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光剛放。
天下酒肆燃起了熊熊烈火,滾滾濃煙直沖天空,此時東市大門剛剛開啟,天下酒肆的大火驚動了左鄰右舍。
人人紛紛趕來救火,但酒肆前發生的一幕將所有人驚呆了,只見千余名士兵將酒肆團團包圍,近六十具尸體被抬了出來,而且他們并不是被燒死,身上插滿箭矢,渾身浴血。
其中一人正是天下酒肆東主武士瞻,他也是人為致死,一柄戰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此時士兵一分為二,一部分匆匆奔向四方,奔向了死著的小頭目們的店鋪、住宅,一部分忙著救火,一具具尸體就這樣被隨意的丟在酒肆外的空地上,一大群人圍著議論紛紛,討論死者的真實身份,為什么被士兵殺死?
沈光和幾名士兵站在天下酒肆二樓,通過一扇半啟的窗戶,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武士瞻等幾十具尸體,并注視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
這時,一名胖胖的中男子悄悄靠近武士瞻,他裝出一副查看傷口的樣子,然后趁人不備,把武士瞻腰中一塊牌子摘了下來。
這一切都落在沈光眼中,他轉頭問手下,“那人是誰?”
一名士兵想了想,回答道:“東市巴蜀錦繡的東主李善長,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
沈光點了點頭:“看來李淵在鄴城不僅有武士瞻這一支,還有另外一支,或是幾支。”
沈光觀望了一會兒,再無異常,便快步下了樓,來到大門前,此時一名士兵上前稟報:“啟稟將軍,四樓大火無法撲滅,所有一切都被燒毀了。”
“你們這群笨蛋!”
沈光一腳將士兵踹開,破口大罵士兵無能之余,眼角余光迅速掃向李善長,發現他還在自己不遠處,若有所思地注視被大火吞沒的四樓。
沈光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詭笑。
與此同時,全軍默契配合,分別在鄴城和周邊各縣搜捕各方勢力的情報人員,天亮之時正式收尾,一共抓到了三千多名涉事人員。
上午!
七份完整的報告放到了楊侗和楊恭仁等人的面前。
楊侗讓人將這些諜者送去四平山挖礦,便不再關注,接下來的事情是沈光的職責,開口問道:“現在糧價風波結束了嗎?”
楊師道笑了一笑,道:“只有杜如晦所在的那家糧鋪,以及另外二十家結束了,其他人雖有官吏勸說,但依舊舍不得退還,臣索性將官吏們全部撤回!讓各坊正不聞不問,聽說那些不法商人都被搶了個精光,鋪子也被砸得稀巴爛,不過沒有百姓縱火,如今已有巡城軍去控制局面了,風波應該結束了。”
魏征冷哼道:“不顧大局,見利忘義,活該有此下場。不給他們慘痛教訓,就不會記住自己所犯的錯誤。”
凌敬接道:“臣已經撤銷了這些不法商人的經營權,并列入了失信名單,三代以內不允參與科考。”
楊侗點頭道:“對于這些人不僅要重懲,還要大大的宣揚出來,讓其他人引以為戒。”
“喏!”凌敬沉吟道:“這一次糧價風波雖然平息下來,可造成的恐慌和影響卻是怎么都補不回來了,如今還好,若是前方戰事吃緊,麻煩可就大了。”
楊侗點頭道:“正是如此!凌尚書可有好法子,以阻止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
“臣有一個設想!”凌敬拱手道:“糧食是涉及民生,事關國家安定的戰略物資,商部可以在鄴城開辦一個販賣糧食的店鋪,價格都是正常的市場價格,只要貨源充足,這樣就不會發生哄抬糧價、鹽價等引發百姓恐慌的事件發生了。”
楊恭仁贊同道:“凌尚書說到點子上了,其實不光糧食,像食油、食鹽、糖、犁頭、鋤頭、布匹、筆墨紙硯這些事關穩定和民生的物資,官方都應該直接參與,以此來掌控價格,而且不僅在鄴城開,還應該在各縣都開設一個官方店鋪。凡事都依靠民間自主商業的話,很容易被不法之徒操控起來,朝廷太被動了。”
楊侗聽得連連點頭,這個倡議其實就是大隋版本的‘供銷社’。其職能是對戰略物資的價格進行組織、協調、管理;維護市場穩定,以免物價上漲而帶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
“這個點子非常好,我也覺得有必要執行!這些店鋪以后由商部全權負責運轉、監督!凌尚書先寫出一個明確的方案出來,然后大家一起探討!至于內容嘛,無非就是人員配備、薪資、管理、監督、賬目、貨源等等方面。可以先在鄴城五市各開一間大店鋪,從中尋找問題、解決問題、汲取經驗!等時機成熟了,下一步就在各郡治所鋪設,最后在大隋治下各縣都設一個店鋪。”
房玄齡亦道:“關鍵在于管理和監督方面,這些制度必須事先擬定好,免得有人從中謀利。監督制度完善以后,完全可以跟常平倉、義倉合二為一,從而減輕人員的開支。”
古代為了調節糧價、儲糧備荒,以供應官需民食,于是設置了糧倉。常平源于戰國時李悝在魏國所行的平糴,即政府于豐年購進糧食儲存,以免谷賤傷農,歉年賣出所儲糧食以穩定糧價,安撫百姓。范蠡和《管子》都有類似的思想。漢武帝時,桑弘羊在上述思想上進行了發展,并創立了平準法,依仗政府掌握的大量錢帛物資,在京師對糧食進行賤收貴賣以平抑物價。宣帝元康年間連年豐收,谷價賤到一石才五錢的“農人少利”地步。在這以后,大司農中丞耿壽昌把平準法著重施于糧食收貯,在一些地區設立了糧倉,收購價格過低的糧食入官,以利百姓。這種糧倉已有常平倉之名。
到了隋朝文帝時期,置常平監于京都,同年,尚書長孫平見天下州縣多罹水旱,百姓不給,奏令民間每秋成時,按貧富為差戶出粟一石以下,儲之閭里,以備兇年賑給,名為義倉,文帝表彰并采納其建議。
在收獲季節向民戶征糧積儲,以備荒年放賑。因設在里社,由當地人管理,因而亦名社倉。后又定積儲之法,準上中下三等稅,上戶不過1石,中戶不過7斗,下戶不過4斗。自此天下州縣,始置義倉,每有饑饉,則開倉賑給。
與國家設立的以穩糧價為主要職能的常平倉不同,義倉像是一種民間行為,確保一個地區貧苦者得到適當救濟,亦能夠使所有百姓在災禍之年不至無米可吃,一般由地方官府掌管。
“義倉不行!”
楊侗搖頭道:“義倉是百姓自己的糧食,還是由百姓自己管理為好,以后每村設義倉一座,由各村村長和二名副村長負責統計管理,若是村長、副村長貪了百姓的糧食,百姓可以到縣級史官控告。而且以戶為單位納糧的制度也不合理,以后就按人頭交糧入倉,畢竟,每一家的人口不一樣,若是均分的話,對人少的家庭不公平。若是官員管理的話,難免會有不法官吏拿去倒賣,一旦補不上,又恰好遇到災年,百姓要糧沒糧,那么就會對官府失去了信任,甚至還會起來鬧事!”
義倉這個‘公積金’制度執行于開皇五年,效果很好,也得到百姓的擁護,畢竟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旱澇災害,有這個保障在,大家也安心。可是到了大業后期就逐漸被破壞了,東部義倉全部被挪用為遠征高句麗的軍糧,到了青州大旱之年,官府自己還不起糧,于是才發生了轟轟烈烈的大動亂。而且還有很多地方的義倉被亂匪搶光、官員倒賣!
所以,楊侗覺得義倉還是由百姓自己管理為好,官府只有對村長和副村長的監督權,以及發放時的監督權,而無實際的使用和管理權。
房玄齡沉吟一下,道:“殿下所慮極是,百姓吃了一回大虧,對義倉深有疑慮,如今讓他們自己管理的話,自然是應都云集,能夠在災年到來之時,應付一段日子。”
楊侗見大家沒有異義,便說道:“吏部下發命令,讓各縣組織各村村長把義倉興建起來,并把百姓糧食百姓管的制度傳達到位。今年秋收收糧入庫。欠收之年一人一斗,豐年一人二斗。”
說到這里,楊侗起來伸個懶腰,道:“都熬了一宿,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兩月后的科考文件由學部下達;義倉之事交給吏部和民部負責,至于官辦店鋪就交給商部操作,這都是利國利民的政策,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施行起來。”
“喏!”眾人起身,稍稍活動了下僵硬的身子,這才紛紛散去。但是大家個個都是工作狂人,離開朝陽殿以后,都鉆進了官邸,隨意的擦了把臉,用了午餐以后,立即召集下屬官員,緊急的擬定方案,分派任務,讓偵騎向各地下達各項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