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凜又一次睜開了眼。
眼前是艾倫與朱迪。
他們正好奇地盯著伊凜。
似乎在奇怪，為什么這家伙又會突然間在這里睡著了。
伊凜抬起頭。
目光茫然。
而朱迪與艾倫眼中，同樣有著一絲如同大夢初醒般的茫然。
客廳里。
桌上。
有一臺老式黑白電視。
在電視旁。
放著一個下置生銹彈簧的蝙蝠型吉祥物，正左右晃動。
——“格林”。
那猩紅的眼睛，鮮活靈動，與伊凜遠遠對視。
明明這是玩具。
卻又不像是玩具。
沙沙沙——
電視上的頻道，忽然一變。
“喲！晚上好。歡迎來到美麗熱情的格林小鎮！這里是夢幻的度假天堂！現在，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格林祭’了喲！也不知道，今年的格林祭，會出現什么樣的奇景呢？請市民們拭目以待。”
“祝你們，有一個美妙的夜晚。”
又一次。
伊凜沒有理會母子二人驚詫的眼神。
他神色從容，從屋內離開。
給朱迪留下了一個瀟灑得如同渣男般的迷人背影。
他沒有叫上邢飛。
事實上，伊凜也不知此刻邢飛正處于“第幾層”。
路上行人稀少。
原本尚算熱鬧祥和的小鎮，冷清得如同荒廢的廢墟。
四周霧氣漸濃。
伊凜徑直來到了廣場，小鎮入口。
外面的濃霧，影影綽綽，有無數扭曲的影子，在濃霧后，恍若兇獸，看不太清晰。
伊凜朝廣場中央那時鐘看了一眼。
時鐘上，指針像是卡住了一樣，一頓，一停，一頓，一停。
“果然是這樣。”
伊凜徹底懂了。
難怪整個格林鎮，除了這個老舊的發條時鐘外，就再沒有其他記錄時間的儀器。
原來如此。
他快速上前，走到濃霧邊緣。
鎮內，與鎮外，恍若形成了兩個世界。
伊凜朝迷霧邊緣緩緩伸出手。
只見伊凜的手掌剛深入迷霧的瞬間，便消失不見，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層空間。
退回來，手又回復如初，看不出絲毫特別。
伊凜挑了挑眉頭，心中恍然。
大約一小時后。
伊凜再次來到電視臺。
漆黑的廊道，更加扭曲。
無數的怪物，盤踞于此。
但那些怪物此刻在伊凜眼中，動作卻更加緩慢，恍若在走著慢動作，十分滑稽。
伊凜默然不語，直接提著刀，熟練地朝怪物軍團中殺去。
動作減慢后的怪物，伊凜殺起來更是好不費勁，如同兒戲。
很快。
伊凜再一次來到了四樓。
悠揚的小提琴聲，與富有磁性的男性歌聲，如約而至，沒有遲到。
伊凜嘆了一口氣。
雖然這一切，都印證了他的推測，他也徹底明白了“格林鎮”的真面目，可卻無法開心起來。
“我是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心慈手軟了？”
伊凜捫心自問。
卻沒有答案。
因為沒有人，能夠回答伊凜這個問題。
「有個出生于皇室的女孩，」
「像古老的歌謠所傳唱的那般，」
「她是皇室里最美的女孩，」
「她每晚都在石頭堆砌成的城堡中，」
「獨自長眠，」
「任何連亡者都能驚醒的聲音，」
「都無法讓她醒來……」
伊凜靜靜地站在格林面前。
一遍又一遍地聽著歌。
像是單曲循環。
說實話，如果不是在試練中，這種專門有人在前面拉小提琴、哼著曲的待遇，可非一般人能夠享用。
逼格很足。
伊凜內心毫無波瀾。
耳邊除了歌聲之外，還隱隱回蕩著無數聽不清意味的低聲囈語，如同夢魘。
也不知過了多久。
那一位電視臺主持人像是終于忍不住，似乎自己沒理由繼續為伊凜免費服務。
于是他停止了唱歌，手中動作戛然而止，開始走程序。
不等主持人格林說話。
伊凜卻低著頭。
自顧自地說：“祝我有一個美妙的夜晚？”
格林蠢蠢欲動的臺詞，瞬間堵在了喉嚨里，目瞪口呆。
伊凜又一次醒來。
腦子越來越模糊。
“時間”這一個概念，仿佛越來越沒有存在感。
當然。
還不至于淪落到發出“我是誰”“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的地步。
伊凜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又一次。
朱迪熟練地看著伊凜再一次從她的閨房里蘇醒，表情木訥。
“還不夠。”
伊凜搖搖頭。
還不夠……深入。
伊凜又來到廣場前。
廣場上，空無一人。
遠處的景色，更加扭曲。
天空中，竟是浮現出一道道可怕的裂隙。
再遠處的天空，彌漫著濃霧，竟有七彩斑斕的極光，從裂隙中透出，在如同實質般的霧氣屏障上，扭曲成七彩斑斕的影子。
“是誰在做這種少女夢？”
伊凜笑了笑，看向時鐘。
時鐘上的指針，轉動得更加緩慢。
咔、咔、咔、咔。
伊凜能夠清晰地辨認，每一次齒輪重合、發條轉動的聲音。
“嗯？”
街道盡頭。
傳出廝殺的聲音。
伊凜快速走進。
是那三人組。
伊凜在不斷睡著、入夢、醒來的過程中，被伊凜“殺死”的邢飛，與三人組，也在以不同方式，在探索格林鎮的真相。
這個角落，洶涌著無數怪異的生物。
伊凜表情忽然古怪起來。
因為這些生物，的確有些突破想象力的下限。
“兩條腿一條鞭？啊這？”
雖然這些生物的造型十分鬼畜，但戰斗力卻非常不俗，鞭子一出，將三人組抽得皮開肉綻，渾身是血。
“媽媽……”
“媽媽……媽媽……媽媽……”
怪物們口中，發出單調尖銳的聲調，無數聲音匯聚成一起，聽起來讓人感覺頭皮發麻。
八十一不知為什么，承受著最多攻擊，幾乎百分之八十的“兩腿一鞭”怪物，都朝他撲去，他將鐵錘掄得呼呼響，但奇怪的是，砸在那些怪物身上，竟造不成太多傷害，仿佛只是撓癢癢。
“臥槽！你怎么在這里？”
邢飛不知從何處出現，偷偷冒了泡。
伊凜看向邢飛，似笑非笑：“明白了？”
邢飛撓撓頭：“明白是明白了，可特么真的疼啊。只有‘死亡’，才能確認是否在夢境中。也只有‘死亡’，才能醒來。可是這完全就是在豪賭啊，萬一在現實里，死了就真的是死了，誰敢用自己的命去賭？”
“嗯，有道理。”
邢飛忽然想起來，眼鏡背后閃過一絲惱怒：“等等，所以你才用我的命去試？”
“沒有，我有把握。”
其實只有八成。
伊凜默默在心里補充了一句。
當然，為了避免傷和氣，伊凜并沒有將后半句話說出來。
邢飛點點頭，雖然心里很清楚，伊凜的舉動有賭的成分，可他沒有點破，若是點破，這關系撕破了大家也沒有意思。
只是……
這家伙……
真陰險啊。
邢飛默默在心里想著，不著痕跡地與伊凜拉開了幾步距離。
在兩人圍觀時，八十一再次被那奇怪的怪物淹沒。
邢飛忍不住吐槽起來：“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誰的夢，造出了這些……不會被和諧么？”
伊凜指著怪物中央，沉睡的白衣少女：“應該是她吧，夢魘怪物會不由自主地守護將他們誕生出來的主人，就像艾倫幻想出來的‘父親’，也會把艾倫當成親兒子來保護一樣。”
邢飛沉思片刻，隨即哭笑不得：“這么看來，這些怪物對‘它們的父母’而言，反倒是守護者啊。”
伊凜搖搖頭：“夢魘并不可怕，夢魘對每個人而言，說不定是舒緩壓力的一種方式，又或者是一種逃避現實的形式。就好像有些人會在夢里，將生活中討厭的人塑造成各種扭曲的怪物，然后暴打一頓這種情形。呵，更可怕的，其實是人。”
邢飛想起了當初為了保護艾倫而死追著他們不放的“無臉人”，心有感觸，補充說道：“準確來說，是人心。真諷刺啊。”
伊凜與邢飛兩人都不傻。
某些性格惡劣的使徒，在試練中會做出什么事，不難猜出。
結合眼前怪物的形狀，與少女的噩夢，為什么怪物們會死死咬著八十一不放，伊凜與邢飛大部分能夠腦補出來。
無數帶有尖刺的鞭子，將八十一死死纏住，讓他皮開肉綻。
八十一口中發出痛哭出慘叫，但他卻更加兇悍，完全不顧身上的傷勢，拖著無數的怪物，抬起錘子，朝少女沖去。
在八十一邏輯里很簡單，少女既然是這些怪物的制造者，說不定將那該死的女人殺了，就能夠解決這些怪物。
忽然。
伊凜轉過頭，望向右側。
兩米外，有一面墻。
墻上有影。
一道扭曲的影子，無聲無息，不知從何處出現。
“我說過，沒有人比我更懂暗殺。”
伊凜遠遠朝那道影子伸出手，猶豫了0.5秒，但還是無奈地搖搖頭：“算了，送你一程。”
湮滅之握！
七十三還沒來得及取消技能，從陰影中出現，一股力量無聲無息，將四周空間鎖定。
轟——
絢爛的火光，連影子帶墻一同淹沒。
里面的一切，徹底被炸成了渣渣。
“臥槽？”
看見伊凜抬手間，強敵灰飛煙滅的情景，邢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你不是說你是敏捷側嗎？”
“嗯？我說過嗎？”
“你說過！”
“我真的說過？”
“你真的說過！”
“你一定在做夢。”
就在此時。
七十三被伊凜抬手間炸死，這一幕，也落在了五十六與八十一眼中。
當然，八十一承受的傷痛最多，被無數的腿與鞭掩埋，無暇顧及。
五十六冷冰冰的眼神卻朝吃瓜圍觀的伊凜與邢飛電射而至。
像極了兩把刀。
十分凌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