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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趙才哲的人生字典里“信任”這兩個字的分量很重,不只是他對別人的信任,別人對他的信任也一樣重要。

  世人熙熙皆為名利,在如今這個已經變得很功利,人們都極度現實,而且相互之間的防御越來越重的社會里,能夠得到別人的信任,那得是多么大的財富啊。

  如何獲取并且保持別人對你的信任,說起來其實也不那么難,說真話、辦實事,僅此而已。可就是這么簡單的兩點,能夠做到的人卻是極少,人們為了自己的私yù,編織著一個個有如迷宮一般的謊言,以至于說謊成了一項基本技能。

  這個和醫生對病人說“你這病沒問題”不一樣,和男人對妻子說“你放心吧,我沒事”也不一樣,而是一種惡意的欺騙。

  趙才哲感覺自己很幸運,能夠被趙百川夫fù收養,生長在一個正面,且積極向上的家庭里,良好的教育和正規的思想讓他不會吧自己的快樂建筑在謊言之上。

  也許有人覺得他總是撿漏,那不都是建立在謊言基礎上的成功嗎。

  這個是不一樣的,能夠讓他撿漏的不是他的謊言,而是對方不識寶,如果對方確切知道沒意見東西的準確信息,他又怎么去撿漏呢。

  而且古玩行就是這樣一個行當,除非是被人用贗品騙了,否則沒人會說自己上當了,只能是吃一塹長一智,在今后努力學習,不要再有走寶的事情發生。走寶是因為自己眼力不夠,就跟競爭上崗一樣,自己技不如人失敗了,總不能說人家偷jiān耍滑比你多學了一點吧。

  即便是真的有人在贗品上栽了跟頭,坐蠟了,通常的規矩都是回家把東西藏起來,不可能到處叫嚷自己上當了,這個叫吃虧,是不能隨便說的。何況趙才哲一向都不經手那些東西,也沒有那種念頭,正常的撿漏也夠他開心的了。

  走到人群包圍著的當中,趙才哲都有點郁悶了,今天這是怎么回事,總遇到自己不想見到的人,今兒也沒看黃歷,難道是不宜出門嗎?

  不是冤家不碰頭,被拽在人群之中討說法、要賠償的正是馬上風的那個徒弟任志,這家伙正在那兒和一個商販理論著呢。

  “我跟你說啊,你別對我拉拉扯扯的,你們這些小商販我還不知道嗎,就喜歡拿一些贗品騙游客,現在倒好,居然玩起碰瓷來了。”

  商販的表情有點垂屈,也有點憤怒,道:“誰碰瓷了,我那明明就是乾隆官窯,市場里很多老掌柜都看過的,我一個人會說謊,可這市場里的幾百個人不會都說謊吧,其中還有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呢。”

  任志依舊強橫道:“你他媽的燒跟我來這套,你們都是一個市場的,當然想著你說話了。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你隨便就能哄得住的,我師傅就是藏協的會長,我跟著他學了好些年了,還看不出一件贗品嗎?”

  這話還真讓對方有點鎮住了,收藏協會會長的徒弟啊,眼力會差了么,難道說那真是一件贗品?可想想又覺得不甘心,市場里那么多人都認定是真的,憑什么他一個人說是贗品就得是贗品啊。

  他也聽到外邊牛建國的話了,知道他請來了可以主持公道的人,看了看已經走近身邊的趙才哲,辯駁道:“你也不用這么狂,現場就有一位眼里超群的,趙先生可是博古藏談的鑒定專家,他的話總能夠讓你心服口服吧。”

  任志也看到帶著陳秋白等人走進來的趙才哲了,一看見趙才哲他心里就來氣,先是在同學聚會上讓自己丟了大面子,又在藏協的斗寶大會上讓自己出丑,還白白損失了一百萬,這個小子怎么就總和我過不去呢。

  每次出現的時候,身邊都少不了美女,一個比一個漂亮,我人大少爺混跡花叢這么多年,也沒有告上過一個這等級的。如果不是惹不起他,非得狠狠羞辱他一頓,然后把他身邊的美女全都搶過來,好好享受一下。

  心里是這么想的,可以只不過是一瞬間的意吟而已,趙才哲的身份地位他只是了解了一點點,可那也是他不能夠觸碰和撼動的,在趙才哲的面前,他永遠都得裝孫子。

  這時候不得不陪著笑臉,走過去和趙才哲道:“喲,趙才哲來了啊,咱們可是好久沒見了,你給他們說說,我師父是不是藏協的會長,我任志又不是沒錢賠不起,可我能為了一件贗品賠他錢嗎?”

  在任志看來,他這么和趙才哲賣好,而且趙才哲也是上層圈子的人,怎么可能會幫著這些商販呢,好歹他任志也是一號小公子,在趙才哲的眼里總不會比不上這些商販吧。而且還有馬上風的面子在,雖然老東西現在不在藏協了,可是情分總還有一點,那可是行內的老前輩,茶涼的沒那么快的。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認定了那只龍鳳牡丹碗是一件贗品,畫工和軸料之類的仿的都很像,但是其中的兩點錯誤卻是不可能在官窯瓷器上出現的,趙才哲的實力他很清楚,絕對不可能在這種他都能看出來的東西上打眼。

  趙才哲并沒有和表現的很熱絡的任志握手,神態很平淡地道:“我先不管你們的糾紛是怎么回事,作為藏協的理事,我需要和你強調一下,你師父在藏協的會長職務已經被撤銷了,你以后別打著這個旗號說事,這樣會給我們藏協帶來很不好的影響。”

  本來還因為任志和趙才哲的熟絡而緊趙著,怕趙才哲會幫著任志說話的攤販,這時候也放心了,看來這位趙專家的名聲真不是假的,果然是有什么說什么。只要自己的東西沒問題,今天的賠償就要定了。

  上前兩步咋偶倒趙才哲面前,很客氣地道:“趙先生您好,你來給我評評理,說句公道話,看看我的東西是不是贗品。”

  任志沒想到趙才哲這么不給他面子,當著這么多人就把他撐面子的謊言揭穿了,可也不敢有什么憤怒,熱了趙才哲的后果不是他能承擔的料的,而且他的確也是撤謊了。

  可是他對自己的判斷還是很自信的也上前和商販辯道:“這本來就是一件贗品,官窯瓷器都是要供給皇家專用的,你的那只碗的底款中有一個字字體不正,龍須也有斷裂這樣的瓷器能給皇帝用嗎,不是贗品是什么?”

  趙才哲也沒有多說什么,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沒有經過觀察哪來的發言權呢,不管爭執的雙方是什么人,他要做到的就是公正公平,把實話說出來就可以了。

  讓攤販把已經摔碎的碗拿來,一只很漂亮的粉彩龍鳳牡丹紋碗被摔成了五六片不過勉強還能湊在一起,修補修補的話,倒是還能看只不過價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看過之后,趙才哲并沒有說真假,卻是問了商販一句:“你這碗完后是準備自己留著,還是準備賣了呢?”

叫李三的商販一下子有點沒反應過來,愣登了片刻之后才明白,趙才哲這話的意思就是確定他的這只碗是真家伙了,道:“我只是一個做小  買賣的,養不起這樣的寶貝肯定是要賣了,趙先生您要是有興趣的話,給個三五百的您拿走就是了。”

  趙才哲搖搖頭道:“這可不行,這是一只很少見的乾隆官窯,雖然已經摔碎了但也是有些價值的,三五萬還差不多。如果你想賣的話,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地方,相信會有一個公道的價格,你也可以去拍賣行看看。”

  任志可就不讓了,化覺得趙才哲這是在刻意針對他這能是乾隆官窯嗎?還是比較客氣滴對趙才哲道:“趙才哲,你可看清楚了啊,這怎么能是乾隆官窯呢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也對我有意見可你不能針對我啊。”

  趙才哲瞟了他一眼,道:“我沒有針對你,我還不至于為了一點芝麻的的小事去針對誰,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說過的那兩點的確是存在的,這樣的碗也不可能被呈送進宮,但是并不能因為這個就確定這只碗不是官窯。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就相信我的話,可那是因為你自己學藝不精,如果你多看點書,就會明白,我并沒有說謊。

  古代的宮廷對于官窯瓷器管理很嚴格,即使是殘次品也要專車送往京城專門處理,這只碗的確是乾隆官窯瓷,但它不是呈送進宮的,而是應該被銷毀的,但是卻因為某個制度被保存了下來。

  乾隆皇帝剛剛繼位的時候,景德鎮的督陶官唐英曾經專門為這個上過奏折,說在燒制瓷器的過程中會因為非人為的因素而造成不完美的成品,和能夠選入宮的完美成品差不多是一樣的數量,這些落選的即不能進貢給皇帝,又不敢流散到民間,請示皇帝該怎么處理這些淘汰的瓷器。

  乾隆下旨回復他說:伺后腳貨,不必來京,即在本處變價,欽此。

  讓他把落選的瓷器在當地賣掉,以后不必再專門送到京城處理了。

  乾隆八年的時候,唐英又上過一道奏折請示乾隆皇帝,說黃軸的和帶有五爪龍紋的瓷器屬于皇家專用品,次品也不應該流入民間,這類的又要怎么處理。乾隆皇帝回復他說:黃器如折所請,五爪龍者,外邊常有,仍照原議行。

  你明白了吧,不是說官窯瓷器就沒有瑕疵了,尤其是在乾隆一朝,有瑕疵的官窯瓷器被大批地販賣出去,流傳于民間。當然,你如果否認我的話,也可以去做碳十四鑒定,相信那個幾更直接了吧。”

  說完看了看一旁滿是歡喜的商販,道:“你這只粉彩龍鳳牡丹碗有點瑕疵,但也是代表著當時的最高制瓷工藝,修補修補的話還是很不錯的,有一定的收藏價值。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遇到喜歡的人回敘會出更高的價格也不一定。”

  趙才哲的鑒定在古玩行就已經是權威了,他鑒定過的東西沒人再會說什么,任志不得不接受自己摔碎了一只乾隆官窯瓷的現實,嘴里念念叨叨的:“這怎么可能,怎么會是這樣……”

  商販李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道:“趙先生,真是太感謝您了,不但幫著做了鑒定,還給我們講了這么多的知識,要是古玩行的專家都向您一樣,那可就太好了。”

  趙才哲微微一笑,道:“其實大多數的專家都很不錯的,但是也不能全靠專家,最主要還是大家多多學習,掌握了一定的知識后,在遇到這樣的事就不會這么麻煩了。”!。

  趙才哲的話再次得到了眾人的贊同,圍觀的人群中不論是攤販商戶,還是來市場里淘寶的,都鼓起掌來,對趙才哲公正的行事和謙和的態度表示贊佩。

  “專家就是專家,看看人家說的這話,就是有水平,難怪這么年輕就有那么高的成就呢。”

  “可不是嗎,就沖這公平的態度,也足夠人們學習了。”

  也有趙才哲的崇拜者在一邊大聲說著:“趙先生說得好,我祝博古藏談節目越辦越好,也祝你的唐韻博物館有更大的發展,為古文化做更多的貢獻。”

  趙才哲當年在學校也接受過很多人的祝賀和恭維,但是卻從來沒有這么真心的,謙虛道:“我謝謝大家的祝福,我也希望能夠為古文化多做一些貢獻,想要把古文化的精髓挖掘并且傳播開來,不是幾個人能夠做到的,還需要更多人的支持和關注,我和大家共同努力吧。”

  任志不敢對趙才哲的鑒定有質疑,也沒有那個能耐做出質疑,他也相信趙才哲不會專門針對他。這件事有了趙才哲參與進來,他更是沒可能逃避賠償,否則會對他大為不利,他以后還想在古玩圈子里混呢,這時候必須得保住面子。

  心不甘情不愿地,用很無奈無奈的語氣和李三道:“既然你這件東西確定是乾隆官窯,我也不賴你的東西,可這畢竟不是皇家貢品,我就按市場價賠你吧,一百萬不高也不低,你看怎么樣?”

  李三只是擺地攤的,還從來沒有在一筆買賣上賺過這么多錢,一時間有點拿捏不準了,眼睛帶著求助的味道瞅向趙才哲,希望他能夠給個意見。

  趙才哲在之前已經給這只碗做過定價,差不多就在九十萬到一百二十萬之間,點點頭道:“嗯,一百萬雖然不是最高,但也不算低了,這個價格還算合理。你這碗雖然碎了,修補修補也能值個五萬左右,好點的話興許還能上十萬,一百萬就一百萬吧。”

  任志本想著賠出去一百萬把那只碗收下來呢,要知道剛才李三給他的開價也不過就是六十萬,可趙才哲這么一說,這只碗和他可就毫無關系了。要是自己眼力再高明一點的話,早就能收到一只完整的乾隆官窯了,看來自己真的是學藝不精啊,馬上風那老東西還真是沒用,一點正經本事也沒傳授,跟著他盡他的倒霉了。

  遞過去簽了字的支票,任志的心都在滴血,那可是一百萬啊。可李三接下來的一句話,就差點讓他的血改道從嘴里噴出來了。

  “趙先生,如果不是有您幫忙,我這事還不知道怎么解決呢,這碗我也不留著了,送給您當個紀念吧。”

  任志心里大罵:你個混蛋加三極的,老子給了你一百萬,也不見你說點什么,連句謝謝都沒有。他只不過是說了幾句話,你就要把碗送他,這可是最少都要值好幾萬啊,真是個敗家玩意兒,活該你一輩子擺地攤。

  在心里罵過之后,他也沒臉在這兒待著了,趁著大家都注意趙才哲的時候,一個人灰溜溜地跑了。邊跑還邊罵馬上風,老東西自己不學無術還害人不淺,這個師傅是不能要了,跟著他一點好沒學到。以后還是聽趙才哲那句話,自己多多看書,多多學習,估計也要比跟著老東西強多了。

  趙才哲可不能收下這碗,不說自己稀罕不稀罕,就是憑著這么多人的信任,他也不能收這么重的一份禮物。

  擺手道:“謝謝你的盛情,你這件東西我真的不能收,這可不是一包煙一杯茶,這是一件很重要的證物,它能夠證明在兩百年前,我們的工匠就可以燒制出這么精美的瓷器,是很值得收藏和研究的文物。如果你自己不愿意收藏的話,我給你推薦一個地方吧,京城博物館你知道吧,你給這位石老先生打電話',就說是我介紹你去的,他一定會給你一個合理的價格。”

  李三接過趙才哲寫了電話'號碼遞過來的便簽,再次感謝道:“這怎么好意思呢趙先生,您不但幫我解決的難題,還幫著我給東西找出路,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您了。要不這樣吧,我這攤兒上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是我平時跑鄉下收上來的,您看著挑兩件,算是我對您的感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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