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戰之后，所有人都很疲憊，他們拖著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無數粗重的喘息，努力的搜索著戰場。
手雷、擲彈筒、榴彈這是必須要弄的，這東西現在一直在消耗，至于鬼子留下的飯盒和糧食，那是他們明天的口糧，也必須要拿。
“連長，死了三十多個弟兄，沒有傷兵。”
梁瑞暗淡的臉色報告著情況。
“燒了吧！用鬼子的帳篷。”
馮鍔說完之后站了起來。
“快慢機的子彈不足了，總共不到三百發了，每個弟兄分不到一個滿彈夾了。”
張川帶來了讓馮鍔最擔心的事情，他們能一路從南京殺出來，大量的快慢機形成的突擊火力給了他們莫大的幫助，現在他們攜帶的子彈終于消耗空了。
“所有子彈集中到一起，分給五個弟兄，讓他們保持兩個彈夾，其余的快慢機收起來，讓弟兄們換漢陽造吧！”
馮鍔并沒有讓弟兄們拋棄快慢機，這東西在中國軍隊中屬于稀缺物品，只要到了后方，子彈還是有地方補充的。
“連長，現在人手不足，弟兄們的負重很大，沒有子彈了，是不是讓弟兄們扔了？”
王寧在旁邊建議。
“不行，全部帶走，傷兵沒必要保留漢陽造了，把多余的漢陽造扔了，這東西不能扔，哪怕是每人背一把，都必須帶回去。”
“收集到的鬼子飯盒，讓弟兄們現在就吃掉，每人帶一個空飯盒就成，找到鬼子的糧食了沒？”
馮鍔問道。
“有三袋大米，兩袋白面，雜七雜八的還有一些。”
陳華聽到馮鍔問話，過來報告道。
“成，繳獲的飯盒全都吃了，給弟兄們補充體力，五分鐘后出發，出發前，把戰死的弟兄燒了吧！”
馮鍔揮揮手，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動，累的要死。
經過這一系列的戰斗，馮鍔的威信終于不用靠王英的軍法來維系了，弟兄們認命的拋棄部分漢陽造，背上槍膛空了的快慢機。
“給！”
王英弄過來一個鬼子的飯盒，里面的精米已經被統一收集到一起，剩下的就是糖果和柿餅，還有幾塊餅干，她的背上背著馮鍔的背包。
“你吃吧！把背包給我。”
馮鍔說著，手指著背包，他確實很餓，但是他仍然想把這些東西留給王英，女人要精細一點，對于他這種人來說，隨便有口吃的就好。
王英取下背包，遞給馮鍔，然后打開飯盒，拿出一塊糖果，順手就塞進了馮鍔的嘴里。
“嗯？”
馮鍔正從背包里悄悄扯下半張大餅，準備靠這個把肚子填滿，今夜的路還很長。
“一人一塊。”
面對馮鍔詫異的眼神，王英調皮的笑著，示意自己還有一塊，然后塞進嘴里，貪婪的裹著，吞咽著帶著糖分的唾沫。
“好了，沒有了！”
王英拍拍手，示意飯盒已經空了，這個時候有點呆的馮鍔手中仍然拿著那半張大餅。
飯盒里面的糖果、柿餅和餅干在王英的手中，大部分被塞進了馮鍔的口中。
“等等，這個給你，墊一下，晚上要一直趕路。”
直到王英站起來的時候，馮鍔才反應過來，神使鬼差的抓住了王英的手，把他手中的那半張大餅塞了進去。
馮鍔的手很臟，手上不止有泥土，還有很多鬼子的獻血，黏糊糊的糊在手上，被他拿了這么一小會的大餅上也沾染了不少。
“你更需要，這是我的，這是你的。”
王英并沒有嫌棄這沾染了獻血的大餅，把飯盒放在地上，雙手用力，半張大餅一分為二，一小半自己留著，一大半塞還給了馮鍔。
“謝謝你救了我，你是好人。”
王英展顏一笑，迸發的神采像一抹驚鴻一樣在馮鍔的眼中一閃而逝，嘴角留下的淺笑若有若無的隱沒的黑暗中，篝火已經漸漸的滅了。
“上尉，出發的時間快到了哦！”
看著一臉呆滯的馮鍔，王英壓著嗓子，用長官的口氣提醒著馮鍔，這語氣，說是提醒，不如說是調侃。
“哦！哦！”
馮鍔手忙腳亂的站了起來，三口兩口的把大餅塞進嘴里。
“咕嚕咕嚕……”
幾口水把餅順下去，肚子明顯的感覺到一種飽意，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急的原因。
“連長，準備好了，你去送送嗎？”
梁瑞跑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火把。
離馮鍔不足二十米的地方，陣亡的弟兄們躺在鬼子的木質彈藥箱下面，上面蓋著帳篷，彈藥箱下面是弟兄們在附近收羅的各種易燃品。
“送送！”
馮鍔收回了飄飛九天之外的新生，把水壺背在身上，接過火把走了過去。
“弟兄們，也許你們會埋怨我把你們逼上絕路，逼上突圍的生死路，但是我們至少不用在鬼子的刺刀下屈膝彎腰，不會成為漢奸和鬼子的走狗，因為我們都是戰士，死亡是我們的宿命，只是你們走在了前面，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在下面團聚，生死恩怨，我們到時再續。一路走好！”
馮鍔高喊著，把火把塞進了彈藥箱的空隙。
“噼里啪啦……”
隨著一個又一個火把塞進去，木質的彈藥箱很快的燃燒起來，沖天的大火包裹著戰死弟兄們的遺骸，隨著寒風發出悲鳴聲。
“出發！”
馮鍔高喊著，讓剛剛有點傷感的弟兄們重新出發。
過了最接近湯山鎮的路口之后，一路上，馮鍔再也沒有遇到鬼子的路卡，也許是因為黑夜的原因，鬼子都龜縮在城鎮修整，也許是因為鬼子圍攻南京的原因，鬼子在外圍兵力缺失的原因，12月15日凌晨，馮鍔帶著弟兄們進入京茅山脈余脈，當地一個叫做豹山的小山丘，再往前，就是一個接一個的山丘了，他們總算是安全了很多。
月光終于灑了下來，照耀在南京的山水之間，幾百人的隊伍拉成了一條直線，雜亂的步伐間是弟兄們的呼吸，間隔均勻而富有節奏。
這一片山丘植被很多，可是都是枯黃的雜草和低矮的灌木，還有間雜在灌木中的小樹，至于可供躲藏的高大樹木，不是沒有，可實在太少，所以他們只能接著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