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寨建立在峨眉一處山谷之中,入口是一條狹窄的小道,兩邊盡是懸崖峭壁,入口前方是一條水勢滔滔的河流。作男道士打扮的袁紫煙站在南岸,她背負古劍,顯得瀟灑飄逸,容光照人。深潭一般的雙眼,觀看著對岸地形,思考著要是他日兵戎相見,如何進攻比較省力。
呈現她眼前的河流水流湍急,約有五丈寬,只有一座鐵素橋連接南北兩岸。橋面雖然比較寬敞,一旦抽掉木板,光禿禿的三條鐵索根本過不了人。即便進攻一方鋪上木板,可對岸兩側刁斗林立,之后又是一座轅門,士兵只要守住,就能以‘品’字進攻來犯之敵。所以對岸雖然沒有建立城墻,卻比城門更加堅固。
橫跨河面的三道鐵索的設計,也顯示出設計者的險惡用心,正因為有它們的存在,進攻方首先考慮的進攻點必是這里,這也意味著將士們成為對方的活靶子。
除開這條‘路’,袁紫煙想了半天,也依舊想不到破門之法,最好的辦法或許是堵住大門,等他們糧食耗盡,內部必亂,但是太耗時了,而且對方既然選擇在這里立足,想必還有另外出口。
正是袁紫煙百無聊賴之時,對面的轅門突然洞開,一隊騎兵朝這邊快步而來。
看到對方統一的鎧甲,以及整齊步伐,袁紫煙暗自吃驚,這顯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士兵,與她想象的烏合之眾完全不同。
“來者可是袁仙子?”一名魁梧的將領大聲道。
“我是袁紫煙,不敢當仙子之名。”
這名將領拱手道:“奉大首領之命,請仙子入山。”
“請帶路。”袁紫煙膽奇大,她當即策馬走上鐵索橋,跟著這些士兵進入了山寨。
一行人穿行三四里,眼前豁然開朗,呈現在袁紫煙面前的是大片農田,但是對方沒有停止,而是朝著莽莽群山而去。
袁紫煙至此才明白太和軍為何一點不怕聚集于眉山的唐軍了,因為太和軍的營寨都建在莽莽大山之中,要是沒有熟人帶路,就算唐軍破了山門,也容易迷失在雜亂無序的山間小道。
對方明顯是以山勢為基,興建了某種充滿殺機的死陣。這也讓她對太和軍大首領的身份多了一抹好奇。
跟著這隊士兵繞了將近半個時辰,方才抵達了目的地,一座座山寨坐落在這群山環繞之中,風格獨特的木質房屋依照山勢而建,這里有很多老人小孩,不過他們都不怕生,也沒有亂世之民的恐慌,給人一種安居樂業的景象。
“大首領在里面等候,仙子請進。”當他們來到大廳前,引路的將領伸手一引。
“多謝將軍。”袁紫煙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禮,滿是期待的走進了大廳。卻見空曠的大廳只有一個英武高高在上的坐在主位之上,他無聊的玩著一把精致的匕首,給人吊兒郎當的感覺……
當袁紫煙看清對方的模樣,腳步一下子就停了下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黎國公?”
“呃……”聽著對方嘴中蹦出自己的爵位,自以為袁紫煙不認識自己的沈光有了剎那的失神,緊接著懶洋洋的說道:“什么黎國公?”
“圣上登基之日,出城祭天,我在人群中有幸見過黎國公一面,黎國公別哄我了。”袁紫煙無語的說道。
“原來如此……”還在鄴城的時候,沈光當過情報頭子,自然認識裝神弄鬼的袁紫煙,現在被她拆穿,倒也不覺得尷尬,坐正身子,匕首也收了去,笑著說道:“袁仙子請坐。”
“多謝黎國公。”袁紫煙坐了下來。
“袁仙子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沈光好奇的問。
“特為黎國公而來。”袁紫煙雖然十分意外,不過陰差陽錯的找到沈光,算是一個天大的收獲了,這可不單是得到太和軍的問題,而是多了一員能征善戰的大將軍。因為她在益州混了一兩年,也為大隋拉到不少僚人,只是她本人不會打仗,也沒什么善戰之將幫她帶兵,所以聽到太和軍打過幾場漂亮仗以后,這才風塵仆仆的跑來找大將,但她又擔心太和軍首領不甘屈居人下,一旦掌握強大力量,對大隋可不是件好事。既然太和軍首領竟是沈光,她放心了。
聽袁紫煙說完來意,沈光哭笑不得,心說我可不是什么大首領,在這里連灰孫子都算不上。不過他也不說明,而是問道:“袁仙子有多少人?”
“黎國公,我已經收到三四萬名僚人了,這些人都在犍為、越巂、瀘川一帶。”見沈光看著她不說話,袁紫煙以為他瞧不上,連忙解釋道:“這些僚人雖然不是什么正規的軍隊,可他們都驍勇善戰,最擅長的就是在山地作戰,各種毒箭令人防不勝防。
沈光連忙說道:“袁仙子,我不是懷疑僚人的戰力,而是對這個數目感到意外。”
“家父在這一帶很令人信服,有他出面我才得到這么多人幫助,和我沒什么關系。”袁紫煙實話實說。
“我聽說僚人高達五六十萬,青壯少說也有十多萬,要是能夠將這些人聯合在一起,將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哪怕、拿下益州也不在話下。”沈光驀然想到之前和楊廣說的占領郡縣一事,頗為激動的說道:“你們能不能說服他們全部來降?”
“很難。”袁紫煙搖頭道:“僚人吃過太多的虧,他們認為漢人都卑鄙狡詐、背信棄義,這是其一。其二、土地都掌握在地方豪族身上,百姓人數眾多,掌握的土地卻很少。落到僚人身上就更少了,他們只能待在山中,只能冒死入山獵猛獸、采藥草換取糧食,勉強保住家人性命,但仍舊受到奸商壓榨。所以要是解不開這大難題,根本沒辦法令所有僚人聽命。”
“我大隋一視同仁,沒有民族之見,僚人不但能得到同樣的大小的田地,也可以為官、為將。這是我大隋最基本的國策,難道你不知道嗎?”沈光本是灑脫的人,也懶得一口一個‘袁仙子’的叫了。
袁紫煙明顯感受到沈光對自己態度的變化,無奈的說道:“說了,可他們就是不信。說到底,還是我們的分量不足,代表不了朝廷。”
“這樣啊……”沈光想了一想,對著袁紫煙問道:“那你告訴我,他們對朝廷政策是什么態度?”
“當然是迎接之極。”
“這好辦,我可以請示圣上頒發旨意。”沈光微微一笑,心中也有些慶幸:幸虧圣上有先見之明,給了老圣上十道空白圣旨,這下終于派上用場了。
“只是來得及嗎?”袁紫煙皺眉道:“我這里有一個計劃,或許需要動用很多人。”
“來得及,當然來得及。”沈光往楊侗臉上貼金的說道:“僚人也是圣上要拉攏的人,早已備好了圣旨,只是我沒有找到有影響力的僚人酋長,所以一直沒有頒發出去。”
“這也行?”袁紫煙滿臉詫異之色,心說這圣旨也太隨意了吧?
“圣上不是墨守陳規的人,否則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了,用他的話來說,這叫‘特殊事情特殊處理’。”沈光解釋了一句。
袁紫煙點了點頭,相信了沈光的說法,說道:“這就好辦了。”
沈光問道:“你不是說你有計劃嗎?說來聽聽。”
袁紫煙笑了笑:“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殺李淵而已。”
“你是在開玩笑嗎?”袁紫煙的話如同一記晴天霹靂轟了下來,令沈光目瞪口呆:
殺李淵,還而已?
這姑娘的心得有多大啊?
才三十多歲的沈光忽然覺得自己老了。
“我是這么想的。”袁紫煙說道:“益州有四塞之險,外面的大軍很難攻打進來,然而堅固城堡,往往,總是容易從見內部攻破。在我看來,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都是有野心的人,要是李淵死在半路,偽唐極有可能一分為三,這樣一來,益州就容易收復多了。”
沈光聞言點點頭,“你這想法其實很不錯,成功的可惜性也很大,想來你們父女謀劃很久了吧?有沒有具體的規劃?”
“沒有。”袁紫煙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在山寨門前等候的時候,覺得這個山寨易守難攻,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內部打破。”
沈光一怔,隨即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袁紫煙,“我明白了,你是看到我以后,就想雙雙聯手,弄死李淵,促使偽唐分裂?”
“正是。”
“李淵身邊護衛嚴密,你覺得可能嗎?”
“可能啊。”袁紫煙說出了自己的:“李淵走的是長江水路,由于長江水流湍急,江中礁石遍布,不是常年行走在大江之上的船夫們都敢不能走,李淵的船隊雖有很多有經驗的船夫,可每到晚上就會落錨休息,李淵吃住都在船上,我們可以趁著夜色,潛水登船。”
“船隊浩浩蕩蕩,想必兩岸有不少士兵隨行,這又怎么混進他們的隊伍。”
“如今正值多雨時節,導致長江水流暴漲,船隊運載很多錢糧、財物,異常沉重,想要逆流而上,只能動用大量纖夫,完全可以混得進去。”
“這個想法很不錯。”沈光被袁紫煙說服了,雖然老皇帝要保李淵一命,可是火燒船隊還是可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