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湖心亭中,
一張古樸的四方木桌,桌上擺放著五六碟小菜!黑白相間的鮮菇炒肉片、青白色的炒白菜、紅白的麻婆豆腐、涼拌黃瓜…菜品賣相極佳。
沒過片刻,便見到四名宮女抬著兩個爐子走進來,楊侗吩咐他們先將一個盛了水的托盤放到正中的案幾上,再分別將那爐子放到托盤正中……
前面的長輩一個、后面一個。
緊接著,宮女陸續端來一碟碟的菜肴,青翠欲滴的白菜、韭菜、冬葵,嫩黃的豆苗,黑黝黝的野山蘑,尤其那幾盤切得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的牛羊肉、魚肉,令人食欲大振。
但全是生的……
蕭后奇道:“侗兒,這如何食用?”
楊侗笑而不語,等宮女在火爐上放上砂鍋,他才揭開蓋子,里面盛著的清水已經沸騰,眾人好奇的觀看,發現里面有人參、黨參、剔得干干凈凈的牛骨頭,還有干筍、干菇……噴香的氣息讓人神情大動!
楊侗微笑著夾過一塊切好的羊肉,放到滾滾的砂鍋里涮了一下,等到羊肉熟了以后,楊侗放在碗里蘸著醬料打了個滾,直接夾到了蕭后的碗中。
“皇祖母,您是我們一家之首,嘗嘗看!”
“好!”蕭后放進嘴里輕輕一咬……羊肉的鮮美、醬料的辛辣,構成了一種完美的味覺,她細細咀嚼,然后鳳眸大亮,贊道:“果真美味!”
楊侗一一替長輩涮了一片羊肉,才將羊肉一股腦的倒進去幾盤子,道:“現在就吃,過了一會就老了,不好吃了。”
余人有樣學樣的夾過一片,的蘸了醬料,放進嘴里輕輕一咬……差點把舌頭燙掉了!
一個個一嘗過后,登時喜笑顏開的夾菜吃肉,吃得滿頭細密的汗珠!不過楊家三代女子吃飯的姿態還是那么優雅,跟楊侗的狼吞虎咽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小公主、楊侑看了看,也見樣學樣的放開了吃。
“夫君!你也吃”當楊侗坐回位子,三個女孩不約而同地往楊侗碗中夾菜。
四位大人欣慰的笑了!
一家十口,三代人!自己將生食涮熟了、然后就可以吃了,人們都感到輥是一種興致。
火鍋無酒怎成?
楊侗一招手,喊道:“上酒!”
便有宮女端上冰鎮葡萄酒!
幾人正被熱得冒,聞到淡淡的酒氣和寒氣,自是端起來一飲而盡,一家人也不去虛偽的說幾句客套話。
楊侗看著葡萄酒,突然想起了一首古詩,一口飲盡,道:“酒是好酒,但卻沒有用到合適飲具!喝葡萄酒需要配以夜光杯,才能夠喝出個中滋味。”
小舞不信,讓人送來一套夜光杯,將酒倒在夜光杯中,那殷紅的酒漿在酒杯和夕陽映照下竟與鮮血一般無異,眾人不由怔了怔。
楊侗敏銳的把握得瑟的時機,高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眾人盡皆動容。
蕭后贊道:“好一個‘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配夜光杯飲酒有如飲血,加上這激昂的詩句,氣勢雄壯!侗兒文采,可謂冠絕古今,讓人震撼…”
“二哥,能不能教我寫詩啊?”楊侑看著慷慨的楊侗,一臉崇拜!
望著俊秀可愛的楊侑,楊侗溫和道:“詩詞文章、琴棋書畫只是娛情小道,不能領兵打仗,也不能治理國家,更不能幫百姓解決溫飽,學這干嘛?”
楊侑道:“可是二哥,我只喜歡寫詩。”
“侗兒,侑兒,或是,或是你以后唯一的兄弟!你要好好照顧他啊!”蕭后慈祥的說道。
“皇祖母盡管放心…只要我在,天下不會有人敢薄待三弟…”楊侗明白蕭后的意思,也明白韋太后目光為何擔憂,他鄭重承諾過后,望著楊侑問道:“三弟,你以后想做什么?從政,我讓你跟恭仁先生學;從軍,我讓李靖教你,他的軍事才華便是靠山王也自愧不如;學武,我和羅士信都可以教你!”
楊侑頓時一陣猶豫,不由的看向了韋太后。
“侑兒想做什么都行!”
韋太后溫和和憐惜的說道,現在天下不寧,也只有楊侗才能庇護一家人,沒必要做那些不現實的奢望,經歷過娘家的冷漠和絕望后,她更看重這種其樂融融的溫情,而且她已經太后,天下女子當中僅次兩宮太皇太后,更沒有必須逼自己兒子做不喜歡的事情……
楊侑思考了一絲后,神色期待道:“二哥,我想當老師!”
“啊?”
楊侗一愣,韋太后沒有反對,而蕭后卻道:“侑兒,你是親王,怎么能去教書,或文或武,才能幫助你二哥。”
楊侑頓時有些黯然的低下了頭。
“皇祖母此言差矣!百年大計教育為本,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進步則國進步……義學學堂只是一個死物,引領少年進步的老師才是學義的靈魂!老師是神圣的職業,不容輕辱!三弟喜歡教書是好事,等他長大成才以后,主管學部,負責教化萬民事宜,這也是在幫我!我們楊家有皇帝,有過武將、詩人、書法家、軍事家、政治家!唯獨還差一個教育家,以后在我的政治體系中,三弟這個教育家必將永垂不朽。當然了,不過你現在還小,還要繼續努力學習,百家之道都要熟讀,如此才能讓以后的學子們信服!”
“二哥我真的可以當孔夫子這們的教育家?”楊侑興奮道。
眾人盡皆失笑,真是孩子話。這千多年以來,也只有一個孔圣人,誰曾超越過了?
但是楊侗卻認真道:“如果你本身本事大,再加上我在教育上的支持,你還真有機會當一個名傳千古的楊夫子。”
“不會吧?”蕭后驚道。
“在儒學的成就上,的確沒有人能夠超越得了孔子…但是儒學只是教育的一小塊!可以在其他方面下手!老實說,我還有許許多多關于教育的點子,這些點子加上本身強硬、扎實的水準,當個教育家輕輕松松!我之所沒有拿出來,一是時機不成熟,二是不想不愿把成圣的機會送給外人,三弟有此志向,我這當兄長的自然要助他成為教育上的圣!這對我們楊家絕對是意義深遠!”
“謝謝二哥,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楊侑高興的說道。
“好!就讓大隋和楊家在我們兄弟手中再放異彩。”
旁邊的韋太后看到這一幕,松了一口氣,看來侗兒對侑兒是真的很疼愛!若是侑兒真有出息,那也是另外一條道路,與皇權并行不悖。
一家人仿佛都出了江都宮之變的陰影,人人喜笑顏開,對楊侗的手藝贊不絕口!
這才是楊侗理想中的家!不像前些日子壓抑、苦悶!
瞧著一張張滿足的笑臉,心道:為了保住這份笑容,一定要加倍努力。
飯后,又閑聊了一會兒,各自散開!
楊侑為了他的教育家奮斗,小公主也被抓走了!
一下子,收拾干凈的湖心亭中,只剩下楊侗四口子!
楊侗捧著小舞的小手,親熱道:“晚飯還滿意吧!”
小舞妙目流轉:“吃了還想吃!”
“那行,以后有機會就給我的寶貝們下廚!”
被郎君攬著細腰,聽著貼心話兒,小舞一顆芳心都快融化了……都顧不得害羞了。
這等年代,再溫柔的男人,也會刻意保持所謂的男尊女卑,如同楊侗這般從骨子里疼愛自己的,根本就是絕無僅有、千古奇葩!可楊侗做起來動作輕柔滿臉寵溺,怎能不讓小舞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樣甜蜜感動?
小舞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最耐不得這等貼心情話,頓時渾身軟綿綿的,慰貼到了極致。兩只美眸宛如一泓秋水,里面的水波蕩漾著幾乎快要滿溢出來,春蔥一般的纖纖指尖輕輕摁到夫君的嘴唇上,嬌憨道:“干嘛對我這么好?……”
楊侗在花瓣一般的粉唇上輕輕啄了一口,看了一臉好奇和一臉羞紅的無垢一眼,微笑著道:“父母有老去的一天,子女總有自立的一天!相伴到老者,唯有夫妻雙方!不對你們好,以后我老了,誰陪我啊?”
小舞輕笑道:“你這張嘴,真是哄人不賠命,今后也不知多少名門閨秀要毀在你這張嘴上……”
楊侗挑了挑眉,嘿嘿一笑:“我的要求不多。”
水天姬湊上了問:“不多是多少?”
楊侗挑了挑眉,賤笑道:“三宮有了!還差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麗!湊滿這數字就夠了……我的要求其實非常的不多,是吧?”
話音剛落,兩只耳朵一左一右都被揪住,狠狠一擰:“是不多!”
嘶嘶呼痛的楊侗連連聲饒道:“玩笑,開玩笑而已!你們知道我其實一點都不好色。”
楊侗這話一點都不假,打從蕭后到了來,臨朔宮就天下大亂了,時不時有漂亮女孩在眼前晃悠,小舞的宮女也從原先的一個,變成了十個,個個美若天仙,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借種的馬王一樣。
“好色也沒用,”小舞看著他,把頭靠倒在他的臂彎里,手指輕輕地戳了他一下,“你就吹吧。除了我們姐妹,誰瞧得上呀?。”
無垢卻是暗暗吃驚,此人居然如此縱容自己的女人在頭上動土,卻一副歡樂愉悅的模樣,說他好色吧不對,因為他已經轟走了好幾批美若天仙的女子,寵著的也只是衛鳳舞和水天姬,此人真是,真是……絕種了。這時,卻又聽楊侗自吹自擂道:“我沒賊心才怪呢?我只是不想而已,以我如花似玉的相貌、富有天下的家世!只要勾勾手指,大把的美女哭著叫著投懷送抱!只不過我的要求太高了,你們一個二個都做不到。”
水天姬秀眉微挑,不服氣的問道:“好吧,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子?我不信我做不到!”
楊侗悵然長嘆,仰望蒼穹的幽然道:“我的要求是你只許對我一個人好;要愛我寵我關心我,不能騙我、不能罵我、不能打我!別人欺負我時,你要第一時間第一個站出來幫我;我開心時,你要陪我笑;我不開心時,你要哄我開心;永永遠遠都要覺得我是天下間最美的,每一天都要夢到我……”
涼風徐拂,柳絮飄飄!
水天姬完全呆滯,一顆芳心在風中凌亂……
愛你寵你關心你……不能騙你……還每一天都要夢到你……最離譜的是永遠要覺得你最美?
世上怎么有如此無恥的男人呢?這得有多不要臉,才說這種話?
非但水天姬,衛鳳舞、無垢也是一臉呆萌,愣了好一陣,一個個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快要笑死了。
水天姬一回神,也嬌笑了起來,腸子都快扭斷了。
良久,笑得肚子疼的小舞嗔道:“凈瞎扯,這世間哪有這樣的人哦!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像是冀州之主!”
楊侗也笑道:“人不能總繃著,那活得多無趣,你們是要與我相伴一生的人,在至親至愛的人面前若都要戴著面具繃著,那我活得有個鬼意思啊?”
這話并不風花雪月,可小舞、水天姬聽了就是歡喜無比,哪怕是無垢也生出絲絲異樣的感覺。
小舞咬了咬嘴唇,口不對心的哼哼道:“也不怕羞,若是被你那些聽了,你的威儀何在。”
楊侗似笑非笑的捏捏她的面頰,鄙夷道:“口是心非的丫頭……”
小心思被拆穿的小舞羞了,惱了,終究沒有繃住“賢良淑德、母儀天下”的樣子,摁著楊侗就是一陣暴捶,不過卻舍不得使勁,跟撓癢癢似的。
這也是小舞淪陷的原因之一,楊侗總是不吝跟她恩愛,全不像別人那般,對妻妾總是冷冷淡淡的,就好像跟妻妾多說兩句話就會折了他們的尊嚴一般。
這時,一只蒼鷹劃著有力的弧線從湖心亭頂飛去,矯健的身姿慢慢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遠方。
楊侗大笑一聲,長吟道:“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這詩句可謂是氣吞河岳,大氣磅礴,讓人就只是聽到了,也能感覺胸中豪氣干云,感慨萬千!
小舞、無垢目炫異彩。
一會兒,小舞將美眸中的癡迷眼神收起,低垂著頭,輕聲道:“夫君,要出征了么……”
“是也不是!”
“嗯?”
“那……”
“借搬家發動一場意外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