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東的話并沒有帶來想象中的震撼效果,王嵐嘴一撇道:“你別給我提那些,說了我也不懂,我就要個說法,說啥也不能虧待了我和孩子。”
祁大嫂又罵道:“野種!騷貨!你鉆到錢眼里去了!”
王嵐針鋒相對:“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老祁遭難進了監獄,我可沒改嫁吧,我辛辛苦苦幫他拉扯孩子,論功勞論苦勞,都不該少了我們娘倆的,我也不貪心,一半就行。”
祁大嫂嚷道:“你想得美,只要我在,你一分錢都別想拿走。”
王嵐冷笑:“你說了不算,他們說了也不算,得法院說了算,咱們法庭見。”說完拉著兒子揚長而去。
“老頭子,你可不能走啊,你讓我們娘仨可怎么活啊。”祁大嫂一把鼻涕一把淚,盤腿坐在椅子上開始哭天喊地,惹得護士過來干涉,請她到外面去哭,別影響了其他病人家屬 祁大嫂眼一瞪就要沖護士發飆,被劉漢東勸住,攙扶著大嫂到走廊里去商量,一群家鄉人圍上來問長問短,祁麟年紀小沒主見,六神無主支支吾吾,他妹子也是個老實閨女,正只知道哭,大家的目光就都投向了劉漢東。
祁慶雨和劉漢東是拜把兄弟,歐洲花園有劉漢東的一成股份,這事兒大伙都知道,他又是城里人,大學校長,這個主心骨非他莫屬。
劉漢東深感責任重大,他當仁不讓開始安排,讓祁麟領著兩個工人在醫院守著,又讓親戚們帶大嫂去工地休息,大家手機保持暢通,隨時聯系。
祁大嫂緊緊抓住劉漢東的袖子,眼淚婆娑道:“大兄弟,我們娘仨就指望你了,你得給我們做主啊。”
劉漢東鄭重的點頭:“大嫂,萬事有我,放心。”
祁大嫂和一幫家鄉人哭哭啼啼的走了,劉漢東叫了兩個昨晚的目擊證人,陪自己再去派出所催促破案,開車途中他問倆工人:“祁大哥養了小的,你們都知道么?”
工人說:“那是老遠以前的事兒了,王嵐的哥哥王建在工地上當施工員,介紹他妹子來當會計,那時候王嵐才十九歲,那么水靈的大閨女,誰看了不眼饞,工地上一幫光棍漢有事沒事都喜歡往指揮部湊,哪知道人家閨女有的是心機,早就勾搭上祁老板,登記結婚生娃,都是瞞著家里私底下辦的。”
劉漢東感慨不已,曾經何時,他把祁大哥當成心中的道德楷模來尊敬,哪知道也是個背地里養二奶的暴發戶,偶像破滅的滋味不好受,大廈將傾的感覺更讓人不舒服,歐洲花園這個項目從成立以來就歷經磨難,事到如今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又遭遇大難,祁大哥倒下,根本沒人能收拾這個爛攤子,自己也無能為力。
來到蘊山派出所,接警人員的態度大為改觀,一位副所長親自接待劉漢東,又是遞煙又是倒茶,說都是自己人,打個電話就安排了,還親自來一趟多不好意思。
劉漢東很納悶,怎么上午來還打官腔推諉,晚上就這么熱情了,自己還沒給沈弘毅、徐功鐵打招呼呢 副所長是個大紅臉,拍著胸脯說已經有線索了,夜里就有抓人,明天就能到案,劉漢東將兩條蘇煙放在桌子上,直接問道:“哪位領導打過招呼了?”
“沈局長直接下令,限期破案,不能讓老百姓連年都過不好。”副所長很自然的將煙推到一邊,煞有介事道:“我們已經查過路面上的治安攝像頭,掌握了犯罪分子的一些重要線索,進行了周密的布控,確保將犯罪分子一網打盡。”
既然警方如此賣力,劉漢東放下心來,又趕回了醫院,祁慶雨依然沒有醒轉的任何跡象,祁麟等人在重癥監護室門口打了地鋪睡得正熟,劉漢東找到值班醫生詢問病情,醫生告訴他,病人現在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植物人,除非出現奇跡,否則就會永遠睡下去。
“奇跡出現的幾率有多大?讓他兒女在床前經常說說話管用不?”劉漢東不愿放棄希望,刨根問底。
年輕的女醫生瞄了他一眼,問清楚劉漢東和病人的關系后才說:“百萬分之一吧,就算蘇醒了,智商也會倒退到五六歲幼兒的水平,完全恢復那種事只會出現在韓劇里,現實中不可能發生。”
女醫生繼續說:“一般情況家屬就放棄治療了,因為維持費用很高,ICU一天基本費用就好幾千……當然,還是看經濟情況和家屬的意見沒,我們醫院只管看病。”
劉漢東慢慢蹲了下來,十指插在頭發里,嘴角痛苦的抽動著,他知道,祁大哥再也回不來了。
溫泉鎮,尚風尚水別墅,王世煌正在家里打麻將,大過年的他沒啥別的興趣愛好,就是喝酒賭錢,這一會兒手氣特別好,連贏了好幾把,面前堆滿了花花綠綠的鈔票,富豪們耍錢玩的比較大,人民幣票面太低不夠刺激,都是用百元面額的歐元或者美金,一晚上輸贏幾百萬是常事。
“哈哈哈,今天真夠旺的,財神爺都向著我。”王世煌拿起幾張鈔票塞進身畔美女的胸口,順勢捏了一把。
“煌爺你壞死了。”美女嬌嗔的推了一把王世煌,乖巧的拿起一枚開心果塞進他嘴里。
忽然一人匆匆走進來,正要附耳低語,王世煌不耐煩道:“咬什么耳朵,有事就說,都是自己人。”
那人道:“祁慶雨腦溢血不行了,醫院最新消息,植物人妥妥的。”
王世煌愣了半秒鐘,繼而發出一陣桀桀的怪笑聲,笑的大家毛骨悚然。
“我剛才就說了,財神爺都向著我,現在看來連老天爺都向著我,祁慶雨一完蛋,歐洲花園就是我囊中之物!”王世煌壓抑著心中激動,故意不動聲色,繼續打牌,可是連連出錯兩張,都被下家吃了,氣得他一巴掌削過去,“吃,吃死你!”
手下干咳一聲又說:“蘊山所的關系打電話來說上面施加壓力,今晚上就得破案。”
王世煌叼起大雪茄,用ZIPPO點燃,吧嗒吧嗒抽著,很隨意的一揚眉道:“讓強子送兩個半大小子過去頂缸就是,咱是講究人,不能讓王所難做人,對不對?”
大家就都跟著獰笑起來。
“祁慶雨也是活該倒霉,他可不是咱打傷的,是自己發病,怪得了誰?”王世煌一攤手,表情非常豐富,“老天爺最公平,不該你拿的錢,拿了就得倒霉,祁慶雨就是典型的例子,歐洲商城這么大項目,他一個鄉下暴發戶能罩得住么?這不胡扯么,對吧,報應來了吧,哈哈哈。”
身畔美女恭維道:“這樣的大項目,只有煌爺在鎮得住。”
王世煌又是一陣大笑:“叫我什么?以后不許叫煌爺,叫皇上,我就是近江黑白兩道的活皇上。”
一個不開眼的手下問道:“那老大是啥?”
王世煌一腳踹過去:“我大哥是太上皇!懂不。”
劉漢東駕車回到省委家屬大院,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一整天都在外面跑,甚至沒來得及給老人拜年,當他步履沉重的踏上臺階的時候,卻看到前面有一雙線條優美的小腿,旁邊放著旅行箱,再往上看,是薄呢料的裙子和巴寶莉的披肩,鄭佳一手扶著箱子把手,正準備出門。
“怎么,這么快就走?不多住兩天?”劉漢東問道。
“今晚上的航班,飛新加坡。”鄭佳一禮貌的微笑一下,又補充了一句,“男朋友家在那邊。”
雖然在意料之中,劉漢東心里也是疼了一下,他索性不進門了,回身拉開車門:“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去,正好把車丟在機場還給他們。”鄭佳一揚了揚手中的路虎鑰匙。
劉漢東訕訕道:“這樣啊,那……一路順風。”
鄭佳一上了車,劉漢東幫她將旅行箱搬進車里,路虎向前行駛了幾米,忽然又停下,鄭佳一探出頭來說:“霧霾好大,我視力不好,還是你送我吧。”
劉漢東大喜,蹭蹭跑過去上了車,駕駛著路虎向機場方向駛去,鄭佳一望著窗外,若有所思,劉漢東想了想還是主動搭訕:”真倒霉,工地又出事了,謝律師被砍傷,祁大哥腦溢血住院,怕是不行了,他倆老婆,三個孩子,親戚一大堆,簡直亂套了。”
鄭佳一頭也不回,冷冷“哦”了一聲。
劉漢東很沒趣,暗罵自己太賤,有媳婦的人還瞅著鍋里不屬于自己的肉。
大年初一的近江街頭霓虹閃爍,鞭炮煙花此起彼伏,車流相對稀少,路虎的速度開的很快,四十分鐘后隱約看到遠處機場候機樓的燈火,鄭佳一突然開口:“劉漢東,你現在有必要把歐洲花園項目牢牢拿在自己手中。”
“什么?”劉漢東一愣。
“我說,不管你通過什么辦法,必須把祁慶雨所在公司的控股權拿到,不然這個項目將會和你無緣,這種家族式企業往往在創始人去世后分崩離析,為搶奪家產打得不可開交,何況你只是一個外人,所以你要警惕了,未雨綢繆,早作打算,把主動權拿在自己手里。”
鄭佳一一番話讓劉漢東心悅誠服,心驚肉跳。
“那么,應該怎么破?”劉漢東虛心求教。
鄭佳一嫣然一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