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禪師與劍南春二人面面相覷。
他們心道伊凜說得有理,
只是,他們又覺得太俗了。
給得多,就能為所欲為么?
只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理由,能解釋魔門中人冒險出現在此處,攔截幾人追殺長公主的原因。
“先別多說,我先去救師妹。”
劍南春二話不說,開始作法。
只見他手指捏著法訣,飛劍上泛起柔和的光亮,一劍向林中落下。
霎時間,一陣肉眼可見的光波,自飛劍與空氣的接觸處蕩出,那里赫然有一個類似罩子的無形壁障,將劍南春的飛劍擋在了外頭。
捅、捅不破?
劍南春臉色微微一變,氣息略顯紊亂,眼中擔憂之色更濃。
“老衲來助小友一臂之力。”
枯葉禪師盤腿飄起,渾身燃起剛正不阿的金色光焰。
“好。”
劍南春見枯葉禪師催動佛門法訣,眉頭一皺一舒,也沒多言,只是點頭,道了一聲好。
一位道門精英弟子,一位佛門禪師,二人在空中,同時催動法訣。
柔和的白光與佛門金光,交輝相映,分別占據兩邊天空。
一劍、一缽在天空中放大、轟然落下。
一陣劇烈的震動后,王小虎身為普通人,直接這能量的波動掀飛了幾米遠。
伊凜原地盤腿坐著,恨不得能來包瓜子,一邊磕一邊看戲。
空中。
二人的衣袍皆是獵獵拂動,枯葉禪師本就負傷在身,強行催動佛門功法后,他臉上多了幾分蒼白。可在此時,他猛地低頭看了一眼地面上坐著的伊凜,見伊凜在余波中巋然不動,若有所思。
魔頭布下的陣法,在二人的合力下,被破開了一個大洞。本就困于林中的濃霧,自那大洞中泄出,在上空凝成一道凝而不散的霧柱,邪異非常。
“咻——”
迷困之陣被劍南春與枯葉禪師合力破開后,過了數息,一股寒氣伴隨著一道白光從林中掠出。
“師兄,接住!”
只見冰山師妹腳踏虛空,踏著寒霜劍,素袍一抖,幾道瘦小的身影向劍南春甩了過來。
劍南春一愣,連忙發力將那幾道身影接下。定睛一看,劍南春才發現居然是幾位衣衫襤褸的小孩,身上帶著不少淤青,小孩們皆是雙目緊閉,昏死過去,呼之不應。除了幾位陌生的孩童外,長公主卻安然無恙,抱著那寶貝小錦包,在劍南春的保護下安全著陸。
“師妹!”
劍南春只往地上那幾人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轉頭看向自己師妹。
而冰山師妹將小孩、長公主丟下后,目光卻死死盯著林深處,背負雙手,衣袂飄然,一動不動。
這時,伊凜注意到冰山師妹的其中一只手,被撕掉了一截袖子,在她那雪白的藕臂上,有一個漆黑的手印,猙獰可怖,手印上甚至隱隱有黑色的血水淌出,看著不對勁。
“嘿嘿嘿,不愧是天劍門菁英一輩中,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朝如霜,有幾分本事。”
霧中,伴隨著那陰冷的笑聲,一道漆黑的身影無聲浮現。
那是一位全身藏在黑袍里的人,年齡、男女皆看不出。但聽那聲音,依稀能猜出似乎是一個變態老頭,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魔門鼠輩,藏頭露尾。”
朝如霜柳眉微蹙,看著對方,語氣中多了幾分不屑。
“魔門?小友言重了。”黑袍蒙面老人搖搖頭,嘿笑道:“老夫無門無派,區區一介散修,懂三五淺薄術法,來賺點血汗銀子。”
“哦?”朝如霜眼眸微閃,眸光一凝:“以前輩的修為,還在意區區俗世的錢財?”
“錢、女人、地位,誰能不貪?”黑袍老者將自己的身份瞥得一干二凈,自袍子里,伊凜分明感覺到一股陰冷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掃過,但又很快移開,笑道:“沒想到你這娃看似正義凜然,卻帶了幫手,是想以多欺少,折煞老夫么。”
朝如霜卻沒有被老者的言語擠兌成功,淡淡懟了回去:“同門師兄擔心師妹,前來查探,乃人之常情。與擄走孩童、引誘晚輩前來此地的前輩相比,晚輩可差太遠了。”
“區區天劍門小輩,也敢在老夫面前逞口舌之利?老夫縱橫玄界時,你尚未自母胎出生吶!”
果真人不可貌相。
朝如霜看起來不善言辭、冷冰冰的,可噴起人來卻毫不含糊。這番話當著那么多人面說出來,雖然是事實,老者感覺自己面子上也有些掛不住,頓時毫無征兆,從袍子下伸出一掌,凌空一攝,突然出手。
剎那間,天地間靈氣涌動,好端端的天,突然出現了一片黑云,黑云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當天朝眾人壓下!
“師兄,你們先走。”
朝如霜似乎早就料到黑袍老者不講武德,在對方動手時,她瞬間反應過來,劍匣開啟,一道道寒光,自劍匣中如孔雀開屏般豁然綻放,無數的劍光,抬手便撕開了天空中那只巨大的黑手。
頃刻間,四周溫度驟降,伊凜、王小虎幾人呼吸間,猛地呼出了一注白霧,竟是張口呼氣凝成了霜晶,仿佛寒冬來臨。
“師妹!”
劍南春急眼了,眼看黑袍老者和朝如霜打起來,挽起袖子就準備上前幫忙。
劍匣中無數劍光將黑云撕開,天空復明后,朝如霜那散發著寒氣的“寒霜劍”,遙遙向劍南春指來。朝如霜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寒聲道:“師兄,話不再三,走。”
伊凜看著殺氣騰騰的朝如霜,下意識將她對劍南春的話翻譯過來便是:“我話不說第三遍,你再不走老娘就砍死你。”
大概是這么一個意思。
于是,剛挽起袖子的劍南春,咬咬牙,不再強求。
轉眼間,朝如霜身形一動,一道道虛影閃動,赫然已是與黑袍老者在空中進行了拼斗。只見天空中一陣陣動蕩不斷,寒氣與黑霧分居兩側,互相撞擊,一時間也殺不出勝負。
在劇烈變動的溫差下,天空中的光線折射,出現了一片片扭曲的七彩光幕,黑霧穿插在七彩光幕中,此情此景,讓長公主與王小虎二人看得表情呆滯,不知該做何反應。
黑袍老者與朝如霜越打越遠。
劍南春糾結了一會,終究還是慫了,聽了師妹的話。
他掏出三只紙鶴,注入靈氣后,三只紙鶴猛地一抖,仿佛活了過來,變成大紙鶴,扇動著翅膀。
伊凜一看劍南春還有著玩意,好奇問:“師兄你有這些寶貝,你怎么不早拿出來?”
“呵,”劍南春擰著眉頭,卻故意笑了笑:“天劍門弟子,非情不得已時,絕不依賴身外之物。”
伊凜想了想,問了一句:“很貴吧?”
劍南春:“……”
王小虎、長公主、伊凜三人,騎上紙鶴。
枯葉禪師取出大木魚,將幾位昏迷的孩童安置在木魚上。
劍南春踏著飛劍。
一行人一路北行。
過了一會,他們終于遠離了馬樓山地帶,周圍溫度漸漸回暖。
劍南春見此處安全,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一想起自己師妹生死未卜,一顆心再次提起。
“想去就去吧。”
伊凜看穿了劍南春的那點小心思,在對方躊躇猶豫時,伊凜輕笑一聲,主動給了對方臺階。
“好!”劍南春一聽,像是被推了一把似地,不再猶豫,直截了當對枯葉禪師說道:“他們就交給大師了。這些孩童應該是附近縣城里的孩子,安置好他們后,有勞枯葉大師護送我師弟……啊呸,護送此子與長公主一路東行。”
想了想,劍南春將一枚木劍形狀的牌子,猶豫了一會,還是交到了伊凜手上:“此乃劍令,屬我天劍門身份的象征。如我和師妹因賊人襲擊耽擱了,你們火速前往東海之濱。于東海之濱催動劍令,天劍門內,自有門內弟子接應。”
說完,劍南春瞬間踏著飛劍,向著自己心心念念牽掛著的師妹飛去了。
在劍南春離開后。
伊凜瞇著眼睛,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枯葉禪師欲言又止。
王小虎撓撓頭,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
“喏,你、你,瞪什么瞪?禿子,說的就是你。那邊有兩棵果樹,我和大師渴了,你們去摘點果子回來解解饞。”
伊凜指著王小虎與禿頭長公主。
“我不去。”長公主二話不說就拒絕了,緊緊抱著行囊,在紙鶴上不肯下來。
王小虎跟了伊凜那么久了,哪里看不出伊凜那點小眼神。
頓時王小虎沒廢話,直接強人鎖男,提著長公主就往外走。
長公主氣瘋了,可她哪里是王小虎的對手,被提著脖子,動彈不得。
“來,大師,我最近參悟佛法,有點疑惑,不知大師可否過來,為懵懂少男指點迷津?”
伊凜朝枯葉禪師招招手。
枯葉禪師張了張嘴巴,但還是提著袈裟一角,晃悠悠地從木魚上走下。
在枯葉大師靠近后,伊凜指著那幾位呼吸平順、緊閉著眼睛的“孩童”,嗤笑道:
“吶,大師,你覺不覺得,那幾個小孩,長得億點點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