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謙面無表情,端起茶杯,吹開了浮在水面的兩片茶葉……
“原先總以為,這平定天下恢復我漢家河山的救世之主尚未出世,沒想到回國一圈走下來,竟然就在面前。”
龍謙依舊面無表情,他將茶杯放在桌上。剛才的舉動,也可視為是端茶送客,結束這個無聊的談話了。但對方竟然視而不見。繼續著他的游說。
“方某在日本時,見過了以保皇為宗旨的康有為和梁啟超。梁氏銳氣尚在,但康氏已經朽然,總以為將大權歸還于今上。自然萬事大吉。論及國內板蕩。全球爭雄。無一策可施。似乎只要歸政于今上,所有問題即可迎刃而解。豈不可笑!”
這句話顯然打動了龍謙,他的目光盯住了方聲遠。“康梁不足論矣,即便利用國內的保皇勢力搞出點名堂,已無關宏旨。倒是孫文一派,頗為鼓動人心,不出所料,今后數年,必將風起云涌,攪動天下!”
“唔,方先生不是孫文一黨嗎?”。
方聲遠燦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不瞞將軍,方某曾醉心于革命,曾以為要救中國,非得走革命的路。但后來與孫文一派聯系緊了,方某反而心生失望。靠孫文一黨,或許可以鼓動天下之亂,但治理江山,他們不行。”
“哦,為何?龍某雖偏居魯南,對海外革命黨亦有所聞。方先生為何下此斷言?”
方聲遠終于等到龍謙肯與其交流,自然精神一震,“方某敢問將軍,對滿清朝廷有何看法?”
“龍某受太后厚恩。想必方先生早已打聽清楚了,這個話,最好不要講……”
“滿清已是冢中枯骨,凡是稍有頭腦之人,無不看個清楚。不錯,滿清諸帝不比前明,表面上并無失德。這也是國內舊派知識分子聊以自慰的地方。但自洪楊之亂,中樞威權喪失,加上這數十年列強欺凌,割地賠款不斷,早已喪失人心了。將來只要有一個機會,必將出現分崩離析之態……”
龍謙一驚,如果此人不是湘中大儒王闿運的弟子,這份見識完全是自己推斷而來,那就了不得。畢竟,可以斷定滿清垮臺的形式不是件簡單的事。
“打住。方先生,我倒是想聽聽你對孫文革命黨的看法。至于朝廷,不要談了。”
“革命黨不成事。”方聲遠微笑道,“方某游歷世界,總算明白了世界大勢所趨。中國要想擺脫被動挨打之局面,非得革命不可,非得推翻滿清,實行民主共和不可。康梁不識天下大勢,幻想立一個明君以救國,不啻緣木求魚。孫文假革命之名,行封建之實。因為其在黨內搞效忠領袖那一套,方某鄙視之,斷言其不會成功。近年來,孫文煽動武裝暴動,遠的不講,今春在廣州再次策劃起義,結果依舊是慘敗。孫文遠居海外,沒有親臨一線的勇氣,對內沒有自己的嫡系武裝,而是花錢雇用會黨的力量,不是很可笑嗎?若是籌備幾十萬兩白銀,雇用幾個亡命徒便可以奪取這萬里江山,這江山來的不也過于容易了嗎?鄙以為,推翻滿清,建立共和,非具備兩個條件不可!”
“哦,愿聞其詳!”聽到這里,龍謙已經斷定,這個方聲遠是有見識的。關于孫文起義失敗的原因,他所總結的,雖然不那么全面,但將主要的核心都講出來了。在這個時候,孫文更大規模的武裝暴動尚未展開,此人便斷定其不成事了。
“其一,有一支精銳的軍隊,就像將軍一手建立的,令行禁止,所向無前。其二,要有一個先進的政黨,宣傳主張,掌握輿論。二者缺一不可。”方聲遠看著龍謙,“將軍治軍,已然聞名中外,這建黨一事,不如就交給方某如何?方某研究將軍久矣,若論統軍征戰,將軍麾下倒是不缺勇武之士,若是文治,將軍卻沒有得力之人。將軍所重視的陳超等人,才具不過中人,唐紹儀才具是有的,但唐氏骨子里還是袁世凱的人,而且,唐某人馬上就要離開沂州到東北高就了吧?”
很張狂,不過他說的是事實。
“方先生,”龍謙決定敲打敲打這個狂生,“你且等等。剛才你的一番話,我已經全聽明白了。你久居海外,受革命黨的影響,鼓吹排滿革命,龍某姑妄聽之也就罷了。而你竟然要幫助我建黨,建什么黨?龍某受太后厚恩,日思夜想,只是為了報效朝廷,便是龍某率兵抗洪,也是為了分太后之憂。我看你是個聰明人,是不是找錯了廟門?再說了,龍某治軍理政,以人才為第一,魯南新政之推行,全仰仗陳越之一幫俊彥,到了你的口中,竟然成為了酒囊飯袋!方先生,你不覺得你過于狂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