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們聽說是節目的鑒定嘉賓,又是如此一位老人,也都很禮貌地讓開了道路,還有人很客氣地跟陳老問好。再一看后邊的銀天使,這位老爺子坐這車啊,那得有多少錢,怪不得能經來做嘉賓呢,就沖人家這實力,沒有點能耐的,坐得上這么好的車嗎。
有不少的國人,在很大程度上,還是依靠外在來判斷內里,不過也不能說這樣就完全不對,畢竟一個人的外在還是能夠表現出一部分內涵的。
只不過這一點被有心人給利用了而已,就像有不少的商人,吃很簡單的飯菜,也要把錢省出來買一臺好車撐門面:又或者那些天天嚼方便面,也要買一只路易,威登的姑娘們,面子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為了配合節目的錄制,知遠堂的花園也做了一些改動。增加了一些必要的音響和燈光設施,又添了六十把雞翅木的圈椅和六張雞翅木的條案作為觀眾場地的擺設:嘉賓們的鑒定場地則依舊是那張巨大的黑酸枝木條案,條案旁又設了一張雞翅木方桌,用來臨時擺放藏品,以供觀眾鑒賞。
那些現場的觀眾一進到花園里,就能夠感受到那種濃濃的古樸之氣,雖然擺設和裝飾全都是新造的,但依然頭lu出一股古色古香的韻味。各人依次坐好之后,有些懂行的觀眾已經發現了,這里座椅、條案,以及不遠處擺著的茶臺、躺椅這些東西全都是真家伙,最次的也是雞翅木,看來這節目真有點意思。
尤其是有幾位眼力還行的觀眾,已經看出來還虛席以待的嘉賓席上,那張巨大的條案,居然是黑酸枝木整板的,天吶,這可是難得的好物件兒啊,是這酒店的呢,還是節目組的啊,不管是誰的那都了不起啊。
九點半,現場觀眾全部入場后,節目錄制正式開始。主持人正是那位孔雀臺的一哥粱斌,此刻正帶著耳麥面對攝像機,伴隨著歡暢輕靈的開場音樂,做著他的工作:“博古藏談,談古論今,歡迎大家走近綜合類古玩鑒定賞評節目《博古藏談》。大家好,我是粱斌。
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世界文明,薪火相傳浩如煙海。從人類的祖先開始直立行走,就有了各葬各樣的文明傳諸于世,人類幾千萬年的歷史長河中,又有多少璀璨光輝的文明……,而這些人類文明的載體得以流傳到今天,實在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今天我們就借著這些載體來談一談。”
現場觀眾熱烈鼓掌之后,粱斌繼續道:“接下來,我們有請這期節目的嘉賓入場。他們分別是,著名收藏家,收藏協會第一名譽會長,故宮博物院首席鑒定專家,著名歷史學、文學教授,陳志遠老先生。陳老不但是一個收藏家,還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長輩和師者,先后培養出了無數的學科專業人才:也是一位具有高尚情操的愛國學者,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表態,要把自己畢生的藏品全部捐獻給國家,現在已經捐獻了一千多件。”
觀眾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這樣的老人是值得任何人尊敬的,每一聲鼓掌都經得起考驗。
陳老出場坐在條案后左手第二把圈椅上,國人以左為上,又是長者居中,這個位置非陳老莫屬。
粱斌接著介紹:“著名收藏家、書法家,收藏協會名譽會長、書法協會名譽會長,京城博物館首席鑒定專家,石住山老先生。”
觀眾鼓掌,石老坐在了陳老的下首位子上。
“著名收藏家,收藏協會理事,故宮博物院玉器雜項鑒定專家,田乃男先生。”
掌聲比之前稍弱,國人對于專家之稱,還是比較看好年高者,田乃男坐在陳老身邊。
“著名收藏家,收藏協會理事,珠寶玉石協會理卒、唐韻古文化研發中心董事長,趙才哲先生。我們歡迎他們。”
掌聲再弱一些,畢竟趙才哲太年輕了,完全沒有專家該有的年齡,而且也沒有介紹他是什么專家。可有些觀眾還是看出來了,這個最后出場的年輕人,就是那個剛才在門口扶著陳老進來的,估計是陳老的晚輩,帶出來歷練一下的吧。
四人坐穩之后,粱斌就要盡到他的責任了,這個節目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宣傳唐韻。職業性的規范式微笑lu出來,道:“在這里,我覺得有必要介紹一下唐韻古文化研發中心這個機構。唐韻是國內最大的,也是首家個人出資建立的古文化研發機構,致力于研究人類古文化精髓,將其發揚光大。趙才哲先生作為一名收藏家,斥巨資三十多億,致力打造最好的古文化研究機構,這種為傳揚古代文明的付出精神,值得我們每個人去學習。”
這回觀眾的掌聲熱烈起來了。
粱斌待觀掌聲稍平之后,接著道:“另外,我們還要感謝本節目的最大者之一,漢府大酒店,我們的攝制現場以及所有的道具,都由漢府大酒店提供。”
趙才哲心里就開始念叨了:快停吧,再說下去就太明顯了。
也許是粱斌聽到了趙才哲的心聲,也許是節目組就是這么策劃的,總之,粱斌是感謝完了。
“好了,該感謝的我們都已經表達了心意。閑話少絮,今天來到這里就是要鑒寶、賞寶的,接下來就有請第一位藏友帶著他的藏品登場。”。
第一位藏友從花園的入口處進來,手上抱著一個長條形的盒子,裝的應該是畫軸一類的東西。
等這位藏友走近了,梁斌上前問道:“這位藏友您好,首先恭喜成為參與博古藏談的第一位藏友,今天帶來的是什么藏品呢?”
這些程序在之前應該已經有工作人員講解過了,藏友對梁斌的問題并不陌生,答道:“我今天帶來的是一幅古畫,這東西在我們家擱了有好幾十年了,之前有過收古玩的上家里邊去看過,給了個價錢六萬塊,當時家里也不急著用錢,又覺得這是個老人留下來的東西,就沒張口答應。這兩年不是收藏熱了嗎,我也想學習學習,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可也沒真懂了多少,聽到這節目之后,我就想拿來讓專家給看看,這到底是不是真東西。”
這位還真話多啊,連別人給他的開價都要說說,估計對這幅立軸的期望不小。梁斌也很順著他的心意,道:“看來這收藏熱已經到了一個溫度了,那就預祝您這收藏的第一步旗開得勝吧。”
藏友說句“謝謝”,繼續向著涼棚下的鑒定嘉賓處走去。
人來到趙才哲等人所在的條案前,恭敬地鞠了一躬,道一句“各位鑒定專家好”,把那盒子放在條案上打開來,拿出里邊的畫軸,說道:“請專家給看看,這是不是真東西。”
立軸展開,絹本設色,寬五十多公分,縱近九十公分,花梨木畫軸配纏枝蓮紋青花軸頭。畫面的內容是一個老人坐在石頭上,手里拿著煙袋子裝煙絲,臉上是滿足的笑意;一邊的小童正抓著老人的辮子,用辮尾在自己臉上來回刷著。畫面右上有“山南老人含飴像,乙丑年六月,山陰任頤”等字樣。
四人今天雖然專司不同,但對于字畫也都不是生手,看過之后相互對視點點頭,以做肯定。
石老是今天的字畫類鑒定嘉賓,對于這方面的藏品,都是以他為主的,笑著對帶來這幅畫的藏友問道:“你這副畫是有些年頭了,你說的開價六萬,那應該是九十年代初的事情吧?”
“是啊,您怎么知道?”這位藏友對石老能夠說出準確的時間很不解。
“呵呵,這個咱們待會兒再說,先請現場的觀眾來鑒賞一下吧。”
現場觀眾都是自愿報名的古玩愛好者,來參加節目的目的就是想多接觸一些玩意兒,多聽聽專家是怎么說的,這些對自己的收藏都很有幫助。
觀眾一一看過之后,主持人隨機采訪了其中的幾位,問他們對這幅畫的看法,這些都是要作為節目內容剪輯播放的。觀眾畢竟不是專家,而專家也不大可能混在觀眾里邊來參加節目,觀眾的回答自然也就是有真有假。
對觀眾的采訪結束之后,梁斌再次面對鏡頭,“我們的節目不只是鑒定,還要在鑒定的同時做出點評,普及一些古玩的知識,達到大家共同進步的目的,下面就請今天的鑒定嘉賓石老先生對這位藏友的藏品做點評。”
石老看著這位藏友,笑瞇瞇地道:“你剛才問我怎么知道那是九十年代初的事情,那是因為你這副畫是任頤的真跡,而任頤的真跡在九十年代初的時候,差不多都是給那么一個價錢。當然,對方的開價略低了一些,十萬左右還是能接受的。
任頤是清朝末年的畫家,是清末‘海上畫派’中的重要人物,在人物、花鳥等傳統繪畫方面都有一定的成就,;尤其是他的人物畫,以寫真肖像畫別具一格,也讓他成為了‘四任’之一,沒有他,這‘四任’在書畫歷史上的名頭就不會有今天這么響亮。畫家中以人物畫擅長的很少,能夠有成就的就更少了,這也是任頤能夠受后世追捧的原因。
“你這副畫啊,色墨交溶,風格明快,畫面內容溫馨活潑,極富創造性,是任頤畫作中的精品,很有收藏價值,好好留著吧。”
“那您的意思是,這幅畫最好別賣吧,那您能不能給我說說,這幅畫到底值多少錢呢?”這位心里還有不甘啊。
石老也笑了,道:“我呢,只能負責幫你鑒定一下真偽,價錢我沒法給你估算,如果這幅畫是我的,我一定不會賣。”
“我理解您的意思,這畫是我爺爺那時候分家分給我父親的,我但凡有三分奈何,肯定不會賣的,我就是想知道一下這東西的價格,以后我入行也好有個參考。”
條案后的四人都笑了,這還沒能入行呢,就想著搗鼓這個級別的玩意兒,這樣的心態是要吃大虧的。
田乃昘也不等石老說什么了,對這個藏友道:“收藏呢,最重要的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學到了知識,了解到了璀璨的歷史文化,一件藏品對于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價值,喜歡的花兩倍三倍的價錢也有可能,不喜歡的打對折也不一定有人要。你非要有個估價的話,按照現在的市場價來說,就在九十年代初的價格上加個零吧,這是一個比較合理的價格了。”
這位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忙鞠了個躬,嘴里不停說著“謝謝”,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出去了。
第二位藏友出場,這位是抱著一個一尺多高的大盒子來的,看他的樣子,里邊的東西份量還不輕呢。
與主持人的交談中已經知道,這位帶來的是一尊觀音菩薩像,來到案前一樣是問各位鑒定嘉賓好,接著就把盒子放在條案上,取出里邊的菩薩像。
看著這位就要把東西放在案上,田乃昘忙出聲把他攔住,道:“慢,這東西不能這么放,這條案可是難得的精品,刮一下就可惜了,放在這邊的墊子上吧。”
這位拿出來的是一尊近四十厘米高的十一面觀世音菩薩立像,這東西份量很不輕,而且底座上難免有一些不平整,是會損壞桌面的。
這么重的東西,陳老和石老都不適合拿起來觀看,四人只好是起身圍著這尊菩薩像進行鑒定。
這是一尊除惡導善,引眾生入佛道的六觀音之一的十一面觀世音菩薩像,明代鎏金密宗款式,有三十七八厘米高低,底座高約五厘米。前五面,左右各三面,分別作慈悲歡喜相、大悲救苦相、贊嘆相、爆笑相等,最頂上的佛面作為修大成的眾生所作的說法相。著長裙,上身袒露,頭戴五葉冠,寶冠正中有一尊雙手在膝上作定印的阿彌陀佛像。
整尊造像共八臂,主像雙手與于胸前結印,左側手持蓮花、寶瓶、日精摩尼,右側手持罥索、柳枝、月精摩尼。
表面的鎏金基本完好,裙上鑲嵌的寶石也無一脫落,品相不可謂不好,可這尊菩薩像,怎么看都有些不對勁兒。
看過之后,幾個人各自回到座位上,并不說話。現場的觀眾還要鑒賞呢,等觀眾們都看過了之后,才會做鑒定。
好不容易等觀眾都看完了,主持人也采訪過了,這位藏友好像比較心急,忙問道:“各位專家,我這件東西怎么樣啊,值多少錢?”
也可能是因為心里著急,這位并沒有看到前面四人臉上的表情,只是想知道他帶來的東西會有一個怎樣的鑒定結果,這東西到底能值多少錢。
陳老看著他淡淡地問道:“你這玩意兒是怎么來的啊?”
“哦,這是我父親留下來的,當年我父親是陜甘那邊的知青,返鄉回來時候當地的朋友送的。”他這種說法是解釋這類物品來歷最常用的之一,另外一種則是交換來的。
趙才哲聽他這話,差點笑出來,就這玩意兒,還是他父親留下來的,這家伙也太滑稽了。看他的樣子應該有四十歲了,他父親最少也應該在六十歲以上,不出意外他父親因該是知青下鄉的“老三屆”,至少也應該是“新五屆”頭一批的,這尊十一面菩薩像那時候還沒有呢,真不知道他這父親是怎么帶回來的。
陳老和古玩行打了一輩子的交到,聽他這么一說,還能不明白他的目的嗎,市面上有不少這樣的人,總認為自己能夠哄騙了鑒定專家,把他手里的贗品開出一份鑒定證書來,然后再賣個好價錢。
田乃昘笑著打趣道:“這樣類型的造像我家里也有一尊,但是沒有你這尊這么大,差不多要小個兩圈吧,品相也還可以,不過我那尊是唐代的……”
田乃昘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位就興奮地道:“田專家,那您說我這是什么朝代啊,得有南北朝那么遠嗎,如果您喜歡的話,我愿意出讓的。”
田乃昘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這家伙膽子不小啊,不但拿著贗品來鑒定,還想把贗品賣給現場的專家,而且還是在節目錄制過程當中,這家伙也不知道是聰明過頭了還是傻到沒邊了。
田乃昘苦笑了一下,接著道:“我說我那個是唐代的,是說年代要久遠很多,你這個還差得太遠……”
“沒關系的,明清的也行啊。”這位再次插嘴。
田乃昘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正色道:“很不幸的告訴你,你這尊連民國都不到,應該要比知青返鄉的年代還要晚很多,你明白了吧。”
這是節目錄制之前就商量好的套路,為了減少想要靠著節目投機取巧的機會,一旦遇到類似的情況就可勁兒的批,讓這種人徹底打消他們的無恥念頭。
對方被揭穿了小伎倆,有些惱羞成怒,道:“你到底能不能鑒定啊,明明是老玩意兒,你怎么能說它是假的呢,你們這節目不可信。”
陳老也被他惹怒了,出聲道:“年輕人,你這么說就不對了,這東西是什么來路你心里應該很清楚的,我不知道令尊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不會同意你用他的名義來做這樣的事情。”
說罷,陳老又對田乃昘道:“小田,你給大家說一下這東西的毛病在哪里,以免大家以后遇到同類的東西上當。”
田乃昘點點頭,對這觀眾席道:“好,現在由我給各位觀眾解釋一下,由于古人對神佛的恭敬和思想依賴,以及金銅等金屬在古代的貴重性,古代的金銅造佛像,都是極其精美的,決不可能出現面部表情呆滯的佛像出來。這尊菩薩像,十一面表情毫無生動可言,完全沒有那種應有的靈性。另外,大家可以看一下,攝像師給這里一個特寫,對,就在鑲嵌的部位。大家看這里,這種鑲嵌工藝是現代手法,在古代的鑲嵌作品中,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工藝的。所以,這尊十一面觀世音菩薩像,是一件十足的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