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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節整編前后十

  在陳超看來,陳淑自出嫁后性子改了很多,原先那種風風火火萬事不忌的毛病基本上找不著了,變得穩重,賢淑,差不多已經是傳統意義上相夫教子的賢妻了。

  龍謙對淑兒不好嗎?陳超沒有證據,更沒聽淑兒講過。在有了振華之后,看上去淑兒很是幸福。但陳超總是感到龍謙對侄女淡淡的,缺少應有的激情。按說他們少年夫妻,一rì不見如隔三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龍謙自五月底六月初率軍北上后一走就是半年,見了自己這個老丈人的面,第一句話問及妻兒是理所應當。但倆人從山東聊到京師,小姨子的婚事也想到了,唯獨沒有專門提及妻兒,只是在談及搬家的時候順便提了陳淑一下。

  這就是豪杰情懷?抑或他在淑兒外面有了女人?對于后一條,陳超立即在心里否定了。結識龍謙的幾年里,從沒有看到和聽說他有好色的毛病,相反,他一直提倡一種苦行僧的生活,并有些苛刻地要求著他的部下。比如piáojì,在時下并不是一件道德敗壞不能容忍的事。在士林中,piáojì吃花酒甚至被視為一種風雅。但在中,這種觀點根本沒有市場。至少在表面,軍官們是不敢狎jì的,這個陳超完全清楚。

  在鄭家莊時期,鄉村沒有公開的jì院,最多有幾個暗門子。在鄭家莊和陳家崖一帶駐扎很久。從未聽說鬧出什么緋聞。

  陳超認為,所謂上行下效,龍謙走得正,一幫高級軍官有樣學樣,下面的自然不敢胡來。部隊駐扎沂州后,城里有兩家規模不大的jì院,軍餉豐厚的軍官們是有本錢piáojì的,但因為龍謙高度重視部隊入城之事,專門指示參謀處專門下發了部隊入城守則,其中就有嚴禁官兵piáo娼的條款。

  那份油印的發放至全軍的入城守則陳超還收藏了一份至今。他曾對妻子說。龍謙不簡單。確實是做大事的。一般人從鄉下搬至城里,早已樂昏了頭了,哪里會想到種種弊端?能夠身處順境而保持一份敬畏,必非常人。盡管這樣嚴格的軍律似乎難以始終堅持下去。

  入城守則是下發了。但并不等于所有官兵都會遵守。軍紀嚴明。但還是有假rì。休假的官兵在城中的酒肆喝酒也不算違紀。而酒酣的官兵跑到jì院去發泄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有人犯規,就有人會被軍法處查處。()入駐沂州的兩年里,累計有十一次piáojì犯事被抓。無一例外。犯事的事主都依照軍律受到懲處,軍官被免職下去當了大頭兵的同時,還需要繳納罰款并被責打軍棍,而士兵則一律處以二十軍棍的處罰。按照寧時俊的說法就是抽大煙piáojì女的人根本就沒資格在當兵,更不要說是當軍官了。

  陳超私下認為的軍規過于森嚴了些,有些苦行僧的味道了。這個不準,那個不行實在是過于多了些。果然,有一名因piáojì被免職的排長選擇了自殺。那是一名參加過最為自豪的西沽之戰的、在根據地參軍的老兵。此事引起部隊內部的震動,一種聲音說,龍司令什么都好,就是軍規過于嚴酷了,嚴酷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既然允許開院子,花錢找姑娘又算什么事?

  為此,龍謙召集了沂州駐軍連長以上軍官開會,唐紹儀陳超周學熙等人也受邀參加了。這次會議上,龍謙從那位姓郭的排長含憤自殺的事件講起,分析了事件的起因和處置,認為那個曾經在戰場上立功的軍人選擇自殺完全是自絕于,給部隊丟了臉,抹了灰,是的敗類!根本不值得同情!那些為他鳴不平的人要么就是別有用心,要么就是糊涂透頂!龍謙問,在座的都是軍官,職務最低的也是連級了,我們自蒙山整軍開始制定軍規,幾經修訂,規矩是越來越多了,這是事實。但是,為什么要制定這么多的軍規,從什么出發點去制定軍規約束大家的行為,我想在座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清楚的!我龍謙治軍,不僅要打造一支敢打仗能打仗的軍隊,還要培養一大批在這個時代最優秀的人才!不僅在技能上,更要在品德的培養上!我就不相信了,難道真有人認為piáo娼宿jì是風流瀟灑值得自豪夸耀的事?假設你的父親是這樣的人,你也會衷心地為其喝彩自豪?

  陳超的內心極為震動。為龍謙那句要培養造就大批這個時代最杰出最優秀人才而震動。

  龍謙接著講了軍官的榮譽觀。龍謙指出,軍官在具備高超的軍事技能、嚴格的紀律素質的同時,還必須具備高尚的道德情cāo。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年紀最小的也超過二十歲了。什么事對,什么事不對,其實大家心里一清二楚。之所以犯錯,在于自己抵擋不住誘惑。喝酒piáojì是小的誘惑,大的誘惑呢?假如我們的敵人以高官厚祿來收買你呢?給你一千兩一萬兩甚至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讓你出賣我們這個團體呢?讓你要我這個司令的腦袋呢?是不是也會動心?我認為,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情況,只有能夠抵御小的誘惑,方能抵御大的誘惑。比起女色來,還有更大的誘惑等著你們。那個自殺的排長,根本不值得同情!他今rì能違反不準piáojì的軍紀,明rì就可能出賣我們這個團體!你們在座的一些人為什么要替他打抱不平?這件事上,軍法處又有什么錯?我龍謙雖然是一軍之主,但軍紀對于我,跟你們是完全一樣的!要求你們做到的,我龍謙一樣做到!假如你們抓了我去piáojì。我自己娶連隊扛槍當兵去!

  這話很重。所以,陳超根本不信龍謙在女色上出問題。

  從陳淑與龍謙夫妻感情上開始,陳超有一次認真地思考龍謙的為人了。

  在鄭家莊時期,陳超常看到龍謙與部隊一起出cāo訓練,伙食從來沒有開過小灶,大多數時間是和司令部機關一起吃飯,少數是下部隊就餐。除了住的特殊一點,陳超找不到龍謙這個一軍之主特別的地方。直到將司令部安在沂州,龍謙正式將侄女娶過門,這才算有了自己的家。起初不過是租了一處院子。后來才蓋了那棟小洋樓。倒是那棟小樓的興建和裝飾,讓陳超看到了龍謙的另一面,那就是他其實是個很懂享受的,無論是飲食還是居室布置。都有著極為精致的品味。平素展現在大家面前的。不過是他精心的掩飾而已。

  只有胸懷大志的人才會如此隱忍,如此的“虐待”自己。陳超甚至想到了一個歷史長河中的人物——葬送了西漢王朝的王莽。

  龍謙會是王莽嗎?他會親手將大清王朝葬送嗎?龍謙會建立自己的龍家王朝嗎?這個不能對人言的殘酷問題,殘忍地折磨著陳超。最為令他驚恐的是自己竟然隱隱希望出現不忍言的那一幕。希望親眼見證一個嶄新王朝的誕生,但那個新王朝,可千萬不要是王莽的新朝。

  龍謙有本事走到那一步嗎?陳超無數次問自己。當龍謙占據魯南兩州,神奇地培育出兩個名震全國的實業集團后,對于那個問題,陳超便有了自己的答案。當擴編為北洋新軍第五鎮后,陳超便堅定地認為龍謙會實現那個目標。當初才幾個人?執掌山東軍政的袁世凱就拿龍謙沒辦法,陳超可是親眼見識了連戰連捷的人。當初龍謙憑著手里那么點力量便可以對抗袁世凱。如今龍謙的軍力比原先至少壯大了幾十倍!如果從地盤上講就更為驚人。袁世凱就算接掌直隸又如何?就算除第五鎮外的其余新軍全部效忠袁氏又如何?龍謙能用兩年時間將魯南建設成如今的局面,如果再給他兩年時間,龍謙難道不會將山東省打造成魯南一般的鐵桶江山?如果龍謙有了四五個魯南,實力將擴張數倍!就算袁世凱有六七萬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新軍,一樣不是龍謙的對手!

  自從舉家遷入沂州,親身參與了華源實業的創建并親眼見證了魯南工業化的崛起的陳超,學會了用完全不同的角度去觀察和研究社會。這個角度,就是經濟的角度。

  從魯南實業的形成到逐步壯大,帶給陳超的不止是震驚,而是嶄新的認知。魯南實業的崛起,帶給陳超最大的震撼是資本那沛然難御的力量。幾次擴股,將魯南官場徹底綁上了華源及中興的戰車,在魯南,沒有哪一級官府會刁難華源及中興。因為刁難華源和中興就是刁難自己。誰會與錢過不去?在魯南,華源及中興涉及到官府的事務,比如征地,比如募集員工,比如官司糾紛,公司無需向任何一級官府打點,也可求得公正。而陳超曾經認為,大清朝已經成為不打點關節便一事無成的關節社會。而這個判斷,在魯南出了意外。

  為何會這樣?龍謙一句話便道破了秘密,“當他們認為實業集團的發展更有利于自己,超越了索賄所得,他們便會不遺余力不求賄賂地支持實業集團。畢竟索賄受賄是有風險的,即使已不可救藥的滿清政權,很多索賄還是擺不上桌面并且會受到政敵的攻訐。而入股實業集團,是他們看到了實業集團輝煌的未來。合法地謀求超過索賄所得的紅利,自然就會成為他們的選擇。”

  “這樣就可以杜絕行賄受賄?”陳超疑惑道。

  說這句話時,龍謙神色凝重。

  資本的威力不止在于魯南,自周馥以下,山東官場的很多人成為了華源和中興的股東。華源和中興付出的代價是股權的稀釋,換來的是大量的現金和魯南乃至山東官場的支持。像贈與周馥那樣贈干股畢竟是少數,要想獲得兩大實業集團發行的新股,官員們還是要掏真金白銀的,但華源及中興強勢發展的勢頭及第一年的分紅打動了官員們,在判斷兩大實業集團紅利所得遠高于將銀子存于票號錢莊后,他們自然選擇了購買魯南兩大實業集團的新股作為牟求財貨的手段。

  中興的情況不曉得,但華源僅去年中元節內部發行新股便募集了白銀120萬兩!其中80是來自于官員的購買,只有20是針對華源實業員工的。

  魯南兩大實業集團的投資已經非常驚人,身處其中的陳超反而不覺得有多了不起了。當他次rì見到山東機器局的總辦徐建寅并做徹夜長談后,他才意識到華源和中興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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