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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外交

  陳超濃重的魯南口音讓端方聽起來有些吃力,但還是聽清楚了。山東話是必須聽懂的,某種意義上成為了官方語言。

  4月28日的未遂行刺案宗社黨毫無疑義是參與了,一個叫葉五的滿人在進入廣場時被捕,從他身上搜出了一枚德制木柄手榴彈。葉五是個軟骨頭,當天中午的第一次突審即招認炸彈是一個叫那松的人給他的,目的是乘龍謙總統走下城樓閱兵時伺機行刺,如果沒機會,炸死其他大人物也是好的。為此葉五分三次從那松手里拿了700銀元(約合庫平銀500兩),事成之后,那松還會給他7000銀元。

  根據葉五的交代,在內務府當差多年的那松在4月29日晨在前門火車站被抓,從其身上搜出14800元正金銀行的存單和約1000元新華元紙幣和120塊銀元,另有一把轉輪手槍和十二發子彈。

  對那松的審訊得知,那松是受了肅親王善耆的指使招募行刺人員的,但善耆早已不在北京,國安總局已經查明了善耆的行蹤,他在天津日租界已經買了宅子,似乎要在那里長住了。

  另外,那松的家眷已經轉移,跑到了天津,跟肅親王善耆做了鄰居。

  “陳部長,您講的案情似乎只牽連到了善耆,跟溥偉等人沒有牽涉啊?”端方表示了質疑。

  “如果沒有證據,我們豈能胡亂抓人?實話告訴你吧。那天在長安街現場抓獲的另外還有三人,其中一人也是受了宗社黨首腦人物的指使。當然。其中還有中間人。”答話的是江云。

  “是誰?”

  “案件仍在調查中,恕我不能奉告。”江云回絕了端方的要求,“善耆躲進日租界也不算完。租界也是我國的領土,總有一天要收回來,日本人庇佑不了他。就算他逃出國也不行,逃到天邊我也會將其抓回來!”

  因為善耆成功出逃,江云受到了嚴厲批評。這是國安總局的重大失誤之一。所以,提起善耆。江云便恨由心生。

  “陳部長,以我之見,溥偉等人或許有人涉嫌謀刺,但未必全部參與針對總統的陰謀。警政部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合適?”端方不相信被抓的人全部參與了密謀。

  “善耆逃了,我們不能不汲取教訓。宗社黨背后有洋人活動,情況極為復雜。如果證據確鑿,那就不止是謀刺了。因為賣國的性質更為嚴重。我們這樣做,也有保護他們的意思在內。他們就在這里,未曾受到虐待,你可以去見他們。不過,涉及案情的話就不要提了,免得我為難。今天我來這里。也是核查重要疑犯的拘押情況,不愿意出現意外。”陳超道。

  見是不想見了。鐵良已經與他絕交,溥偉更是恨己入骨,見面也不會有什么好話。端方謝絕了陳超的好意,離開東局子監獄。驅車去恭王府見載灃和隆裕去了,那兩位想必已如坐針氈了吧。

  果然。前滿清攝政王載灃一反常態地“接見”了端方。本來載灃是深恨端方的賣身投靠的。載灃通過端方向龍謙提出了一個要求,即皇室遷出北京移居承德避暑山莊,并承諾永遠不過問政事。另外,載灃請求龍謙寬大處理涉案的宗社黨成員。

  端方當日便將載灃給龍謙的親筆信轉交給了海晏堂。但未見到龍謙本人——他去石景山電廠的施工工地視察去了。

  事件繼續發展。就在端方拜訪載灃的當日,北京又有七人被捕,其中五人是滿人。

  5月4日,《順天時報》報道了對善耆的采訪,正式披露了新政權針對滿清貴胄的大規模抓捕。善耆控訴新政權對前清要員的政治迫害,聲稱一切罪名皆屬捏造,完全是偽政權對前清要員有計劃的清洗迫害。要求國際社會給予關注并對新政權實施制裁。至此,善耆正式走上了賣國之路。

  《順天時報》的日本人主辦的華文報紙,在京津兩地有著穩定的讀者群。對善耆的采訪一見報,立即引發了廣泛的關注。《大公報》隨即披露了北京針對宗社黨要員的密捕,證實前清要員鐵良、溥偉、載濤已經失蹤。不僅如此,大約數十名前清官員以及滿族百姓被抓捕抄家。北京數十萬滿族人處于萬分惶恐中。《大公報》的記者申請采訪載灃的要求被拒絕,恭親王府被北京警察廳嚴密看護,無有警政部的特別證件不能進入這所居住著前清最高統治者的王府大院。

  《大公報》的影響力超過了順天時報。這種情況下,警政部必須出面了。5月6日,新聞出版總署署長秋瑾女士主持召開了記者會,邀請了北京十二家新聞媒體記者參加。警政部副部長兼首都警察廳長許公持扼要通報了4月28日開國大典的未遂行刺案,并宣讀了部分涉案人員的證詞。許公持說,如果不是善耆造謠,警政部將在案件基本結案后再做通報。之所以現在向新聞界報告事情的大致經過,是因為安定人心的需求。政府絕無清洗迫害前清官員的計劃,更不是針對普通的滿族群眾。新政府自占領北京后的一切行為足以證明,新政府是嚴格遵循與滿清達成的政治諒解協議的。違反協議的不是政府,而是一小撮圖謀復辟分子。對于涉嫌謀刺共和國領袖的涉案人員,警政部及司法系統將嚴格根據法律辦事,絕不會牽連無辜。

  《中華報》、《每日新聞報》等政府喉舌在轉載記者會的同時,組織力量對于善耆的賣國行為進行了嚴厲駁斥。

  但記者會沒有透露謀刺案的另一條線索——對民黨涉案分子的抓捕情況。

  5月8日晚,在廣東新安。國安總局的特工抓獲了準備出逃香港的疑犯蔣志清。根據已經掌握的證據,將掩護蔣志清潛逃并為其出具假證件提供旅費的東南軍區動員部副部長許崇智逮捕。留學日本、和蔣方震、蔡鍔、張孝準同期畢業于日本陸士的許崇智是同盟會早期會員。和蔣志清有著相當好的私交。蔣志清潛逃回杭州后,許崇智認為東南特別是上海杭州兩地的風聲太緊,建議蔣氏去廣東暫避。許崇智幫助蔣志清搞到了寧波至廣州的船票并親自護送其上了船。但許氏沒想到他早已被掌握蔣志清全部社會關系的國安總局盯上了,之所以不在浙江抓捕,是為了挖掘出更多的線索。但蔣志清到了廣州后并未聯系任何人,而是一路跑到了惠州,然后又跑到瀕臨珠江口的新安縣,開始圖謀乘船出海。國安總局行動處及廣州站不再“釣魚”了,立即實施了抓捕,并迅速動用海軍將其押送北京。

  蔣志清案牽連到了另一位民黨重要人物張增澄。其人以字行,說張靜江就熟悉多了。此人為浙江商界巨子,曾大力資助過孫文反清。孫文曾為張氏撰一聯: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四十州。張靜江未因孫文失敗而出逃國外,依舊做他的生意。據說四月份有人曾在張府見過蔣氏。為此浙江警察廳傳訊了張氏,但很快就將其釋放了。

  張氏被警察廳傳訊時間雖短,但引發了浙江富商的恐慌。連張謇都感到不安了,跑去問總理方聲遠。隨著張靜江被釋放,風波逐漸平息。

  蔣志清在新朝并無官職。已經查明蔣氏去年跟隨其結義大哥陳其美去了日本。何時回國并著手實施謀刺是以后審訊調查的事了。但國安總局不會放過許崇智。因為許氏是現役軍官,警政部無權調查軍內。案件轉給了國防部,隨即開始了對東南及南方兩大軍區的整肅——當初起義的民黨部隊基本在這兩大軍區。一批出身民黨的軍隊將佐被傳訊或者逮捕,連總參工程兵司令張孝準、保定軍校校長蔣方震及38旅旅長蔡鍔都受到傳喚——了解許崇智的社會關系。張孝準感到擔心,但蔣方震鎮定自若,對老同學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們跟民黨又沒有來往。你又沒有與那些人來往,擔心什么?另外,總統依靠的就是這支軍隊,所以絕不會讓軍隊人人自危的。

  蔣方震的估計是對的。對于軍隊的調查很快就終止了,除了東南、南方兩大軍區外,其余軍區基本沒有涉及。而北京關于滿清“余孽”的抓捕也漸告尾聲,抓人的消息越來越少,而一部分經甄別清白的人已經釋放,有公職的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標志著新朝建立的第一場風波漸告平息了。

  但事件是不可能徹底遮掩的。《泰晤士報》迅速報道了關于軍隊整肅的報導。聲稱中華共和國政府意圖通過一場子虛烏有的謀刺案來清理整肅民黨和前清兩股勢力。

  《泰晤士報》是英國人的報紙,在全球具有相當的影響力。這段時間,圍繞著唐努烏梁海沖突,該報做了很多歪曲事實的報道。

  似乎是要回擊英國人,軍方喉舌、脫胎于《第五鎮通訊》的《國防軍報》在5月9日正式報道了唐努烏梁海之戰的過程,熱情謳歌了為國捐軀的魯山將軍及英勇奮戰的北方軍區遠征軍部隊,證實該部已經撤出唐努烏梁海——此舉不是對俄事干涉的屈服,而是顧及遠東地區的和平——戰事爆發后,一些關心遠東局勢的國家進行了調停,希望沖突雙方保持克制,盡快恢復該地區的原狀……這里面就有英國政府。英國政府歪曲事實的報道是不負責任的,是對中國政府及國防軍的污蔑,中國人民和軍隊對此表示極大的憤慨。

  《國防軍報》聲稱,唐努烏梁海是中國無可爭議的領土,俄軍進入唐努烏梁海地區是對中國"chuo"裸的侵略。國防軍撤出唐努烏梁海,是尊重國際社會調停的表現,要求俄軍立即撤出該地區,不然,國防軍保留采取軍事行動的權力。

  輿情從對前清要員和民黨的整肅轉到了軍事方面。5月12日,北京十萬群眾集會游行。抗議俄國對唐努烏梁海的侵略。

  這是首都第三次大規模的集會游行了。除了國慶日歡慶游行外,兩次是為了唐努烏梁海。對此。俄國政府至為憤慨,特命全權公使廓索維慈在東交民巷召集列強公使會議,受其外交部的委托,希望各強國在與中國的關系方面達成一致。核心就是不與中國建交,并且在經濟、政治方面給與中國制裁。沙皇尼古拉二世已經決定“退讓”,在中國遠征軍主動撤出唐努烏梁海地區后,一切針對中國的軍事計劃全部中止,連進入唐努烏梁海地區遭受嚴重損失的俄軍騎兵部隊已經開始分批北撤了。不能將精力轉移到遠東是無可奈何的事實。但不等于俄國政府可以就此罷休。面對國內洶涌的輿情,俄國政府決定暫緩與中國的建交并策動對中國的孤立。

  但俄國人打錯了算盤。現在不是十年前了。列強間的矛盾,特別是歐洲互為假想敵的兩大陣營正式形成,列強們不可能在中國問題上取得一致了。

  這個會議除德國之外,駐京的列強公使都參加了,卻未達成一致。法國表示了對俄國提議的支持,日本和英國態度。美國和奧國表示反對。他們已經接到了國內的明確指示,在滿足必要的條件下,可以與中國新政權建立外交關系。所以,美國公使說,將中國摒棄于文明世界之外不符合美利堅的利益,但有關條約必須得到中國新政權的承認是(建立外交關系)一個大前提。

  廓索維慈驚訝于英國的態度。他以為在當前情況下(中國新政府所流露的反英情緒),英國人肯定會采取行動的。但英國人竟然不做明確的表態以支持俄國的提議。這令俄國人至為失望。

  令俄國人失望的還在后面。兩日后,美國政府率先與中國建立了外交關系,而且是大使級。次日,德國與奧國也與中國建立了大使級外交關系。更令俄國人氣憤的是。德國政府與中國聯合發布的外交公告中,特別聲明了唐努烏梁海地區是中國的固有國土。那是一片東西長八百公里、南北寬三百公里的遼闊領土。

  其實。美德兩國早已與就建交問題中國秘密磋商了很久了。談判成功瞞過了其他國家,地點不在北京而是在濟南。由于山東實業與德美兩國有著密切的合作關系,美德兩國官員赴山東考察未引起英日等國特別的懷疑。

  堅冰一旦打破,主動權就轉到了中國。與歐美三國外交關系的正式確立,讓國內所有關心外交問題的人士歡欣鼓舞,唐努烏梁海之戰爆發以來,特別是國慶日之后對某些勢力的整肅的關注被轉移了。外交的勝利極大鼓舞了國人,鞏固了新政權。

  在與美德兩國簽訂建交文件后,相關的經濟、軍事合作談判加快了進度,涉及交通、工業、軍事諸多方面。特別是處于生產過剩的美國,急需找到一個新興市場,所以,美方對于中國提出的貸款購買設備興建工廠的要求表示了極大興趣。中國人的胃口很大,開出的清單涉及十幾個行業,貸款總計高達8000萬美元之巨。中國人毫不掩飾他們對于工業化的野心。美方建議中方組織一個高級別的代表團赴美進行相關的商談,中國表示贊成。而洛克菲勒、杜邦等財團早已等不及了,他們迫切需要加大對中國的投資,以期獲得更大的利益。美國人受夠了老牌列強的歧視,就全球范圍,一切可能的市場幾乎被英法瓜分完畢,中國應當是最后一個大市場了。美國駐華外交機構在得出政府已經切實掌控局勢后,建議美國資本進入中國市場。

  “日本在日俄戰爭之后將美國視為假想敵已經是不需爭論的事情了。中國人渴望獲得資金和技術以建設他們極為孱弱的工業,對于美國是有利的,他們不可能構成對美國的任何威脅,而美國卻可以就此掌控中國。特別是中國希望加強海軍建設的要求應當予以滿足,中國海軍的逐步強大對于日本是一個現實的牽制,它將有利于太平洋的安全。總之,一個親美的中國在遠東崛起符合美國的利益。”美國駐華公使嘉樂恒——現在是大使了,給華盛頓的報告這樣寫道。

  德國人也不甘落后。他們在取得津浦鐵路的獨家修筑權后,承諾與中國在軍事領域展開更為緊密的合作,承諾轉讓化學、光學、冶金等一系列軍工技術并合資建立相關的工廠。款項除以關稅償還外,德國希望得到中國的礦產,特別是石油。中國方面表示同意。

  建交的代價是有的。那就是對于一系列滿清喪權辱國條約的承認——庚子賠款、關稅以及租界的合法性。外交部曾受到了軍方極大的壓力,但被龍謙所壓制。

  龍謙在5月10日晚的秘密會議上對軍方及政府主要首腦們說,外交并無神秘,全看實力。你們也不要感謝美國和德國,假如他們不是在中國有著利益訴求,他們也會與俄國一樣。寄希望于一下子收回被滿清出賣的主權是不現實的,要慢慢來。締結與列強的外交關系有利于國家的復蘇,更有利于國家的發展。我們必須先咽下這口氣,專心致志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先將我們自己的事情做好吧。加強軍備是軍方正當的要求,更是全國人民的企盼。但加強軍備需要先將經濟搞好,這個道理小孩子也能想明白。所以,我們要過很長時間的苦日子,齊心協力抓好經濟建設,這是我們長時間的大局。唐努烏梁海會收回來的,下一次出兵,我們就不會再撤退了。不僅唐努烏梁海,而且臺灣、澎湖、香港、澳門以及一切被列強霸占的領土全部要收回。我是有這個決心的,即使我有生之年看不到這天,我相信我們的后代也會完成這件偉業。或許有人說你這樣說太令人泄氣了,嚴重缺乏勇氣。不,這不是勇氣問題,而是實力!你們也不要泄氣,我敢斷言,不出五年,國際局勢一定會發生有利于我們的變局,我們的機會就來了。機會就在那里,但沒有實力的話即使機會到來也抓不住。同志們,讓我們堅定信心,勒緊褲帶,沉下心來狠狠干上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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