗偉是刑滿釋放人員,號稱近江第一狠,這種人正是詹子羽招納的對象,所以他是詹子羽的打手,那名法警無疑也是詹子羽的人,至于金沐塵的二奶,我就拿不準了,她為什么出現在這種場合,不過憑直覺,她是劉漢東陣營的人。”
宋劍鋒贊嘆道:“小沈你的判斷能力還是很強的,繼續說。”
“這種動槍的案子,肯定牽扯到極大的經濟利益,詹子羽和劉漢東都是比較冷靜的人,不會為一口氣殺人,我猜測是劉漢東裹挾了金的二奶,而金二奶身上藏有重大秘密,或許是金沐塵海外資產之類,詹子羽動了貪念,帶人帶槍去搶人,結果發生駁火,造成傷亡,呵呵,我就是瞎說而已,不當真啊。”
“當然,咱們不是分析案情,就是聊天嘛,你說的基本差不離,詹子羽去找劉漢東的麻煩,但動機比較復雜,還需要進一步偵查,我建議啊,僅僅是建議,以這件案子為突破口,打響第一炮。”
沈弘毅摩拳擦掌:“我懂了,打掉詹樹森的氣焰和根基,利用這件案子,洗一下近江公安系統的牌。”
宋劍鋒拿了一支筆,在便箋本上寫了一串名字:“這些,都是可以信賴的人。”
沈弘毅道:“我從平川帶了兩個人上來,都是刑警出身,應該能幫上忙。”
宋劍鋒問了名字,不客氣的說道:“縣里的刑警經驗不行,沒接觸過復雜的案子,跑跑腿還湊乎,依靠他們辦案不現實,你下一步成立一個專案組,挑選精兵強將接管案件,兵貴精,不在多,省廳刑偵處的萬旭東可以用,再就是江北刑警二大隊的韓光,也可以借調過來使用 宋雙端著托盤過來了,給兩人斟茶,沈弘毅暫時打住話頭,聊了聊其他的事情,宋劍鋒也就不再深入討論案情了,畢竟到了沈弘毅現在的級別,已經不需要過問具體案件,在大方向上進行指導就行。
過了半小時,林虹回來了,要張羅做飯,沈弘毅及時起身告辭,宋劍鋒也不強留,說有需要盡管打電話,我雖然二線了,但還是可以替你出謀劃策的。
沈弘毅出了省廳家屬院,華燈初上,正是家家戶戶開始做晚飯的時間,他想到自己的妻子,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不過倒也并沒有思念之情,想找輛出租車,可是下班高峰期很難打車。
一輛蘭德酷路澤開了過來,徐功鐵探頭出來:“沈局,去哪兒?”
沈弘毅上車,笑問道:“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跟蹤你了。”胡朋笑道,“一來沒地方可去,二來擔心你出事。”
沈弘毅道:“我一個大老爺們,又是公安局副局長,能出什么事?”
胡朋說:“沈局,話不能這么說,你是臨危受命,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你呢,咱們干公安的,丑惡離奇的事情見的多了,不得不防啊,而且你現在的安危,關系到很多人,你要是出點事,我和老徐的前程也就歇菜了。”
“胡扯什么呢。”徐功鐵呵斥道。
沈弘毅有些動容,胡朋說的是實話,這倆老爺們放棄平川的穩定生活跟自己到近江闖蕩,是冒了風險的,自己必須給人家一個交代才行。
他拿出手機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說已經回來了,但晚上不能回家吃飯。
打完電話,沈弘毅招呼道:“走,找個地方喝兩杯去,我請客。”
能和領導一起喝酒,那是莫大的榮耀,徐功鐵和胡朋欣然答應,沈弘毅指路,來到郊外一家生意極好的辣子村農家飯店,點了幾個菜,幾瓶啤酒喝起來,徐功鐵說我開車不能喝酒,沈弘毅說車放這兒丟不了,今天開懷暢飲。
喝著喝著就出了事,沈弘毅啤酒喝多了上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一個人,那家伙正站著和別人碰杯呢,被沈弘毅碰的一杯白酒全灑在身上了,當場就瞪眼推了沈弘毅一把。
“瞎啊你!”這漢子人高馬大,掛著金鏈子,穿著皮夾克,頭皮剃得鐵青,腰間掛著一串鑰匙,其中還有寶馬車的藍天白云折疊鑰匙。
“對不起,我給你擦擦。”沈弘毅挺低調。
“操你媽的,對不起就算了?給我跪下!”漢子眼睛瞪得溜圓,氣勢滔天。
“你什么意思,欺負人么?”沈弘毅臉色一冷。
這桌上坐了八個人,都是彪形大漢,聞言全都站了起來。
“我就欺負你怎么了,趕緊給我跪下賠禮道歉,不然我他媽削死你!”漢子看沈弘毅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根本不把他當回事。
那邊徐功鐵和胡朋發現有人找沈弘毅的麻煩,立刻走過來打圓場:“算了算了,不就是潑杯酒么,賠你還不行?”
沈弘毅很滿意他倆的低調處理方式,自己剛出任常務副局長,可不是鬧事的時機,這種地痞流氓,不值得和他們一般見識。
徐功鐵和胡朋都是四十歲的人了,穿的也土氣,大漢們鄙夷的看他們一眼,氣焰更加囂張,說不跪也可以,拿五千塊錢來。
沈弘毅說能不能少點,我們出來喝酒,沒帶這么多錢。
對方說少一分都不行,拿不出錢就下跪磕頭道歉。
沈弘毅使了個眼色,徐功鐵打開提包,點了五千塊錢給他們,一場麻煩才結束。
三人回到座位上,沈弘毅當即打電話給本轄區派出所報警,說有人敲詐勒索。
“你們錄下來么?”沈弘毅問。
“錄了,從頭到尾。”胡朋亮出手機。
過了十分鐘,派出所還沒警務人員到場,那桌人喝的更嗨了,在大聲喧嘩,猜拳行令。
沈弘毅這次撥打了110,再次報警。
打完110,他又撥打了另一個手機號碼。
五分鐘后,一輛桑塔納警車來到辣子村,一名民警帶著兩個協勤進來喊道:“剛才誰報警?”
沈弘毅舉手道:“我報的,我被人敲詐勒索。”
那桌人聽見他的喊聲,頓時停止喝酒,怒目而視。
民警過來調解,基本就是和稀泥,說你們要不然自己協商解決,要不然都跟我回所里去。
對方很是憤怒,一連提了好幾個名字,都是公安系統的熟人。
“詹子羽是我哥哥,你知道不?我一句話就能讓你脫衣服。”金鏈漢子指著警察的鼻子痛罵,說著說著更加憤怒,要過來毆打沈弘毅。
徐功鐵擋在沈弘毅面前,手握住了槍柄,他就是拼著老命也不能讓領導受傷。
沈弘毅紋絲不動,雖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和這幫醉鬼沒道理可講,但這種時候他不能退縮,不然就不配當一名公安局長。
胡朋也握住了槍柄,他心里已經做好了打算,先鳴槍示警,無效就開槍打人,先打腿,無法有效制止就打頭。
突然間警笛大作,二十余名黑衣特警沖進飯店,將鬧事一桌人團團圍住,這幫人依然囂張無比,砸了酒瓶子當作武器,仗著酒勁破口大罵,根本不把特警當回事。
特警們開始疏散酒店里的顧客,等人走完了,警棍盾牌大皮靴就上去了,將八個家伙打得滿地亂滾,然后上了背銬,丟進了警車。
直到抓完人,派出所長才出現,沖過來喝問:“怎么回事?怎么把我弟弟逮了?”
沈弘毅問他:“你是所長?”
“你誰啊?”所長是個三十來歲的紅臉漢子,長著一顆酒糟鼻子,生面孔,想必是詹樹森提拔的新所長。
“我是近江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沈弘毅,你被免職了,明天到市局接受處理。”
“沈局長?”所長目瞪口呆,系統內消息沒那么靈通,沈弘毅今天中午才宣布的任命,他還不知道。
沈弘毅理也不理他,徑直出了飯店,門外停著一輛黑色警車,巡特警支隊長石國平下了車,爽朗笑道:“沈局長,你來了,近江公安系統廣大干警就有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