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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最毒婦人心

  虢國夫人郭氏這一年已經五十有二了。王毛仲當年由犯官子沒為奴,隨侍李隆基多年,如今官至極品,但郭氏是他寒微時所娶的元妻,自然提不上什么出身,只是從前臨淄郡王宅中一介還算有些姿色的宮人而已。

  她和王毛仲育有三子二女,可李隆基在開元初年賜婚給王毛仲的宗室女霍國夫人李氏,如今也已經有二子一女,剛剛生下來的一個女兒還在襁褓中就頗得王毛仲寵愛。因此,她對于長子王守貞的求懇,自然沒法不上心。

  二妻并嫡,本就是古來少有,但在大唐卻并不罕見,王毛仲的爵位只有一個,將來萬一一個不好落在李氏所出兒子手中,她和兒女們要怎么過活?

  所以,今天自從楊家的牛車從家里出來,她就令人暗中盯著,在西市的燈市前“剛巧”撞上,她又略施小計讓楊氏家人沖撞了自己,等楊家姊妹惶恐地下車賠禮時,她方才和顏悅色地現身,卻是非但不計較,還拉著兩人攀談了起來。誰知道陳寶兒突然殺出來,她本還想順帶向這個杜士儀的弟子套套話,誰知道那少年郎年紀不大嘴卻很緊,一味恭恭敬敬,旁的話一句都問不出來。就連玉奴也是一個勁呵欠連天,讓她大為懊惱。

  因此,當楊玉瑤自作聰明把陳寶兒和玉奴一塊打發走時,剛剛從其口中已經問出一些事情的她心中一動,也沒有阻止,任由楊玉瑤自告奮勇陪著自己賞玩燈市。相比楊家那一輛馬車,她的座車自然更加奢華寬敞,攜了楊玉瑤登車之后,她只看其東摸摸西看看,一臉殷羨的樣子,就知道這位楊家娘子是何等性子,少不得對跟進車的心腹婢女使了眼色。

  “小娘子可要吃櫻桃?”

  見婢女屈膝捧了一匣子洗得于于凈凈的櫻桃上來,楊玉瑤登時大吃一驚。盡管由于去歲有閏月,冬天氣候又溫暖,據說櫻桃會比往年上市早,但市面上至今還不曾看到過一星半點。而面對她的驚訝,虢國夫人郭氏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這是禁苑出產的櫻桃,今日剛剛頒賜下來的。”

  “王大將軍果然得圣眷。”

  楊玉瑤口中這么說,等到小心翼翼拈了一顆放進嘴里,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瞬間彌漫了開來,她不禁心里頭羨慕極了。楊家說是做官的人家,可卻并不殷實富裕,至少,哪怕在櫻桃剛上市的時節買頭茬來嘗鮮,這都是不可能的,頂多也就是價格最賤的時候買一些來打打牙祭。盡管她這次進京說是來完婚的,但對于未婚夫裴家郎君,她并沒有多少興趣。

裴姓固然是大姓,可整個長安城姓裴的人足有數百,真正顯赫的有多少?至少,絕不包括她的夫家  因此,早熟的楊玉瑤面對虢國夫人郭氏表示出來的善意,暗地里決定一定要抓住。當郭氏饒有興致地問起玉奴如何成了杜士儀的弟子時,她便笑吟吟地將杜士儀令族兄楊釗把偷跑出來的玉奴送回去,而后堂兄楊蛞病急亂投醫,把玉奴帶了去成都縣廨想要拉近關系,后來杜士儀又收了玉奴為弟子教授琵琶等等,一五一十都如實說了,見郭氏嘖嘖稱奇,她便嘴角一彎笑了起來。

  “杜補闕對玉奴可疼愛了,逢年過節送禮都是第一份,這次成婚,也特意讓人到蜀中來接她”

  “剛剛一見,確實是個粉妝玉琢的可愛孩子。”郭氏順著楊玉瑤的口氣贊了一句,突然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遂故意笑吟吟地問道,“對了,未知你這妹妹可定了親事無?”

  楊玉瑤著實沒想到郭氏會突然問這種問題,愣了一愣方才有些猶疑地搖了搖頭道:“應該……尚未。”

  “原來如此。”

  郭氏心中越發心定了,點了點頭后便再不問玉奴的事,只是閑聊些有的沒的。可她越是如此,楊玉瑤越是覺得心中忐忑,打起精神陪著逛了一大圈,眼看快到了丑時,她終于困倦上來沒法堅持了。這時候,郭氏便笑道:“再過一陣子就要天亮了,你還小,不要熬夜,再說家中長輩兄弟姊妹們也必然不放心,早些回去吧。今天遇上也算是有緣,這支簪子送了給你,權當是見面禮。”

  看到那一支遞到自己面前來的簪子,楊玉瑤不禁一瞬間為之失神。黃澄澄的赤金簪體,指甲蓋大小的各式寶石和指頭大小的南海明珠,綴成了一支栩栩如生的孔雀,乍一看去簡直珠玉輝耀讓人眼花。

  這樣的見面禮是她從未收到過的,此刻慌忙誠惶誠恐地推辭,但郭氏只搖頭令她收下,她自然就拜謝了。下車回到了自己的車上,她仍有些不敢置信這天大的運氣,展開手盯著那一支簪子瞧了又瞧,這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這才是真正的煊赫……”

  而郭氏在目送楊玉瑤那輛車遠行之后,嘴角便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等到回了興寧坊的霍國公宅,她一下車,王守貞便三兩步迎了上前,親自伸手攙扶了她下車,等進了門后見左右沒有別的閑雜人等,這才低聲問道:“阿娘,事情如何?”

  “你阿娘出馬,那等乳臭未于的毛丫頭還不是手到擒來?”郭氏見王守貞喜得無可不可,她便板下臉道,“先別光顧著高興,跟我進屋說話。”

  然而,母子倆進了屋子一坐下,郭氏開口道出了自己的打算,王守貞立刻氣得火冒三丈,蹭地跳了起來:“什么?阿娘你怎會想到這種主意,不行,那等敗落戶出來的毛丫頭,只有杜十九那等人才會當塊寶貝,我們王家怎能娶這樣的媳婦”

  “住口,你以為我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郭氏厲聲一喝,見王守貞登時氣餒心虛,她便哂然一笑道,“都說了這是計策,杜十九既然如此著緊那個小丫頭,他又和你有舊仇,他會任由人嫁入咱們家?既然不肯,總會使各種各樣的手段,那時候我們早有成算,守株待兔,不愁他不落入我們的掌心再說了,是你二娘的兒子,又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真的有什么事,也輪不到我們擔心,你急什么?”

  “那”王守貞雖說還是有些不情愿,可想想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最終便咬咬牙道,“那就依著阿娘說的辦。這事情,是我去對阿爺說,還是……

  “你阿爺讓你想主意,自然是你去說。”郭氏見王守貞等不及,一躍而起就要往外走,她連忙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其拽住了,“記住,把話說和軟些。要是你阿爺不愿意,你就說……唔,就說河中楊氏出自弘農楊氏,雖則關系已經遠了,但聽說楊家如今和楚國夫人有些往來。就算真的弄巧成拙,還能夠和宮中惠妃搭上點兒關系,反正我們不吃虧否則,你阿爺要知道你算計你二娘和她那些兒子,你肯定又要挨訓”

  王守貞嘆為觀止地沖著母親豎起了大拇指,長揖謝過就轉身一陣風似的去了。而等到他站在王毛仲跟前,把這番主意再復述了一遍之后,他就完全沒有在母親面前那番信心了。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王毛仲的臉色,又著重強調了一番母親最后那番利害之說。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王毛仲不置可否地給出了一個回答,見王守貞先是不死心,但張了張嘴卻不敢違逆,最后怏怏去了,他不禁冷笑連連,等人一走便沒好氣地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沒出息的東西這等婦人的主意,也敢當成自己的拿到我面前賣弄”

  惱火歸惱火,可權衡利弊得失之后,王毛仲不得不承認,最毒婦人心,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唯一的風險興許就是要搭上自己和李氏所生的一個兒子。可即便如此,他確實知道武惠妃對楊玄琰楊玄畦兄弟有某種程度的關注,這不啻是一個向其稍稍靠近示好的機會。

  “既然不能動明的,就試試婦人們這等主意吧”

  揣著這么一支價值不菲的簪子,楊玉瑤自然不想立時三刻回家,吩咐下人載著她在燈火輝耀的大街上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寅時都快到了,這才帶著極度的疲倦和興奮回了叔父在長安的私宅,可車進坊門,從十字街拐進旁邊的十字小街時,前頭的車夫和隨從就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緊跟著,她就聽到了一個聲音。

  “車上可是楊家三娘子?”

楊玉瑤定了定神,一把揭開車簾,盛氣凌人地問道:“是我爾等何人,竟敢攔下我的車?家門在即,就算不怕惹來坊中武侯,難道你不怕惹來楊家人  見楊玉瑤如此老氣橫秋,赤畢不禁暗笑,但面上卻恭敬地說道:“某是奉主人之命相詢。家主杜補闕,如今正在貴宅之中見楊公。只是因為等候已久,所以我才奉命出來看看三娘子可回來了。”

  楊玉瑤這好容易鼓足的氣勢立刻如同皮球一般泄得于于凈凈,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惶懼。等到進了家門,她好容易鎮定心神,隨著人進了叔父的書齋,可面對杜士儀那利如尖刀似的審視目光,她不由自主畏懼地移開了目光,隨即方才慌忙行禮。

  “三娘,你怎么回事我讓八郎送你和玉奴出去觀燈,你竟然半路上支開了他?你知不知道,這兩京上元節觀燈,短短三天晚上會發生多少案子?若有個萬一,你如何交代”楊玄畦本來就對楊玉瑤不甚喜歡,覺得她小小年紀太過世故,今天就越發惱火了,“還有,隨隨便便就把玉奴交托了別人帶走,陳小郎君畢竟還小,又沒帶從人,你身為阿姊,就不知道心疼你妹妹”

  被叔父這接二連三一喝,楊玉瑤只覺得眼淚在眼圈里直打轉。她支開楊蛞,楊蛞回來告狀是必然的事,可玉奴跟著陳寶兒去了杜家,這是玉奴心里所愿,杜士儀也應該樂見其成,結果卻特地跑到楊家來告她一狀,這算怎么回事?現在也是,當年也是,她也愿意向杜士儀學琵琶,可杜士儀卻根本不理會她,不但對楊蛞明示,更直接將她拒之于門外,她難道就那么討人嫌嗎?

  這一委屈,她的眼淚很快就簌簌落了下來,一時竟是抽噎不止。楊玄畦見狀本覺得丟臉,可玉瑤是她的侄女,又不是他的女兒,在客人面前太過疾言厲色卻也不好,他一時竟有些為難。可就在這時候,他旁邊的杜士儀卻再次開了口。

  “楊兄,正巧寶兒回來對我提到,三娘子在燈市上遇到了虢國夫人。我有幾句話想要單獨問她,不知是否方便?”

  虢國夫人?如今長安城有國夫人封號的貴婦人中,邑號虢國夫人的,似乎就只有王毛仲的元妻郭氏,這么說,杜士儀特意趕到這里來,竟是為了這個?

  楊玄畦對于王毛仲和杜士儀之間有什么齟齬并不了解,但他知道,朝堂上的有些事情,他這種層次的人還暫時沒力量去考慮。而倘若真的是楊玉瑤年幼無知捅出什么簍子來,那就是天大的麻煩了。于是,他想也不想站起身來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杜補闕問玉瑤就是了,我先回避一下。”

  見楊玄畦竟然因為杜士儀一句話,真的離開回避了,楊玉瑤雖然沒法一下子停住抽噎,可心中卻不由得惶急了起來。尤其是當杜士儀緩步來到自己面前在那兒一站,那種高出一頭的壓迫力撲面而來,她竟不由得有些牙齒打架,退后一步的同時,雙手也不知不覺捂住了胸口。可因為動作太大,那支揣在懷里的金簪竟是為之叮當墜地,其中一顆珍珠掉了下來,倏忽間就不知道滾落到哪里去了。

  可這會兒楊玉瑤根本就沒工夫去理會那金簪。杜士儀就這么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撿起了那支簪子,復又放在眼前端詳了好一會兒。等到他收回了放在東西上的目光,又直直地盯著她時,楊玉瑤終于鼓足了勇氣問道:“杜補闕有什么要問我的?”

  “三娘子能否解釋一下這支簪子的來歷?”

  楊玉瑤不禁心中一跳。可自忖從虢國夫人郭氏的車上下來時,她就已經把簪子藏在了懷里,別人都沒看見,她就索性胡扯道:“這是我今天在燈市上的攤販處買來的。”

  “哦?”杜士儀面色紋絲不動,隨手把簪子遞到了楊玉瑤眼前,“加上剛剛掉落的一顆,這上頭總共有四顆南海明珠,并各色寶石八塊,再加上赤金的價錢還有工費,如此一支簪子,至少價值八百貫。”

  “那……那又怎么樣,別人急著脫手……”

  “三娘子讓我把話說完。”杜士儀把簪子調轉過來,讓楊玉瑤看到了尾部的一處記認,“這記號表示,這支簪子出自內造,是進貢被陛下的貢品,而且觀其成色很新,應該就是這兩年打造完成的東西。如果是在燈市上買到,就代表著竊盜官司,三娘子可知道輕重么?”

  見杜士儀竟如此難纏,楊玉瑤幾乎已經把紅唇給咬出了血來。不得已之下,她方才澀聲說道:“是今日遇到虢國夫人,她送給我的見面禮”

  “既然是見面禮,有何不可對我明說的?”杜士儀的眼神倏然轉厲,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對虢國夫人究竟說了玉奴什么?”

  心防一次又一次被猛烈撞擊,楊玉瑤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她止住抽噎,猛然間抬起頭來嚷嚷道:“又是玉奴,她是我妹妹,難道我還會害她不成?我只是陪著虢國夫人賞燈說了一會兒話,只是告訴她玉奴是怎么拜在你門下的,別的什么都沒說虢國夫人送我金簪當做見面禮又怎么了,興許是喜歡我,興許是覺得投緣……”

  “河中楊氏不管怎么說,也曾經是世家名門,而王毛仲人稱北門奴,出身高句麗,而且是犯官之后,天子家奴,虢國夫人縱使誥命已至極品,昔日出身低微,見識也不過尋常,她會和你一見如故,無比投緣,甚至一出手就是價值八百貫的金簪?”一個反問讓楊玉瑤啞口無言,杜士儀卻又踏前了一步,“而且,你只知道王毛仲乃是驃騎大將軍,封爵霍國公,官居開府儀同三司,你又知不知道,他的長子曾經派人劫殺于我,和我有生死大仇?”

  楊玉瑤本就招架不住,當杜士儀說出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她終于一下子面色慘白,整個人連連后退數步,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那么親切和藹地問我,還問我玉奴是不是婚配……”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只覺得手腕突然一陣劇痛,等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被拽到了杜士儀跟前。在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逼視下,她只覺得仿佛有一桶涼水從頭澆了下來,竟是一時遍體生寒。

  “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我……”楊玉瑤世故早熟,因而心智也遠比一般同齡人要敏銳,此刻隱約已經猜測到了幾分,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等感覺到箍著手腕的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她方才痛呼了一聲,旋即哀聲說道,“我只如實回答她說尚未,其他的什么都沒說……”

  “是那位虢國夫人為了避免引人懷疑,所以沒有再多問吧哼”

杜士儀沒好氣地放開了手,見楊玉瑤不由自主坐倒在地,一時又哭成了一團,他不禁又是懊惱又是厭煩。盡管平心而論,這也不能全都怪楊玉瑤,可虢國夫人固然別有所圖,要不是楊玉瑤主動湊上去獻殷勤,何至于讓人順順利利地打上了主意?相比玉奴的嬌嗔可愛,他一向不太喜歡楊玉瑤,便是感到她太世故早熟了一些,今日面對虢國夫人的刻意示好而殷勤巴結,更是把這一點顯露無疑  “看在你是玉奴的嫡親阿姊,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日后不要自以為是。那些達官顯貴不是吃素的,不會無緣無故對你示好”

  將金簪握在手中,杜士儀也不去看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楊玉瑤,徑直往外走去。出了書齋,他見門外空無一人,而更遠一些的院子里,楊玄畦正在來來回回踱著步子,發現他時仿佛還愣了一愣。他信步走上前去,也不說其他話,只是攤開手把那支金簪送到了楊玄畦眼前。

  “這是……”

  “是那位虢國夫人送給三娘子的。”杜士儀見楊玄畦陡然吃了一驚,接過簪子左看右看,臉色越發凝重,他就把楊玉瑤說的,虢國夫人探問玉奴婚事緣由說了,這才輕聲說道,“虢國夫人今夜的所謂偶遇,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一件事我也不妨告訴楊兄,昔日我從東都趕回長安參加京兆府試路上遇人劫殺,說是羽林衛中人因舊仇所致,但實際上,是王毛仲長子王守貞,以及柳婕妤之侄柳惜明支使所為。”

  這話比剛剛對楊玉瑤說的更加明了,楊玄畦一下子就明白了,一時心中暗自叫苦。這王毛仲如今風頭一時無二,杜士儀興許能夠頂得住,可楊家如何頂得住?想到這里,他竟是生出了幾分悔意來。可這種感覺只是剛剛冒頭,就被杜士儀的另一句話給蓋了過去。

  “如果我所料不差,王家這一兩天之內,就會來向楊氏求親,不知道楊兄如何決斷?”

  “這個……”楊玄畦只覺得腦袋都快炸開來了,冥思苦想了許久,最終不得不苦笑道,“解鈴還須系鈴人,還請杜補闕教我。”

  “很簡單,都交給我,然后……”

  杜士儀對楊玄畦耳語了幾句,見其委實猶豫不決,他便加重了語氣說道:“楊兄若是只看到王氏如今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便以為這煊赫是永久的,那便大錯特錯了。開元至今,官至開府儀同三司的只有四位,其中之二便是姚宋二相,但都是罷相之后方官至開府,此外就是廢后王氏的父親,還有王毛仲。榮寵至此,還不知道收斂低調,反而越發張狂不可一世,你覺得這種富貴榮華真能夠長久?”

  楊玄畦不知道王毛仲的榮華富貴能否長久,但見杜士儀口氣凌厲,想到自家與其關系匪淺,不但玉奴拜在其門下,而且兄長的官也是因其而來。于是,在反反復復斟酌了良久之后,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好吧,就這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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