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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7章:黯然退出

  發生在舂陵、襄陽之交的攔截之戰,在第二天中午便隨著逃兵傳回了襄陽城。而在東宮正殿,李建成的神色十分憔悴,他已經呆呆的坐了一個下午,原本俊朗的臉已經蓄了不少胡茬,看上去不但頹廢,還很邋遢,只是注重儀容的李建成此刻已經不去在意這些了。

  他既是為柴紹的陣亡而哀悼,也是為了大唐帝國而憂慮,李孝恭兵敗、柴紹已經陣亡,十幾萬舂陵軍回到襄陽的數目,竟然不足千人。

  這讓他怎么辦?怎么向視這支大軍為救命稻草的父皇解釋?

  在他下首,兵敗回來的李孝恭、武士彟默默地跪在地上,自從逃回襄陽,講述了撤兵經過以后,他們二人就沒有為自己解釋過什么。

  兵敗和已經送到襄陽的柴紹的尸體都是無法挽回的事實,雖然李建成并沒責怪他們二人,但自責卻如刀子一般噬咬著他們二人,只因柴紹不僅是駙馬,還是他們的戰友,要不是柴紹在羅士信發起進攻時,柴紹帶著他麾下三千名士兵殺上頂著隋軍沖鋒,給他們剎那間的喘息,他本人根本不會陷入重重包圍,完全可以說是柴紹用他和他麾下將士的命,換來了他們二人的生。

  這時,陳叔達快步走進殿前廣場,他奉命去竟陵收攏兵力、糧食,此時剛剛回來,現在到處都在說李孝恭慘敗而歸,陳叔達也不知真偽,來不及休息便匆匆前來。

  他見幾名親兵站在臺階前緊張的向殿內張望,氣氛十分凝重,急忙問道:“荊王他們真敗了?”

  “正是。”一名校尉輕聲道:“荊王戰敗,只剩不足千人返回,柴駙馬也陣亡了。”

  “轟!”

  校尉這話如記晴天霹靂,震得陳叔達腦子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心跳,仿佛什么都聽不到一般。

  陳叔達其實有另外一個計劃,前幾天劉文靜來信,讓他說服李建成吞下舂陵兵馬,平安退守巴東之后大家不用去成都這個骯臟的政治泥淖而是以李孝恭、柴紹為將帥,統領大軍攻克南詔六部為大唐、為李建成奪下一塊休養生息之地。

  這其實也是當初東征失敗劉文靜為李淵擬定的發展大計,可那時李淵遭到關隴貴族以民意挾持無法遷都成都,這才使計劃無法執行。

  本想拾起這個發展戰略然而現在…十幾萬大軍沒了柴紹也沒了。戰略大計自然也落空了。

  陳叔達眉頭都皺成一團,他沉吟一下道:“替我稟報殿下,就說我求見。”

  校尉快步走上臺階,站在大殿門口稟報:“稟報太子殿下陳相國求見。”

  “請進!”李建成的聲音有些嘶啞語氣里充滿無盡了無盡的愴然。

  不用親兵轉告,陳叔達便已走進大殿,直到李建成前面,才行了一禮,“參見殿下。”

  李建成抬手道:“陳相請坐。”

  “謝殿下。”陳叔達再行一禮才將目光看向了李孝恭,這一眼看去整個人都傻了,只見這位只有三十余歲的荊王頭上白發竟比自己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還多。

  “荊王、武將軍,我一個亡國之人尚且活得有滋有味你們豈能因一時失利失去了信心?”陳叔達深吸了一口氣氣咻咻的說道:“我大唐還沒亡太子也還要你們二人帶兵前去益州,還不是悲痛的時候,都給我像個男人一樣的站起來。”

  李孝恭這才慢慢地站了起來,將武士彟也扶了起來,苦澀一嘆:“悔不聽嗣昌之言,至有此敗,更害死了嗣昌!”

  柴紹當初勸他走官道南下棗陽,而李孝恭卻擔心隋軍騎兵從背后掩殺,再次全軍覆沒,這才堅持走上山間小道。此時想到柴紹的死,李孝恭又是忍不住一陣心痛。

  李建成嘆了口氣:“孝恭,你的決定并沒錯。若是你們走官道,恐怕早有一個多月前就敗了。”

  “這是國與國之間的差距,實非人力可變。”說這話的陳叔達心里如明鏡一般,大唐王朝從與大隋王朝并駕齊驅落到這地步,罪魁禍首就是李淵。

  自李淵登基之后,敗筆連連,一步步將生機勃勃的大唐拖到這個絕境,他有多大斤兩陳叔達一清二楚,如果像劉邦一樣把軍隊交給麾下大將指揮,大唐就算干不過隋朝,也不會這么慘。但他偏偏外行指揮內行,于軍隊之中到處插手。

  有時候陳叔達甚至極度懷疑李淵是楊侗派來的奸細,否則他為何總在關鍵時刻‘配合’楊侗?

  還是說,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順眼,索性江山和子孫也不要了,要是這樣的話,楊廣戲稱他為“阿婆”,還真不是沒道理。

  “太子殿下,武川司長史韓志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商。”就在陳叔達胡思亂想之際,剛才那名校尉在殿外稟報:

  “有請。”

  “喏。”

  不一會兒功夫,韓志大步入殿,行禮道:“卑職韓志參見殿下。”

  “韓長史有何要事?”李建成示意他免禮。

  韓志說道:“回稟殿下,城中到處在風傳我軍不利的消息,為免動搖軍心,卑職已經嚴令各坊百姓禁言,不準談及唐軍兵敗之事。并且遵照殿下吩咐,派出一千名武川衛巡視全城,通傳各處,凡是敢私下商議者,皆以通敵論處。”

  李建成看了大家一眼,故作輕松的說道:“我這么做或許就是傳說中的掩耳盜鈴了吧。如今民心、軍心皆亂。豈是禁令能止得住?都說隋軍極善不戰而屈人之兵,以前我還不信。然而隋軍遠在漢水以北,就已經令我們全城動蕩,相比之下我們實在是太被動了。”

  李建成的話激起了陳叔達的擔憂,“自古以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軍民在公開場合是不敢談,但私下里談得恐怕更多。殿下,我們的形勢現在很不樂觀,應當早有準備啊。”

  李建成默然點頭:“目前看來,楊侗的確是準備武力奪取荊北了,都說說,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

  陳叔達緩緩的說道:“現在軍心動搖,人人自危,微臣最擔心的還是荊州本地人,對他們而言,投降隋朝最符合他們的利益,襄陽城或許擋得住隋軍,卻擋不住心向隋朝的民意。荊州民心已不在我大唐,他們視我大唐為洪水猛獸,依微臣之見,早日離開為好。”

  李建成默不作聲,暗自盤算起來。

  雖說楊善會擊敗了舂陵軍,可是經過個多月以來的緊急收攏,襄陽又已從各地集結到了兩三萬名精兵,單純從軍事上說,隋軍是很難攻城高池深的襄陽城。但關鍵是城內人心惶惶,這種恐懼情緒用不了多久就會蔓延到軍隊之中。而據他所知,襄陽雖然當了唐朝幾年的領土,但因為朝廷連年作戰、連連失敗的緣故,厭戰、畏戰的情緒從一開始就沒消除過。要是楊善會、薛萬均、李靖同時兵臨城下,嚇怕了的軍隊說不定馬上就會獻城投降。ぷ999小説首發ωωω.999χs.cΘмм.999χs.cΘм

  念及于此,李建成看向了李孝恭,問道:“孝恭,你認為呢?”

  李孝恭也知此時絕非矯情的時候,連忙答道:“其實自東征失敗以后,我軍士氣就越來越低迷,一天不如一天。同時也有越來越多的人認為我大唐對荊州的統治大勢已去,當圣上遷都之后,荊襄籍士兵都自求自保、各留后路,厭戰畏戰的情緒早已席卷全軍。我又慘敗而歸,這對我軍上下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般的打擊,如今軍心瓦解,已無法再戰。我也認為早日離開為宜。”

  李建成也知事不可為,當即對韓志說道:“韓長史,傳令下去,讓留守官員緊急收拾收拾,三天后與我前去成都。”

  “卑職遵命。”韓志應了一聲,行禮離開。

  李建成又對李孝恭道:“孝恭、武將軍,你二人負責軍隊事宜,不愿與我們去益州的士兵,就不必勉強了。”

“喏。”李孝恭、武士彟應命離開  “在隋唐的休戰協議中,楊侗要求我們將一個完整的襄陽交上。雖然說他已經摧毀了協議,但我卻不希望亂兵和地痞無賴禍害城中百姓。”李建成踱步出門,看了看雄偉壯觀的宮殿群落,嘆息一聲,對默默相伴的陳叔達說道:“陳相國,勞煩你去趟蔡陽,讓羅士信或是楊善會前來接管襄陽。這也算是我為襄陽百姓做件好事吧。”

  “微臣遵命。”

  第三天清晨,已經和隋朝達成了交接協議的李建成,帶著李唐殘余勢力正式撤出襄陽,結束了他們對荊州的統治。

  負責斷后的武士彟到了下午,依約開門,放隋軍主力入城,自己則帶到四千名士兵往西而去,前去和李建成匯合。

  奉命接管的杜伏威和羅士信率領四萬大軍入城,羅士信率領一萬精騎負責接管皇宮,

  而杜伏威則負責控制襄陽城,城內百姓家家戶戶關閉門窗,躲在家中不敢外。

  一隊隊隋軍騎兵在襄陽大街小巷奔馳,將趁機搶劫店鋪、為禍百姓的散兵和流氓無賴抓捕斬首,并大聲吆喝,讓百姓暫時不要出門。

  到了傍晚,得到通知的楊善會率領麾下將校大舉入城,他問向前來迎接的杜伏威:“可有李建成得消息?”

  杜伏威躬身道:“啟稟大帥,他們在清晨時分,已經離開,與末將交割的是武士彟。”

  旁邊的謝映登問道:“大帥,我們要不要去追?”

  楊善會搖了搖頭:“李建成、李孝恭都不足為慮,而且少了李建成,成都怎么會熱鬧起來呢?隨他們去吧。”

  “喏。”謝映登應道。

  “我現在暫且任命你為襄陽郡丞,安撫襄陽郡,安排士兵接管治下各縣,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妄施殺戮。”

  謝映登連忙應命:“末將明白,請大帥放心。”

  楊善會目光移向杜伏威:“我們這伙人,杜將軍你最擅長水戰,你和闞將軍率領第十一軍將士前去夷陵協助李靖尚書,為攻伐益州做好準備。記住,一切聽令從于李尚書。”

  杜伏威大喜:“末將遵令!”

  “負責奪取房陵和西城的薛萬均將軍有沒有信鷹傳來?”楊善會詢問身邊的親衛。

  親兵答道:“回大帥,尚無薛將軍的信鷹傳來。”

  “我知道了。”楊善會也不在意,其實房陵并不屬于荊州,但和西城郡一樣兵力空虛,這樣的地盤,豈能不奪?

  他又說道:“與我前去皇城,我要親自給圣上和左仆射寫捷報。”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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