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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蘇醒

  滾滾人潮中,羅鈺銘跟在一副擔架旁,不時擔心地低下頭,看向仰面躺著的吳銘那蒼白的臉龐。

  “羅旅長,你就放心吧,師座是疲勞過度,只要好好睡一覺就會緩過來。”野戰醫院副院長蕭鼎臣安慰道。

  羅鈺銘點了點頭,剛想招呼承元交代一些注意事項,擔架上忽然響起一聲低沉的呻吟。

  “嗯——”

  吳銘緩緩睜開眼,轉過頭四下看了看。病來如山倒,此時吳銘全身沒有一丁點兒力氣,他張張于涸的嘴唇想說點兒什么,可是腦袋暈乎乎的,一時間什么也想不起來。

  “師座,你覺得好些沒?”羅鈺銘趕緊湊上前,關切地問道。

  吳銘眨巴著眼睛,待看清楚是羅鈺銘,自嘲地笑道:“這還沒當上軍長呢,身子就變得嬌貴起來了”

  “師座,自參加淞滬會戰至今,你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就是鐵人也吃不消”羅鈺銘抱怨道。

  蕭鼎臣上前量量吳銘的體溫,又測了測脈搏:“沒什么大礙了,不過師座還是得好好休息,否則還會昏迷。”

  目送蕭鼎臣匆匆離去,吳銘忽然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問道:“杜平璋呢?我還沒有看完電報呢”

  羅鈺銘按住吳銘的手,解釋說:“師座,你不用急著找杜科長,那封電報我看過了,你有什么疑問問我好了。杜科長內疚得很,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敢來見你了……”

  “怎么回事?”吳銘揚了揚下巴。

  羅鈺銘沒好氣地說:“杜科長一封電報就把您給弄暈了,所以決定自己處罰自己,親自守著電臺翻譯電報”

  “亂彈琴,我暈倒關他什么事?叫他回到本職崗位,要是耽誤軍機大事,老子唯他是問”

  吳銘吩咐承元去傳令,便不再糾纏杜平璋之事。

  羅鈺銘笑了笑,給吳銘講述那封電報的內容。

  電報是情報部門發來的,共講述三件事情。

  其一是日軍在拿下廣德、泗安一線后,迅速掉頭北上,向南京攻去。日軍一路勢如破竹,但是在進攻溧水縣城南方高地時,遭到俞濟時統率的第七十四軍迎頭痛擊,日軍獨立混成第八旅團和第十八師團第三十五旅團損失慘重,不得不退守石臼湖東南方的船橋村。

  其二是在余杭、桐鄉、海寧一線活動的新二師警衛營特務二連兩個分隊以及毛良塢民團一個營官兵,在襲擊長安鎮西日軍輜重隊時遭到日偽軍合圍,四百多名官兵經過一日一夜的戰斗,全部英勇犧牲。受此影響,在該線活動的其余兩個小分隊以及配屬行動的毛良塢民團官兵不得不化整為零,由明轉暗,伺機再戰。

  第三件事情,杭州日軍搜集大量船只,包括多艘機帆船,沿著西溪向上游趕來,加入到追擊新二師的行列中。

  吳銘聽完皺緊眉頭。

  在敵后擔負襲擾作戰重任的特種分隊,大大延緩了日軍的進軍步伐,但也逐漸被日軍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這次估計是中了鬼子的埋伏,導致全軍覆沒。每一個特種官兵都是吳銘的寶貝疙瘩,這下一下子搭進去二十多號人,再加上一個營的民團官兵,讓吳銘心如刀割般難受。

  此外,日軍利用西溪航運,運送輜重物資甚至兵力,對于新二師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羅鈺銘拍拍擔架,寬慰道:“師座,我們現在離臨安只有一天路程了,照時間看,等師部進入臨安城時,日軍第七、第四師團差不多能夠咬上我們的尾巴。你現在不休息好,回頭您要是再暈倒,誰來指揮作戰啊?”

  吳銘搖頭苦笑:“我病得真不是時候,拖累兄弟們了”

  “師座,您這話,我們可不愛聽”

  羅鈺銘指了指前后抬擔架的士兵,道:“能夠抬著師座走,是每一個新二師官兵的心愿。你若是不信,可以問一問弟兄們”

  “是啊,我們能抬著師座,無比的光榮,也無比的幸運”后面那位士兵揚起掛滿汗水的臉,對吳銘燦爛一笑。

  吳銘跟著笑了笑,隨即想起件事情,掙扎著要坐起來。

  羅鈺銘一伸手,把吳銘給按住了,著急地說:“師座,你可千萬不要逞強啊有什么事情交代我就是了”

  吳銘焦急地道:“日軍得到水運相助,正加速追來,如今西行路上擁擠不堪,我們的官兵和百姓、傷病員等,與士紳富豪的挑夫爭搶道路,若是不協調好……”

  “師座,你放心好了,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

  羅鈺銘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原來,吳銘暈倒后,軍心不穩民怨沸騰,浙江省府要員以及那些士紳富豪面對怒目相向的新二師將士和百姓,心中直打鼓,最后與羅鈺銘協商,不情不愿地將大多數隨身行李給扔掉,各種東西堆積如山。

  本著廢物利用的精神,羅鈺銘將地雷布置在了行李堆周圍,坐等小鬼子上鉤。

  “好,處理得好”

  見事情得到圓滿解決,吳銘也不急了,對于羅鈺銘臨機決斷吳銘非常滿意,新二師是一個不斷發展和進步的團隊,正需要羅鈺銘這樣獨當一面的干將,看來以后把新二師交給他不用擔心會出亂子。

  一刻鐘后,聽到吳銘醒來的黃紹、宣鐵吾二人,打馬趕到,圍在吳銘身邊慰問一番。

  由于吳銘昏迷,每一個民眾心里都沉甸甸的,新二師官兵也變得狂躁許多,對官員動輒喝斥,有時甚至拳腳相向,并一度解除保衛官員安全的保安部隊的武裝,讓黃紹、宣鐵吾擔驚受怕。

  現在吳銘醒了過來,一切都可以歸于正常。

  杭徽公路上的異狀被日軍偵查機發現,及時反饋到第二師團指揮部,讓受阻于中紹溪郁悶不已的岡村寧次一下子笑出聲來。

  田村參謀長滿腹疑惑,想了想放下電報問道:“將軍,從這份電報中,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你因何發笑?”

  “參謀長,你不應該只看到電報中的文字,支那有一句話叫做舉一反三…

  岡村寧次的手指在地圖上輕點:“西行的支那人曾經在公路上停留了兩個小時,這包括了新二師士兵、普通的支那民眾、浙江省府大員和富豪士紳,這些人同時駐足不前,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會是什么事情呢?”

  “不管是什么事,對于我們來說都是好事”岡村寧次有點兒興奮地問道:“第七師團和第四師團現在離支那人有多遠?”

  田村參謀長立即回答:“第七師團還有半天路程,在閑林與船隊會和的第四師團第三十七聯隊時間要稍微長一點兒,但他們乘船西進養精蓄銳,戰斗力不會受多大影響預計兩部很快就會咬上支那人的尾巴”

  岡村寧次欣慰地點了點頭。

  大阪師團大多是商販之子,腦袋極為靈活,他們在錢江南岸以及杭州周邊地區搜集船只,組成龐大的船隊。西溪水深約兩米,炮艇和大噸位內河運輸船無法通行,但平底的木船和機帆船卻沒有問題,這樣一來原本落后的第四師團,要不了多久就會追上第七師團。

  “再過一天時間,新二師就要開進臨安城了命令兩部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將其拖住”岡村寧次眼睛盯著地圖,大聲發布命令:“成敗在此一舉,命令師團所屬各聯隊官兵,中午飽餐一頓,立即強渡中紹溪,消滅對面阻擊部隊我要讓對岸的支那軍隊死無葬身之地”

  田村參謀長遲疑了:“可是……之前我們的強渡行動沒有取得任何戰果,現在再次實施,我怕……”

  “中紹溪兩岸竹林眾多,我已經命令工兵準備了足夠多的竹筏”

  岡村寧次一咬牙,繼續說道:“不要怕犧牲,更不要怕冰冷刺骨的河水,任何困難在我們大日本帝國皇軍眼里,都只是磨練意志與耐力的手段下午兩點鐘準時進攻”

  岡村寧次臉色陰冷,田村參謀長低下頭,略微猶豫便在崗村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中去傳達命令了。

  第七師團長園部和一郎接到命令,精神一震,對環繞左右的將佐道:“岡村將軍有大動作了……”

  受麾下平田聯隊連遭敗績影響而變得極為謹慎的步兵第十四旅團旅團長杉浦康雄少將眉頭微皺:

  “將軍,面對支那魔鬼新二師,決不可冒進……之前平田中佐的失敗就是對我們最大的警告。現在我師團行軍速度已經很快了,若是再加速,就算追上支那軍隊,也沒有力氣再戰斗”

  “杉浦君,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來自大阪的第三十七聯隊正從水路趕了上來,到時候我們把硬骨頭交給大阪那些奸滑之輩對付。等到攻防雙方精疲力竭時,我們第七師團正好出擊,收拾殘局”

  園部和一郎陰測測地笑著,看了一眼周圍:“你們明白了嗎?”

  “哈伊”

  一眾將佐齊齊點頭應是,各自回去傳令。

園部和一郎翻身上馬,一甩馬鞭,抽得馬兒一聲長嘶,向著前方狂奔而去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濃烈的硝煙從地平線上升起,園部和一郎又氣又惱,臉上漲得通紅,嘴里惡狠狠地罵道:“八格牙路……支那人良心大大地壞”

  從德清南下到杭州,又從杭州追擊至今,第七師團可謂損失慘重,中國軍隊神出鬼沒,頻頻在公路上打冷槍和埋設地雷,雖然對第七師團沒有造成多么大傷亡,但對部隊的士氣打擊極為致命。

  “支那新二師卑鄙無恥,一點兒武士道精神都沒有”

  遙看前方動靜,步兵第十四旅團長杉浦康雄少將同樣氣得咬牙切齒,因為做為全師團的前鋒,傷亡的都是他的屬下。

  園部、杉浦先后來到事發處,看著倒斃在地的二十多個士兵,以及周邊五六十名哀嚎不已缺胳膊斷腿的傷兵,園部感覺自己快要發狂了。

  每次地雷爆炸都將日軍炸得心驚肉跳,新二師的地雷對于第七師團來說,無異于一道魔咒,現在各大隊、中隊都不大愿意擔負開路重任了。

  看著麾下軍官和士兵畏懼的眼神,園部目光極為陰郁——雖然這種騷擾的辦法很笨拙,但對于急于快速行軍的日軍來說,卻極為致命。

  園部凝眉思考一會兒,最后下達命令,從第七騎兵大隊抽調兩個中隊,由騎兵驅趕馬群開路,掃清所有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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