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天傀神將暴動,損失慘重的不僅是三江盟,五大江湖的各大頂級勢力皆有人員傷亡。
最慘重的一家甚至死了三位長老,整個門派群龍無首,接下來的拼殺中,勢必會更加艱難。
帳篷群分隔的道路上,不時能看見一些武者滿臉悲色地往外走去,各自抬著一些不成人形的尸體,都是戰死的武者們。
陶家,浩渺院,玉寰樓,煙雨樓等都不能幸免,一個個或熟識或陌生的人衣衫破敗,渾身血污。許多人眼中透著濃烈的絕望與悲慘之色。
陶博,鄭年,張淑玉,楚雨歡等長老走在最前面,冷漠如楚雨歡,此時都一派凄然。在她的記憶中,自煙雨樓成立以來,還沒有遭受過如此重大的折損。
此次帶進來的人,死了足足六成,不少都是煙雨樓花費大力氣和資源培養起來的精英,加上上一次,整個煙雨樓的實力起碼降了一半!
以煙雨樓此時的發展情況,想要恢復到原先的水平,沒有二十年想都別想。
煙雨樓尚且如此,那些比之還不如的頂級勢力就更不用說了,哪怕是陶家,浩渺院和玉寰樓,亦沒有比煙雨樓好到哪里去。
從長老到弟子,他們敢怒不敢言,但在心中,已然恨透了十二圣地!
等到彼此接近時,陶博等人看見了卓沐風,見他臉色陰沉似水,眼睛更是時刻閃著鋒利的寒芒,偶爾對視間,竟令他們都感到一陣悚然發毛。
從相識到現在,眾人還沒見過卓沐風如此嚇人的模樣。待發現他橫抱的尸體,陶博等人方才一陣恍然大悟。
事發之時,各派都急著自救,但孟九霄制造的動靜太大了。三江盟高手為了搶回他的尸體,一個個悍不畏死,雖然僥幸成功,但也使得除了孟九霄之外的戰死者,全都被天傀軍啃成了爛肉,連尸體都不曾留下。
這一役,三江盟的損失絕對遠遠超過各派。
作為盟內的第三高手,兼名義上的四使之首,孟九霄對三江盟的作用和意義太大了,即便如今有了卓沐風,孟九霄依舊是巫冠廷最得力的干將之一,在江湖中亦素有威望和人脈,可謂一呼百應。
他一死,無異于支撐三江盟的一根頂梁柱倒塌,從實力層面到精神層面,對三江盟都是一次極為重大的打擊!
卓沐風走得疾,尹相風,吳康以及一眾三江盟高手也跟得疾,很快便在前方的岔口碰上了東周各派。各派下意識讓開了一條去路。
當卓沐風經過身邊時,陶博出聲寬慰道:“老弟莫要傷心過度,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
鄭年望了一眼那具慘不忍睹的血污尸體,很快便收回視線,發自真心地嘆道:“老孟義薄云天,死得其所,我遠遠不如矣!”
他捫心自問,若換成自己,恐怕沒有勇氣為了救其他人去抵擋天傀神將。
與孟九霄相交多年,時常爭吵互損,這是他最佩服對方的一次,可惜這句我不如矣,卻沒有機會說給孟九霄聽。否則,他必會得意洋洋。
鄭年鼻子發酸,轉過頭去。
楚雨歡同樣定定注視著孟九霄的尸體,不發一言。
各派長老們,此時皆因孟九霄生出一種兔死狐悲之感。今日是孟九霄,也許明日,這個被人抱著送入亂葬崗幾不成人形的尸體,就會換成他們!
縱橫江湖大半輩子,吃盡了苦頭,闖過一波波腥風血雨,到頭來,還是被人強摁著來到此地,做著自己不情愿的搏殺,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縱然四周有十二圣地的護衛在巡邏,各派之中仍有相當一部分高手,忍不住露出了憤恨之色。
唯獨人群外圍的連易,葉靜堂等人,心中快意之極,甚至恨不得卓沐風連同三江盟的人全部死光。
卓沐風沒有理會陶博,鄭年,張淑玉等人,從人群的通道中穿過。不久后,再次走出了陣法。
東方世家的護衛們你眼看我眼,都沒有阻攔。
帳篷群東面數百米之外,有一座百米高的矮坡,呈不規則形狀,凹凸不平的坡面上,立著一塊塊木制的墓碑。
一些墓碑有名有姓,一些則干脆寫了門派的名字以代表。卓沐風聽孟九霄說過,似乎是因為尸體破壞太嚴重,辨不清身份,只能根據服飾判斷門派的緣故。
抬頭看去,偌大的山坡到處都是墓碑和高起的土包,在暗灰色的天傀之氣中若隱若現,宛若鬼荒之地,令人毛骨悚然。
在尹相風的指點下,卓沐風抱著孟九霄來到了三江盟的地塊,就在山坡的左側下方,那里早已豎著近百塊墓碑,有一些屬于代替三江盟高手的死囚。
卓沐風將孟九霄放下,選了一個地方后,拔出淚痕劍開始掘土,其他人見狀,連忙各自拿出武器拼命協助。
不一會兒,一個四四方方的土坑成型了。卓沐風小心翼翼地將孟九霄放入其中,卻沒有立刻揮土掩埋,只是站在坑外凝視對方。
眾人亦不敢催促。
過了許久許久,等到其他來埋葬門人的各派武者都相繼返回后,卓沐風突然對身邊的眾人道:“你們都走吧,我單獨陪老孟一會兒。這次的事是我的錯,若由我代替老孟去參戰,他便不會慘死了。”
聽出他話里的慚愧,尹相風忙道:“姑爺莫要如此,老孟,老孟他執意不肯休息,次次參戰,你也勸不住他,這不是你的錯。”
其他人因為孟九霄的事,或多或少都對卓沐風有了一些看法,見他如此,心中的怨忿倒是稍稍平復了一些。
卓沐風搖搖頭,只是命令道:“不必多言,你們走吧。”
“姑爺……”尹相風還想說什么,被吳康輕輕拉了拉袖子,后者對他打個眼色,示意讓姑爺靜一靜。
尹相風若有所思,片刻后點了點頭,對著眾人一揮手,與吳康掉頭離去。眾人見狀,也只好跟了上去。
聽著身后的動靜,并開啟道魔之種,直至感應到沒有人窺伺后,卓沐風再度跳入了坑道內。
剛才他有意將坑道挖得很深,借助四周隆起的土堆以及天傀之氣,就算有人能瞞過他的感應,只要不站在坑道邊緣,便看不見內部的情形。
而這,當然是為了隱藏權武神宮。
再不猶豫,卓沐風手一伸,掌心便出現了一株神異非凡,流淌著紫色光暈的小小翠竹,其光芒,竟令三尺之內的天傀之氣都為之避退。
一縷縷氣息從翠竹中逸散,只吸一口,便讓人神清氣爽,仿佛忘記了所有的煩擾憂愁。
卓沐風將這株當世絕無僅有的極限四星子天竹,掰成了好幾段,而后一截截塞入孟九霄口中。
四星子天竹遇口即化,變成一股股清甜無比的暖流,淌過孟九霄殘破不堪的筋脈骨髓。效力漸次減弱,但異常綿長,后勁十足,一股股疊加起來,不斷來回游走孟九霄的軀體。
卓沐風以內力探視,吃驚地發現,孟九霄體內原本不成形狀的筋脈骨髓,隨著子天竹效力的鋪散,正一點點的伸直,接合,并慢慢重組。
這種變化肉眼可見,證明恢復速度極快。
常人遭受孟九霄的傷勢,十條命也不夠死的,縱然以天底下最強的續命藥,輔以最佳的治療手段,也未必能起死回生。
可四星子天竹一用下去,效果竟是立竿見影,若傳出去,非要驚動天下不可!
卓沐風深深意識到,自己遠遠低估了淺紫色藥土的效果。
深綠色藥土都能讓三星藥材變成頂級四星藥材,而更進一步的淺紫色藥土,分明將頂級四星藥材,推高到了一個極致!
若站在外人的角度,經過淺紫色藥土催化的四星藥材,只怕已經是江湖傳聞中,能夠讓人脫胎換骨,易行換命的絕世神藥!
卓沐風一邊抬頭觀察四周,一邊探查孟九霄的狀況。
大約半個時辰后,四星子天竹的效力慢慢消失,而孟九霄的筋脈骨骼,居然恢復了一大半,其破損的丹田都已恢復如初。
原本微弱的生機,一下子勃然壯大,雖沒有醒來,但保持這種狀態,至少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不會咽氣。
“還需要一顆四星子天竹才行。”卓沐風在藥園外囤積了很多藥材,其中就有子天竹,想培育出一株并不難,最多就是消耗武柱值罷了。
但比起孟九霄的性命,這點武柱值又算得了什么。
心情大為放松之下,卓沐風笑了笑。不過等他跳出坑道后,又變成了面沉似水的模樣,開始將周邊的土堆掃下去。
很快,孟九霄被他埋在了地下。
豎完碑后,卓沐風又從附近找來了幾根被他打通的竹子,插入土中,利用竹子制造通氣道,口中則嘆道:“老孟,你生前一向喜竹,如今你死了,便讓竹子陪著你安息吧。”
又待了片刻,卓沐風一臉黯然地離去。
他剛走不久,一道人影從山坡上方俯沖而來,落在了孟九霄的墓前,正是摩柯教三長老康都。
他修煉的乃是摩柯教六星武學,自然不能被感知,但也因為忌憚卓沐風,之前一直沒敢靠近。
觀察了一下四周,康都突然生出掘墓的沖動,功力蘊于掌心,當即對著身下的土堆拍去,但到了最后關頭,又生生停住。
因為康都意識到,用這種手段發泄怒火,只會平白降低自己的格調。他堂堂摩柯教三長老,什么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卓沐風,老夫遲早會讓你死得很慘!”散去功力,康都哼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