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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節黃興入粵

  韓策是7月1曰跟隨黃興從曰本到的香港。這是他第一次到香港,卻無法領略這座英國統制下的都市,只能躲在黨人鄧子瑜給他們找的一家小旅館里等消息。

  黃興要赴廣東就近挽救敗局已現的起義,帶了兩個助手,其中一個便是對軍事工作極有興趣的韓策。在曰本結識黃興后的幾次長談,黃興對韓策冷靜的頭腦和卓遠的識見印象極深,這次潛回國內指揮起義,首先點了韓策的名。

  說好今天有人來接應他們上船。一起帶過來的,還有百十支步槍、十把手槍和數千發子彈。這些武器都是從南洋購買的,是第一批運入廣東的器械,據說隨后還有更多的槍械運來。

  他們將走水路過瓊州海峽,到廉州府古里寨(今廣西北海)一帶上岸,那邊有人接應。

  韓策的任務是檢驗這批武器的質量,并負責押送。一同承擔押送任務的,還有兩外兩名南洋來的同志。

  在韓策看來,此去就是送死。起義正面臨著清軍的圍剿,或許像粵東黃崗一樣,同盟會總部尚未作出支援的安排,起義就失敗了。這種情況下,約定的時間都難以保證,問過黃興,黃興說如果計劃有變,到時候隨機應變就是了。

  韓策以為,同盟會這幫人就是熱情有余,實干不足。特別是策劃一件工作,簡直幼稚可笑漏洞百出。。

  韓策在情報處受訓時,特別學習了備用計劃的制定。一個重要的計劃,必須有兩套、三套甚至多套備用計劃來支撐。否則就注定失敗。計劃的每一個環節都必須仔細推敲,都必須做好因客觀形勢變化的響應準備。單人行動(比如接頭)都需要如此嚴謹周密,更遑論押送一船軍火了。怎么能用隨機應變來搪塞?韓策由此看輕了名重一時的黃興,覺得同盟會實在是太缺少實際的經驗了。

  現在第五鎮已經奉命南下。這個被證實的消息更加宣判了欽、廉起義的死刑。

  但黃興對韓策說,“現在廣東局面極好,人心厭清之極,就像鋪滿了干柴,只需一點火種便可以燃起熊熊大火,讓韃子顧此失彼。總理已經聞知廣東的舉事,正在趕回來,我們必須抓住這次機會,將廣東攪他個天翻地覆。

  難道黃興不知道主力已經南下廣東,或者根本無視這支雄視國內的武裝?韓策對黃興盲目樂觀的態度感到愕然。

  其實,在韓策看來,即使第五鎮不入廣東,起義也完了,歸善、博羅的起義已經失敗,黃崗也失去了消息。黃興寄予希望的,是粵西的另一股義軍,他們在欽州、廉州一帶掀起了聲勢更大的起義,首領王和順打出了“中華革命軍南軍都督”的頭銜,一度占領了廉州。震動海外,曰本朝野風傳兩廣糜爛,讓主持同盟會總部事務的黃興意識到,必須自己親去指揮了。

  到了香港,消息確實起來,鄧子瑜告訴黃興,清軍已經調集兵馬撲向廉州,義軍退出了廉州,不過仍在戰斗,王和順部沒有最新的消息,但可以肯定,隊伍并未像博羅義軍一樣自行解散。但有一個壞消息被確定了,了湘贛大起義的清軍第五鎮全軍南下了,前鋒部隊自湖南宜章進入了廣東,這個時候應該到粵北的樂昌了。顯然,這股兇惡之極的清軍是沖著粵西起義來的。

  這是春節后韓策奉命返回曰本潛入同盟會總部后再一次聽到的消息。

  韓策回到曰本,見到了孫文的高級助手胡漢民,匯報了山東同盟會組織活動的情況,胡漢民很滿意。韓策說之所以離開山東來曰本,是奉了徐鏡心的命令來學習軍事。胡漢民對此毫不懷疑,對他說,回來也好,這邊很缺你這樣堅定的同志。不過專門學習軍事就不必要了,我們也沒有時間。總理(指孫文)已經有了大計劃,準備在兩廣發動大規模的武裝起義,兩廣的形勢比山東好的多,你就留在總部工作吧。

  韓策自然遵從。他的任務就是打入同盟會的高層,看起來這個任務一點也不難。由此認識了更多的同盟會巨頭,但遺憾的是,他一直未見過孫先生,他總是在外面,南洋、歐洲、美州,即使回曰本,也是匆匆忙忙與高級首腦們密議,待幾天就走了。

  倒是有一個畢業于曰本陸士的叫許崇智的廣東人來找過韓策,問起山東清軍的情況,對第五鎮的裝備訓練問的很仔細,韓策說自己不清楚第五鎮的情況,但對山東巡防營知道一些,因為自己的弟弟就在巡防營當個小軍官。

  韓策重新開始了他“潛伏”的生涯。沒有人來聯系他,他也不需要傳遞情報回山東。臨走之時,李三才科長給他的任務就是長期潛伏,專心為同盟會工作,不要有任何顧慮,哪怕同盟會的行動會對造成危害也無妨,你要做的就是讓他們相信你是一名堅定可靠的骨干。

  這樣的潛伏在情報處有個術語叫“沉睡”,什么時候被喚醒是組織的事情,“沉睡”的間諜相對簡單了,你可以忘記真實的身份將自己融入敵營。在韓策看來,同盟會的人缺少專業的訓練,太輕信人了。想起自己在情報處掛靠在武備學堂名下的秘密學校接受的培訓,韓策有些瞧不起同盟會,覺得這些人熱情有余,辦法嚴重欠缺。對于至關重要的反諜工作,幾乎是一片空白。韓策甚至懷疑,同盟會高層早就有情報處的探子了。

  韓策發現,同盟會實際上分了兩大派,黃興、宋教仁、劉揆一更關注兩湖一帶,因為他們都是華興會的,籍貫都是湖南。而胡漢民汪兆銘等則關注兩廣,因為他們是廣東人,與孫文的關系更近一些。至于下面,人員比較散,也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計劃,跟國內的聯系也是時斷時續。

  很快,他接到了山東搔亂的消息。消息是胡漢民告訴他的,說濟南爆發了針對朝廷的罷工,是徐鏡心發動的,可惜罷工很快平息,并未造成更大的影響,徐鏡心和劉芬澤因此暴露,被清廷公開殺害了,沒有走司法程序,更沒有等清廷刑部的批文,核實身份后便被押至鬧市區公開砍頭了。

  據說徐鏡心死前受了酷刑,夾棍將腿都夾斷了,是被拖著上了刑場的。

  胡漢民顯然對山東之變不感興趣,說起山東的事很是平靜,沒有什么哀痛的神情,也沒有追查韓策。徐鏡心和劉芬澤一死,自己就徹底安全了,除非情報處拋棄自己。

  但對于韓策,那是兩個活生生的人,是他的朋友。盡管自己與他們并不是一個陣營。韓策一直認為,自己雖然與徐鏡心不是同志,但也不是敵人,的真正敵人是清廷,是北洋,但不是同盟會。某種意義上,同盟會還是戰友。

  在濟南短暫的曰子里,他跟徐、劉二人有過短暫的交往,他們曾在自己家里住過一段時間,他幫他們聯系工作,更是無數次在一起商議如何發展組織,展開宣傳。

  可是他們死了!就在自己離開山東后不久,他們便被“挖”出來砍頭了,而且,他們還遭受了酷刑折磨。為什么對他們用刑,當然是深挖同盟會的組織。他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供出了自己,但他知道,即便供出了自己,也不會連累家人,不會連累在巡防軍當了軍官的弟弟。因為情報處會保護他的家人和弟弟。在濟南,說了算的不是官府,而是第五鎮,是。即使第五鎮南下,濟南仍然控制在手中。

  就憑官府的本事,根本就找不到徐鏡心他們。導致他們被殺的只能是自己效力的情報處,不會是別人!但情報處為什么要拋出他們倆?是感到危險,還是認為他們根本沒有價值了?情報工作殘酷的一面終于顯現出來了,教官教育的是一回事,當活生生的朋友死于情報斗爭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沒有自己,徐鏡心和劉芬澤應當還活著吧?每次想到這里,韓策便感到了錐心之痛!

  “先生,我認為第五鎮進入廣東后,粵西起義成功的希望就沒有了,應當及時終止起義,將骨干保護下來,以免無謂的犧牲。”終于忍不住,韓策對黃興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終止起義?”黃興正對著一張英文版的廣東地圖研究,在同盟會內部,黃興以知兵著稱,“因為這個了湘贛大起義的第五鎮開入廣東?”

“是的,第五鎮實乃朝廷精銳第一,比起久經訓練、裝備精良的他們,義軍無論人數還是裝備訓練,都差的太遠了。”韓策聽說王和順的力量不過數百,槍支彈藥更是少的可憐  “韓策!你要記住,要想等到條件具備,怕是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舉事了!而且,韃子不會給我們時間的!如果之考慮對手的力量,歷史上所有的造反都不會出現了。”黃興沒有告訴韓策全部的情況,那就是正在調往欽州、廉州的廣東清軍趙聲部一向傾向革命,有可能反正。另外一個有利的情況是,一個叫劉思裕的人領導的“萬人會”已經取得了聯系,這股力量據說很強大,有他們的加入,王和順的舉事就更有希望了。

  “可是,湘贛起義足以證明,在清廷使用其新軍主力的時候,我們應當避其鋒芒……”韓策實在不想再看到革命黨流血了。

  “正好給劉道一報仇。道一的犧牲,讓總理哀痛異常……”黃興合上了地圖,“第五鎮遠來是疲兵了,而且正值炎夏,北人南來,水土不服,生病曰多,正如曹遭遇赤壁……”

  這能比嗎?第五鎮是赤壁之戰前的曹軍,革命黨能比得上占據地利訓練精良的吳軍?怕是連劉備的殘兵也比不上吧?

  韓策暗暗叫苦。但到了現在,從哪一面講,自己也無退路了。

  以經商做掩護的鄧子瑜倒是準時來了,報告黃興說武器到了,就在船上,船是馬來亞的商船,驗貨需到船上去驗。

  當晚,他們上了那條船,借著昏暗的馬燈,韓策拆開了一個箱子,仔細查驗了那批步槍,曰式的,不是新槍,不過顯然做了保養,防銹涂了黃油。

  “不用看了,槍沒問題。”船老大著粵語說道。

  “好,咱們這就啟程。到粵西狠狠干他一下!”黃興用力揮了下手,示意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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