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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南京一

  江蘇省長程德全曾署理黑龍江將軍,反清時為江蘇巡撫,有政聲。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1909年大變發生,程德全跟一般選擇站隊的官員不同,他沒有去站隊,而是以維持地方秩序、保護地方經濟和百姓安定為目標。由于其態度,1910年東南軍區并未推舉其為國會首屆議員,但曾是立憲派大將的他卻得到龍謙的青睞,終獲江蘇省長的任命。

  接到總統辦公廳的通知,程德全有些忐忑不安。總統自沂州南下巡視江蘇,已經到了兩淮巡視鹽業,但卻沒有叫他前往兩淮迎駕,所以五十一歲的程省長有些感到不安。

  就算山東實業突飛猛進,就經濟的總量以及底蘊,江蘇依舊在全國首屈一指。重工業方面除了鋼鐵和石油不如山東之外,其余如機械、造船乃至化工都強于山東,輕工業方面更是不可比。就算華源集團搞出無數的新產品,就稅收總量,距離江蘇仍然差著距離。

  程德全雖然迄今尚未見過總統,但已經確認這位馬上得天下的大帥對于經濟的關注,對于經濟的理解都超出了他的想象。盡管他不同意中樞推出的《土地法》,但工業部那份令他欽佩無已的《工業建設五年規劃》征求意見稿他是認真研究過的,在回復北京之前,程省長三次召集專題研究會,力爭將針對江蘇的那部分規劃搞的更合理。

  國家真是要大變了!無論是內政外交,共和國都顯示了超越程德全最好期望的苗頭。自美德奧三國與中國建交后,四個月內,列強,包括一度時間與中國關系異常緊張的俄國,全部與中國建立了大使級外交關系。所有對軍政府的質疑隨著外交的勝利煙消云散了。而新政府斷然出兵平定外蒙叛亂并出兵唐努烏梁海。令程德全欽佩萬分。他是堅定的反俄派,對于俄國人的貪婪無恥,在黑龍江任職并差點死于俄軍之手的程德全最有發言權。中樞不畏強暴的強硬態度令程德全激動萬分,一度時間他以為外蒙完了。蒙古分裂勢力背后站著誰程德全一清二楚。倘若失去外蒙。中國北方的國防形勢將更為不堪。他沒有進攻思維,不會去想俄國鐵路線的安全。但他懂一些防御。沒想到中樞不顧內政為齊斷然出兵平叛,一舉將外蒙至于中央直轄之下!為此,程德全置酒高會,大醉了一回。隨后。方總理出訪美德所取得的成果令他對國家的未來充滿了希望!光是美國,就拿到了四千八百萬美元的貸款!雖然貸款都化為了專利、機器等東西,但中樞精心制定的《五年規劃》不是一紙空文了,有五千萬美元打底,中國將涌現多少工廠?修筑多少鐵路碼頭?多年來的洋務夢、維新夢竟然真要實現了!

  工業部所搞的《五年規劃》江蘇是重點省份之一。突出在造船、航空、紡織、食品及電子工業五個方面,上海、南京、蘇州是三個重點城市。除了列為直轄市的上海,其余都與他有著密切的關系。

  陪同總統出巡的工業部長周學熙已經先期到來南京。跟他講了總統視察江蘇的三要點,工業、農業以及教育。程德全深以為然,認為都是最高統治者應當關注的大事。

  工業和教育不怕總統垂詢,尤其是五年義務教育的推行。程德全算是不遺余力。賴江蘇良好的教育基礎,大量的私塾存在,使得推行義務教育的難度比其他省小的多,而且得到了地方的擁護。但在農業方面,程德全至今未開始《土地法》的推行,也沒有著手制定必要的價格流程等方面文件。周學熙聽了程德全的介紹,對他說,老兄,你怕是要挨批了。總統極為關心《土地法》的推行,基本上是走一路問一路,你這是要往總統的槍口上撞啊。

  “緝之兄,此事我當面稟報總統好了。《土地法》非善法,正如王安石之新法。中樞的用意或許是好的,但下面的情況卻千差萬別,豈能一哄而起?豈不是損害總統的英名?”

  “如何是一哄而起?你以為總統是誰?若論體察國情民瘼,舉國超過總統的我還沒見到。總統在山東時便格外關注農事,多次講過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無糧不穩一類的話。現在總統將實現國家的工業化與推行新法聯系在一起,又親選了數省試點,是對老兄的信任啊,沒想到你竟然頂著不辦……這個于右任,也不知道在總統面前報過沒有江蘇的情況。”

  “于部長那邊我是匯報過的。緝之兄,非是我頂著不辦,而是江蘇不適合嘛。此事我當面解釋好了。另外一事,我有些吃不準該不該稟報總統……”

  “何事?”

  “上海本是江蘇所轄,如今卻辟為中央直轄的特別市,這也罷了。上海的工業確實實力不俗了。如今出任上海市長的范將軍,卻與我多有不睦,兩地緊密相連,又不能不打交道,叫我好生為難……我雖未見過總統,但觀其用人行事,皆英明非常。竊以為總統用范德平治滬,失策了。”

  “此事你最好不提罷。范德平將軍乃是總統起家老班底之一,曾是魯山將軍的副手。因在對俄關系上違逆總統外交軍事大局,所以才被解除軍職調任上海。有事不妨通過葉司令,最好不要與范某人直接發生沖突……”

  程德全嘆了口氣。他與剛到任的范德平的矛盾起因于工業布局,本來準備將購自美國布點于南京的航空三廠(發動機廠)卻被范德平抓到了上海!這個官司程德全打不贏,在方聲遠的干預下,工業部及總參航空局調整了規劃。

  這本是小事。起因卻在政區規劃。上海五十年前不過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漁村,如今卻發展為國內一流的大城市,特別是占據了最好地段的幾大租界,更是一片繁華景象。中央將上海確定為直轄市,無疑是損害了江蘇的整體實力,至少在稅收上受到了影響。

  “總統下榻之所我已經安排了。緝之兄是總統舊部。熟悉總統的飲食起居,一定要幫我挑挑毛病才是。”

  “這個卻無妨。總統是馬上天子,最不講究的,復雜了反而不美。你還是好好琢磨下如何解釋農業問題吧。”

  龍謙是2月14日乘火輪抵達南京的。陳淑及興華留在了魯南沒有跟來。本來她們就是回鄉省親的。但陪同視察的多了海軍司令方時俊、東南軍區司令官葉延冰、上海市長范德平及國安總局局長江云等巨頭。他們是在運河登上了龍謙的坐艦,進入長江后。逆流而上過鎮江而至南京。

  購自美國的巡洋艦海雄號緩緩停靠碼頭。聽著岸邊不斷響起的鞭炮聲,葉延冰笑著對龍謙說,“今日是正月十五,可不是百姓放炮歡迎你。”

  龍謙身后的于右任看了眼葉司令官。心想這才是真正的嫡系。換做他人,未必敢說這種話。

  龍謙望著碼頭上的人群,其中大部分是軍人,知道那是葉延冰的安排的警衛,“人貴有自知之明。沒有給百姓帶來實惠,百姓干嘛歡迎我?另外,就算致富百姓。也是我分內之事,百姓有理由享受越來越好的生活。即便是放炮歡迎,那也是官場之為,不值得我高興。”

  “那個穿醬色長袍的就是程德全。”軍裝筆挺的葉延冰給龍謙介紹后。第一個走下舷梯。

  南京這個季節的氣候其實很冷,不同于北方,是一種令人很不舒服的陰冷。程德全看到身材高大魁梧的總統并未穿大衣,而是一身精干的深灰色便裝,連帽子都沒戴,留著少有的短發。看到龍謙走下舷梯,他疾走幾步迎上前去,“屬下程德全見過大總統!”

  “純如兄,你好啊。咱們總算見面了。”龍謙伸出雙手,握住了程德全冰冷的手。

  “南京的冬天不好過呢,總統穿的少了些。”

  “是嗎?比他們如何?”龍謙抬手指了指西面,警戒線之外,一群衣衫襤褸的民夫正在給一艘掛著米字旗的輪船卸貨。

  程德全頓感尷尬。

  “司令,是不是先到下榻之所?”江云湊過來說。

  “哈哈,到了程省長的地頭,一切聽他的安排便是。不過,南京是六朝古都,王氣所聚之所,汽車繞一繞,讓我欣賞下南京的市容吧。純如兄,我就坐你的車吧。”

  幾輛轎車已經駛過來,程德全拉開一輛進口轎車的車門,龍謙卻沒有理會,而是上了后面一輛泰山牌轎車。江云輕推了下程德全。自己上了打頭的汽車。

  程德全有些緊張,他感到這位爺不那么好伺候,原先的信心消失了不少。

  “純如兄,你注意到過沒有市民的神情?唯,車子開的慢一些。”進入城門,汽車激起的積水濺著了行人,龍謙有些不高興了。

  “市民的神態?”這個程德全真沒有注意過。車窗外,市民們紛紛躲避疾馳過來的車隊。

  “麻木。一切事物都與己無關,建國一年半了,讓人不安的麻木之態并未消除。我還以為南京作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城市會好一些。純如兄,南京市區的道路應當整修了……”泰山牌轎車的避震很差,龍謙不由得懷念起曾經有過的享受,“城市改造是花大錢的買賣,又涉及城市保護,需要妥為籌措。但至少要干凈整潔。你不妨派人去濟南取取經……”車速放慢了,前導車干脆停下來等候。

  這就是批評了。程德全趕緊說,“一定照總統的吩咐辦。”

  “環境是會改變人的。洋人總在譏諷我們落后愚昧,改造百姓的習慣比改造城市難,那就先改造城市吧。先讓垃圾出城,然后改造下水道,然后硬化路面,增設路燈、路牌和垃圾箱,然后引進自來水和電燈,然后考慮改造居民的取暖燒飯習慣,就這樣循序漸進地一步步來,但要抓緊。今年北京城市改造的計劃很雄偉,南京作為陪都不能落后啊。雖然你不兼南京市長,但這也是你應當關注的事。”

  “是,一定照總統的指示辦。”程德全心想,按照你說的那一套做下來,錢可不是小數。

  “濟南城市改造創造了一些經驗。比如商業街的興建,不僅沒有花錢,還掙了不少錢。南京的經濟底蘊肯定超過濟南了,完全有條件效仿。經濟手段是多樣的,在于官員開動腦筋的程度。”

  “這可奇了!屬下一定親自到濟南取經……”

  “說破了不值一文,不過是盤活百姓手里的錢而已。純如兄是在原兩江總督府辦公嗎?”

  “是。”

  “聽說那里是《石頭記》作者曹雪芹曾經的家,是這樣嗎?”

  “是。原先是江寧織造府。后來被長毛所占,變為偽天王府……”

  “再后來又成為兩江總督府,對吧?南京古跡甚多,要注意保護。首都已在規劃政府辦公區,計劃在五年內將西苑騰出來歸還市民,我看南京也應當這樣辦。《石頭記》是天下奇書,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迷戀這本書的,沖著曹雪芹的面子,也要去看看其生活過的所在。辦成一個遺址公園,收點門票,既保護了文化古跡,又為市民增添一處休閑娛樂之所,一舉兩得呢。當然,目前財政緊張,可以先占著,將來應當搬出來……像洪秀全那種搞法,不亡簡直沒有天理了。對了,清理市容,軍隊可以出力。我會交代葉司令的。哦,這就是秦淮河了吧?”

  “是。那邊是貢院,南闈舊跡啊。總統此來,應當多留幾日,四處看看的。”

  “身為總統,是沒有資格旅游的。等我退下來成為一介平民再盡情欣賞吧。”龍謙拉上了窗簾,不再去欣賞街景。

  “退下來成為一介平民?”程德全不敢接這個話。《憲法》已經頒布,規定總統的任職期限為六年,可連選連任,但無特別情況,總統任職不超過兩屆。這個條款曾引起巨大的爭議,在中國,除了王朝覆滅,誰見過最高統治者退位而做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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