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很有反偵察的經驗,他找了個身高體貌和自己接近的小弟,穿著自己的衣服拿著自己的手機待在房間里,還找了個妹子進來陪著,好煙好酒盡情享用,只要在屋里不出去就行。
專案組的一輛民牌車就停在黑森林夜總會門口,監視每一輛進出的車輛,筆記本電腦上顯示著李封手機所在的位置,這一組隊員是蔡滬生派出的,缺乏辦案經驗,他們不知道,真正的李封就藏在從眼前經過的一輛豐田皮卡的車廂里。
為了滅詹子羽,李封調集了十二個人,都帶家伙,分乘四輛汽車向江北方向而去,江北貨場是港務局所屬的一個大型貨物堆棧碼頭,占地極大,方位偏僻,正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劉漢東驅車來到七號碼頭,這里空蕩蕩的沒有人影,荒廢的院子里野草叢生,銹跡斑斑的大門上掛著鐵鎖。
手機響了,是馬嘯虎打來的:“你到岸邊來。”
劉漢東棄車來到岸邊,只見一條橡皮艇停在水中,艇上有兩個人,都是生面孔。
“劉老板是吧,上來吧。”是西北口音。
劉漢東跳上了橡皮艇,火雷和崔正浩也要上去,卻被阻止:“別上了,裝不下那么多人。”
劉漢東臉色一變:“這是什么意思,又讓我單刀赴會啊,你們來個黑吃黑我咋辦?”
火雷也幫腔道:“對,不去了。”
馬嘯虎的電話又打來了:“劉老板,不是不相信你,確實坐不下嘛,你要是不放心,這生意不做也行,但是我勸你一句,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花五十萬買一百多萬的貨,你要是省著點花,這輩子都夠了,我也犯不上黑你那五十萬,是做是不做,你給個痛快話。”
劉漢東遲疑了一下:“好,我一個人去。”
他有這個底氣并不是因為身手好,而是因為一切都在警方的控制之下,他相信耿大隊一定會保護好自己,毒販臨時變更地點也不必擔心,警方有汽艇,有直升機,論機動能力,沒人能比得過警方。
“請把手機放下。”西北漢子提出要求 劉漢東拿出手機遞給火雷:“幫我保管好。”
劉漢東身上有追蹤裝置,有微型麥克風和攝像頭,對話傳到數百米外的警方設備車上,蔡滬生雙眉緊鎖,立刻部署:“準備快艇。”
“蔡處,沒有預備船。”一個部下答道,這次警方確實下了大力氣,動用了十幾輛車,但是百密一疏,千算萬算,忘了算近江是個臨江的城市,毒販臨時更換地點,乘船快得很,開車走大橋繞過去就遠了。
“協調一下水上公安。”蔡滬生依然保持著冷靜。
臨時協調需要時間,而現在最珍貴的就是時間,劉漢東乘坐的橡皮艇越來越遠,信號就要丟失,蔡滬生額角滲出汗珠,他不擔心特情的生命安全,但是煮熟的鴨子飛了,自己可就前功盡棄了。
“聯系市局,出動直升機。”蔡滬生說,但是他心里也沒底,警用直升機不是一般的裝備,出動一次成本好幾萬,必須局長簽字才行,手續相當繁瑣。
著急的不光是蔡滬生,耿直更是心急如焚,劉漢東是他拉來的壯丁,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緊急征用民船也不是辦法,這里雖然是碼頭,但荒廢已久,根本沒有船,江中倒是不時有滿載煤炭的平底水泥船夜航駛過,不過根本沒有手段強行征用。
耿直開車沿江而走,試圖尋找合適的船只。
站在江邊的火雷和崔正浩大眼瞪小眼,也沒了辦法。
忽然手機響了,是劉漢東常用的那一部。
火雷接了,是舒帆打來的,聲音急促:“哥,不能上當,他們要殺你!”
“東哥已經過江了,怎么回事?”火雷問道。
“這是個圈套,詹子羽要殺他,趕快救他!快!”舒帆急的都快哭了。
”知道了!”火雷直奔汽車。
“干什么去?”崔正浩問他。
“開車走二橋繞過去。”火雷說。
“來不及了。”崔正浩拿出塑料袋將手槍包裹好塞在腰里,脫下褲子扎緊,開吹,在火雷驚異的注視下將一條化纖褲子吹成了簡易救生圈,皮鞋脫下鞋帶栓到一起掛在脖子上,從容下水,泅水渡江。
淮江在這一段特別寬闊,江面上霧氣彌漫,看不到對岸,此時的水溫不比夏天,已經很涼了,火雷水性不佳,但看著崔正浩越游越遠,不甘示弱也脫衣下水,以笨拙的狗刨式向對岸游去。
橡皮艇馬達轟鳴,逆水而行,前面一艘空載的平底船乘風破浪而來,江面上風大,濺起的浪花打濕了劉漢東的衣襟,胸前的攝像頭和微型麥克風沾了水短路失靈,不過劉漢東并未察覺。
平底船降低了速度,船上拋下一根纜繩,橡皮艇上的人拉住繩索,貼緊了平底船,劉漢東心里一沉,沒想到對方居然在船上見面,希望耿大隊他們能做好萬全的準備。
“又見面了,劉老板。”船上傳來馬嘯虎的聲音。
劉漢東爬上了船幫,這種淮江里常見的平底船排水量大的不過數百噸,小的才幾十噸,長二三十米,運載黃沙煤炭等體積大價值低的貨物,十年代的時候有很多水泥殼的平底船,現在大都改成了玻璃鋼船體,裝柴油機馬達,速度不快,靠的是運輸費用低廉。
“馬總你好。”劉漢東和馬嘯虎親切握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的貨都是從這種船運來的吧?”
馬嘯虎哈哈大笑:“劉漢東,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么?”
“怎么講?”
“我最喜歡你不裝,心里有啥說啥,沒錯,我們的貨就是藏在平底船下面運到近江來的,這個秘密你知道了也無所謂,反正今天是最后一次買賣,做完這一炮,就徹底收手。”
劉漢東也哈哈大笑:“果然高明,這買賣拿風險太大,不做也罷,錢我帶來了,貨呢?”
“不急,再等等,等一個朋友過來,順便介紹你們認識一下。”馬嘯虎掏出煙來,給劉漢東上了一根,幫他點上,態度親切隨和,如同經年老友。
劉漢東打量這艘船,船尾艙室里有三個人,眼神犀利,貨倉里只有淺淺一層黃沙,船幫上綁著無數廢舊輪胎,在這種狹窄的場合打起來,再好的槍法和體魄都沒用,靠的就是人多,槍多。
除非先下手為槍,現在就拔槍把這幾個家伙打死,不過六叔不在場,除惡務盡,還是等著一鍋燴比較好。
殺機一閃而過,劉漢東爽朗大笑:“好,朋友多了路好走,我最喜歡交朋友。”
監控車內,信號中斷,蔡滬生心里有些慌亂但表面上依然保持著鎮定,他讓下屬展開近江地圖,判斷毒販可能所在的位置。
理論上說,北岸任何地點都能作為毒販交易地點,失去了無線追蹤信號,就如同大海撈針一樣,不管怎么說,警力必須投放過去。
水警的船還沒協調來,直升機的調動也在走程序,時間不等人。
“走二橋,去北岸。”蔡滬生當機立斷。
滿載特警和黑色依維柯鳴響警笛向距離最近的淮江二橋駛去,不巧的是,橋上發生一起交通事故,運輸危險品的貨車側翻,橋面灑滿油脂,引橋上擠滿了上不去下不來的車輛,應急車道也被汽車占滿,而警車就被堵在了引橋上,就算有交警開道也無濟于事。
這時候蔡滬生才感到自己能力的不足,預案太少,稍有變動就抓瞎。
“老耿呢,耿直呢?”蔡滬生左顧右盼。
此時耿直正在江面上迎風挺立,腳下是打撈垃圾的水上城管快艇。
蔡滬生的電話打過來,耿直接了:“我快到北岸了,有情況隨時報告。”
起風了,濁浪滔天,水性不佳的火雷一條腿抽筋,在浪花中拼命撲騰著,幾次沉入水底又鉆出來,大喊道:“救命!”聲音被吹散在風中,夜色闌珊,誰也注意不到江心中的溺水之人。
忽然一個紅白相間的軟木救生圈丟了過來,火雷死死抓住,喘了幾口氣,就看到崔正浩站在船頭向自己微笑,身后是膽戰心驚的船員,小崔手里提著槍,他一定是用這支槍說服了船員來搭救自己。
劉漢東搭載的平底船順流而下,最終停在江北貨場沿江的躉船旁。
眾人下船,進了躉船,劉漢東一進門,后腦上就頂上一把槍,腰里的五四式也被人抽了去。
“馬總,這是怎么回事?”劉漢東心里一涼,早知道在船上就先下手了。
“過會你就明白了。”馬嘯虎說。
躉船充當浮動碼頭的功能,船艙也是辦公室,值班員不知所蹤,煤氣灶上放著一口鍋,案板上擺著菜刀和切好的黃瓜番茄,地上蹲著幾條漢子,手里端著大碗正在吃面條,其中一人正是六叔,他冷漠地抬眼掃了一下劉漢東,又看向窗外。
幾十米外的空地上,兩人拿著鐵锨在攪拌水泥砂漿,旁邊放著一個鋸開頂蓋的汽油桶,裝一個大活人正正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