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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這一仗二

  王士珍率部進占費縣,虛張聲勢,大肆抽調民夫,派出前鋒西進,從而掩護盧永祥的部隊進至元莊一帶設伏。但費縣以西,包括元莊方向一直很平靜。通信不暢是令這個時代所有軍事指揮官頭疼的問題,計劃一旦下發,全靠著前敵指揮官臨機應變了。

  直到三月初一晚上,終于接到了馮國璋自趙家樓前線發來的軍書。對于賊軍猬集趙家樓與馮部相持,王士珍并沒有多少歡喜。他找來李純、司徒均等人,對著地圖合計,現在可以斷定,自己精心設置的伏擊圈怕是沒用了,賊軍不愿意離開巢穴,決意在鄭家莊與官軍死戰了。

  “大人,既然如此,應傳令曹仲珊加速東進了。”李純比劃著地圖,“趙家樓與鄭家莊不過十來里地,一個沖鋒就突過去了。馮大人手里只有三個營,相比賊軍并無優勢,須得援軍上來,方可聚而殲之。”

  王士珍的面容在燭火下陰晴不定,“立衡,你看呢?”

  “真是蠢材,難怪連續兩次敗于對手,”司徒均心里暗罵一聲,上前指著地圖說,“以前兩次戰況看,敵軍訓練精良,指揮靈活,實是勁敵。站在敵人的立場,倘若敵人知道我軍三路集結,他們或者避戰他走,或者集中主力破我一路。舍此別無他法。若是困守賊巢,無異坐以待斃。現在賊軍主力仍在鄭家莊,那么他們定然圖謀破我一路了。現在敵人以主力與馮國璋所部對峙于趙家樓一線,又取守勢,這就不正常。除非敵人換了指揮官,否則定有圖謀。”

  “什么圖謀?”李純用平靜的聲調問了一句。他對司徒均很不感冒,但又無可奈何,何況自己現在是待罪之人。王聘卿看在新軍一脈,令他隨軍襄贊,是在幫他。所有他只能盡心盡力,輔佐王士珍打贏這一仗,否則自己翻身無望了。

  “或者西進攻擊曹錕所部,或者東進打費縣。二者必居其一。”司徒均進入軍事領域,馬上便能心無旁騖,“敵人示弱于我,目的就是讓馮國璋將消息送出來。費縣我軍充當鐵砧,是不會動的,但曹錕所部一定會動。這樣就給了敵人戰機,這就是反客為主。對,八成是這樣!因為炮隊在那邊,敵人會先打掉它!”

  “馮華甫信中說已令曹仲珊加速東進,拊敵側背了。”王士珍心里陡然一驚,急忙拿起馮國璋的軍報,再次閱讀了一遍,“不知道曹仲珊的兵現在進至何處了?”

  “如果所料不差,戰斗已經打響了。”司徒均聲音冷冷的,“曹錕最好的選擇,就是將部隊縮成一團,固守待援,若是打對攻,我軍兇多吉少。”

  “你究竟站在誰的立場上參謀?”李純大怒,“為什么不早說?嗯?”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讓我說什么?如果不曉得馮國璋所部在趙家樓的戰況異常,我哪里能猜出敵人的用意?”司徒均毫不示弱,立即頂了回去。

  “他媽的,為什么我軍兵力如此優勢,還要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李純有些抓狂,端起桌上的涼茶咕咚咕咚地牛飲。

  “秀山,冷靜些。”王士珍倒是有大將風度,并沒有在意李純的指責。這個指責,實際是將矛頭指向他了,“兵無常勢,賊軍究竟如何,我們只是猜測。即使立衡不幸而言中,仲珊所部是三個整營,還有炮營,絕不是軟柿子,讓他們隨便捏的。戰斗打響,仲珊定會求援于華甫,他們距離近。只要頂住敵人,勝利仍屬于我。”

  “現在我們怎么辦?是不是寫封回信給馮華甫?”李純問。

  “可以,立衡你來寫。特別指出,占領鄭家莊是至關重要的一著。不管賊軍有何圖謀,華甫所部當前的任務就是向鄭家莊攻擊前進。”

  司徒均對于王士珍的這個決定是贊同的,奪取敵人老巢是應當的。當下就著燭火,用西洋鋼筆在雪白的信箋上一揮而就。

  王士珍看過,在信箋上用毛筆簽下自己的大名,派人快馬送抵馮國璋處。然后對司徒均說,“立衡你去一趟元莊吧,搞不好盧子嘉的人馬要作壁上觀了。此戰不能僅靠曹州軍完成,要子嘉做好東進之準備。元莊那邊的情況,每日要快馬報我。”

  “是,卑職這就動身。”司徒均想去前敵,直覺上盧永祥窩在元莊的三個整營不會無所事事的。王士珍的安排,頗合他的心愿。

  此刻,馮國璋與手下的主要軍官,在鄭篤的引領下已經進入鄭家大宅,踏入大門的那一刻,鄭篤幾乎要哭出來。

  原以為宅子已經被糟踐的不成樣子了,一路行來,到處都干干凈凈,好像賊軍撤走時還刻意清掃了一番似的。不過,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卻再也不會回到原先了。

  “這便是先父所居之所了,”鄭篤急走幾步,跨入了父親與二姨娘所居的院子,先前進入的兵士正好往出走,二人幾乎撞在一起。

  兵士推開鄭篤,對走在后面的馮國璋行禮道,“啟稟大人,沒有發現任何人。”

  這句話擊垮了鄭篤。看來姨娘和小妹不是被害,就是被擄走了。

  馮國璋哼了一聲,“我不信他們能將全莊的人都帶走!鄭家莊不是好幾千人的大莊子嗎?快去尋幾個人來!”

  親兵頭目答應一聲,急急去了。

  憑著直覺,馮國璋覺得有問題了。蒙山軍神奇般消失,而他們的老巢竟然空無一人,瞧這樣子,賊軍早已做好了撤退的打算。那么,前日在趙家樓的頑強阻擊,又是為了什么呢?是為了給老營的撤退爭取時間嗎?如果是那樣,又何必連院子也掃得干干凈凈?

  已經查明,不僅莊子里沒有賊軍的蹤跡,對面的陳家崖也幾乎空了。搞什么名堂?

  親兵很快帶來了三個男人,年紀都不算小了,鄭篤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是自己的鄰居,姓車,行五,名字卻記不得了。農村講輩分,車五與鄭經是一輩的,但鄭篤不理會這個,“車五,你還認識我嗎?”

  “原來是二公子﹍﹍”

  “我來問你,賊人們將我姨娘和小妹弄哪里去了?”

  “二公子還不曉得?三太太早就當兵了,還管著不少事。小姐嫁給了周副司令,如今也是隊伍上的人了,隊伍走了,她們當然跟隊伍在一起呀。”

  “放屁!你敢造謠?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你!”鄭篤羞憤欲狂,劈手奪過跟前士兵的步槍,將槍口對準了車五。

  “俺說的都是實話,不信可以問他們嘛。”車五下意識地往后躲。

  “別怕,我來問你,”馮國璋厭惡地將鄭篤往邊上一撥拉,“老鄉,我問你,知不知道賊人們何時跑的?他們去了哪里?”

  “你是?”車五疑惑地打量著馮國璋。

  “大膽,這是俺們馮大帥!趕緊回答大帥的問話!”親兵上前,揪住車五的衣領將其拽到馮國璋跟前。

  “你問蒙山軍啊?他們早就走了,昨天吧?俺記得是昨天晌午間的事。去了哪里,俺可不知道。”

  馮國璋心細,將三個村民分開,分別詢問了另外兩個鄉民,確認他們說的是真話。昨天,也就是趙家樓阻擊戰正在激烈進行之時,賊軍老營就撤出了莊子。從他們的嘴里,馮國璋確定現在所在的鄭家大宅就是賊軍的指揮部。但有關賊軍的人數,裝備,去向等重要問題,三個村民一口咬定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放他們回去吧。先搞點飯,吃飽了再說。”馮國璋望望頭頂的太陽,吩咐道。

  “大人,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胡說呀。”鄭篤找個機會分辨道。

  “是不是真的,馬上就可以見分曉。這些村民不走,你的家人為什么跟賊軍走了呢?”馮國璋不理會鄭篤,大步走進正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叫下面將地圖掛起來,喊來三個營官,商議眼下的軍情。

  “大人,以不變應萬變好。咱們已經占領匪巢,王大人的命令,咱們已經完成了,就在這里等曹大人吧,算行程,他們應該到了。另外,應立即派人去費縣。”一個營官用手指頭摳著牙齒里的殘渣,含混不清地說。

  “大人,賊軍占據此處已久,就算施以小恩小惠,總有心向朝廷的,多打聽打聽,總能找到些有用的消息。先確定他們的去向要緊。”第二個營官說。

  馮國璋點點頭,以示嘉許,目光轉向了最后一個營官。

  “俺覺得他們一定朝平邑方向逃了,帶著家眷走,就不會跟我們決戰。昨日在趙家樓,就是殿后的部隊。不過,曹大人的部隊就算帶著大炮,也該到了呀,路程差不多,咱們可是在趙家樓耽擱了一天呢。”

  馮國璋心里正在琢磨著這事,“趕緊派人,快馬聯系曹錕和費縣。”

  用不著去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親兵帶著兩個士兵進來,“大人,他們說是曹大人派來的,有緊急軍報。”

  “快說,什么情況!”一看送信的士兵神態,馮國璋已經明白,曹錕遇襲了!

  “昨日天剛黑,我們正在吃飯,賊軍就摸上來了……”為首的士兵定住了神,語氣也流利起來,“就這樣……曹大人派出幾撥人,趕來報信……”

  徹夜激戰,賊軍兵力雄厚,攻勢猛烈,部隊倉促應戰,遭遇到慘重的傷亡,特別是炮兵,賊人是從背后發起攻擊的,首先攻擊了隊尾的炮營。曹錕指揮步營回身作戰,拼死救出了炮營殘部,就近縮進了村莊,依托那個不知名的村莊抵抗,戰斗至為激烈。他們是在戰斗打響后不久被派出的,要求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找到馮大人的部隊,請馮大人火速增援。

  “跟我來,給我在地圖上找出你說的地方!”馮國璋掉頭進了剛設置的指揮室。

  那個為首的士兵不含糊,端詳了半晌,指出了那個村子——匡頭集!

  “沒錯,就是這兒!”

  “錯了殺你的頭!說對了重賞!來呀,帶這兩位兄弟下去吃飯休息。”馮國璋命親兵將兩個信使帶下去,三個營官已經聞訊趕到了,“大人,”

  “不要啰嗦了。立即集合部隊,匡頭集距此三十里不到,火速增援上去!狡猾的賊軍,他們竟然虛晃一槍,跑到匡頭集伏擊曹仲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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