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隸屬千山余脈,是古老文化發祥地之一,為古炎帝生息、周室肇基之地。境內山勢起伏明顯,深山山勢陡峻,淺山梁脊較寬。
其中有一山峰,名為鳳凰山,山前小巒桀出。端部一石島,延至杜河岸,形若鳳頭,狀若飲水。隋文帝游幸仁壽宮,相傳鳳鳴于此山而得名。
鳳凰山東南方向山形清瘦,郁郁蔥蔥,小溪潺潺從山中流下,注入一面鏡湖之中,因有活水注入,湖面并未結冰。
文帝時期修建的周公廟便是位居于此,這座占地極廣的廟宇雖然荒廢已久,但四周墻壁尤在,多少能夠起到躲避風雪之效。
李淵派來刺殺楊侗的刺客隊伍便是暫居于此,此次主將是李淵堂弟李孝基,受封為永安郡王,他雖與李神通一樣貪財,但本人頗有才干,所以一直深受李淵重用,此次事關重大,說是李唐王朝最后的翻盤機會亦不為過,便任命性格謹慎李孝基前來執行這次行動,并派竇軌長子竇奉節為副將。兩人潛到關中之后,收攏散居各處地的李氏死士,但他們只有兩千余人,要想刺殺楊侗實在太難了,于是打算在元日朝會那天,在承天門外制造混亂,讓觀禮百姓相互踐踏,擇機刺殺楊侗和隋朝文武重臣,可后來探聽到楊侗將于除夕之日前去三疇原祭祀楊堅,又見到武功縣官員發動百姓清掃皇陵積雪,便改變了原先計劃,打算在中路伏擊楊侗。
但大興至三疇原幾乎都是平原,適合伏擊之地著實太少,時至今日尚未找到比較穩妥之處,眼見后天就是除夕,李孝基著實是睡不著覺。
當下讓人點燃松枝,努力選擇伏擊之地。
竇奉節看著默默注視地圖的李孝基,抱拳道:“永安王,后天就是除夕了,你看我們現在怎么辦?”
李孝基看向了竇奉節,眼中閃過一抹無奈:“楊侗要是來了,隋朝文武以及各國使臣定然也避免不了,這了護衛這些人,隋朝第五軍極有可能集體護衛,我們這么一點人,若是下面作戰,跟送死沒有什么區別,所以必須找準一個比較合適地方埋伏,然后對楊侗的車駕發起攻擊,然而你也知道,這些地方幾乎沒有什么適合伏擊的地方,而且雪原之上白雪皚皚,我們藏身在哪里都是一目了然。”
竇奉節聽到‘白雪皚皚’四字,頓時心頭一動,“永安王,不如我們在雪地里挖條壕溝,把壕溝外的雪推成斜坡之狀,然后藏身其中,只要做到渾然一體,隋軍定然不會想到雪地里有人。”
“此法可行。”李孝基雙眼一亮,興奮的走了幾步,回身道:“但是竇將軍,你難道沒看出來嗎?就算我們偷襲成功,還活得了嗎?”
“永安王,和楊侗相比,這兩千余名死士又算得了什么?”既然已經說了,竇奉節索性將自己所知和盤托出:“還有,您看這些死士只聽命武川卒,哪一個真的把我們當作首領了?若是末將所料不錯,這應該是齊王的主意,要是我們失敗,您認為這些人不會告我們一狀?”
李孝基也不是傻子,心知竇奉節是打算讓這些人去與隋軍同歸于盡,他們二人只需遙遙觀望即可,沉默了半晌,道:“這是我大唐取楊侗性命的唯一機會,無論如何,我們都要以大局為重,這時候不能節外生枝…”
“敵襲…啊”
未等李孝基說完,外面響起了凄厲的慘叫,也打破了整個廟宇的寧靜。
李孝基面色一變,厲聲道:“快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咻”
就在此刻,廟宇之外兩枚火箭一前一后沖天而起,李孝基神色慘變,“我們被隋軍發現,迎戰。”
“啊啊……”
凄厲的慘叫聲和利器撕裂肌肉的聲音如同瘟疫一般,很快蔓延開來。
在李孝基和竇奉節慌亂之中,一只只火油陶罐被拋進來了,與此同時,一個個澆滿了火油的在破布球被點燃投了進來。
火球越過圍墻,砸向了畝里的死士們,死士們一片喊叫,四散躲避,火球滾到有油的地面和破殘的殿宇,大火迅速起來蔓延,雖然大火沒有造成大損失,但廟宇內卻是一片混亂,如無頭蒼蠅的死士們也從黑暗之中暴露了出來。
“轟!”
當李孝基和竇奉節從一間燃了大火的殿宇出來,正好看到正面的圍墻被推倒在地,一支身披重甲的陌刀軍踏著倒了一地的夯土墻面一步步向院里殺來,每一步都是凝重如山。
一些死士利用手中弓弩射擊,密集的箭雨射向陌刀軍,但他們的盔甲乃是精鐵打造,一般弓弩在五十步射程內都拿它們無計可施。
箭如暴風疾雨,叮叮當當地射到重鎧上,卻沒一名陌刀士兵被射倒,依舊步步走來,前排士兵揮動陌刀,朝著拔刀迎戰的死士猛劈而下。頓時人頭翻飛,軀干四裂,地上尸塊累累,沒一具完整尸體,殘肢斷臂隨處可見,慘不忍睹。
他們步步推進,如鋼鐵之墻般列隊前行,所過之處,如地裂浪分,人頭亂滾,殺的一群死士心膽俱裂,慘叫這聲響徹夜空。
“永安王,我們被包圍了,往后殿撤!”竇奉節已從混亂中醒悟,他也不管李孝基,在幾十名竇氏家兵護衛下,調頭就跑。
還沒跑出幾步,一支弩箭已經破空而至,直接將竇奉節的腦袋洞穿,鮮血腦漿迸濺。竇奉節撲倒在地,渾身抽搐一下,當場斃命。
不遠處,陰明月冷笑一聲,將手中弩具往馬背上一掛,她是此次行動的主將,受楊侗之命前來將這支刺客隊伍剿滅。
楊侗心知這些尤在為李氏效命的死士已經喪失靈魂和理智,個個都是冰冷的殺人工具,絕不能有半點仁慈之心,要是不能斬草除根,針對大隋皇族的刺殺遲早還會復發,搞不好還會禍及子孫。
作為大隋的皇帝,楊氏家族之首,楊侗豈能容許刺客們,時時刻刻在暗中盯著自己和自己的親人?所以他為了將這支死士隊伍徹底殲滅,不僅調動了所有修羅衛,還把玄甲軍也交給了陰明月。
“不過一個婦人,楊侗沒人可用了嗎?”李孝基心知逃生的希望不大,當即怒視陰明月,咆哮道:“進攻,給我殺掉這個女人。”
“殺!”頓時一伙亂糟糟的死士讓過陌刀軍,朝陰明月沖殺過來。
“放箭。”陰明月冷冰冰的俏臉,閃過一抹狠辣的神色。
“咻咻咻”
一蓬蓬血霧在人群中綻放,密集的人群如被犁過的田地一般,死士們原本如虹氣勢剎那間如被潑了盆涼水。為了避免傷到自己人,隋軍此時已經沒有動用弩箭,而是揮刀而上。
“殺過去,一個不留!”隨著一聲怒吼,王雄誕提著陌刀從缺口突進,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風。
在他身后,薛萬備、秦懷玉、程處默等小將和三百名玄甲軍瞬間組成一個以王雄誕為首的錐形陣,朝著雜亂無章的死士們發出咆哮的怒吼。
失敗了!
李孝基腦海一片空白,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而在此時,如靈貓一般伏在一處墻角上的楊沁芳手執一張弩,正在朝他瞄準,見到李孝基身邊侍衛忽然稍稍讓出一個空隙,她猛然扣下扳機,一支弩箭脫弦而出,箭支轉瞬射到,‘噗’的射穿了李孝基的后頸,箭支透頸而出。
但此時,已經亂作一團,幾乎沒有唐軍死士發現李孝基已死,被裝備精良的隋軍士兵殺得尸橫遍地。
就在隋軍在鳳凰山大肆剿殺李唐刺客同一時刻,楊侗也在與奏疏血拼。
夜深人靜,兩儀殿一燈如豆。楊侗坐在在案幾之后,一邊扶額,一邊批閱奏疏。但如山一般高的奏疏毫不見少。
其實很多奏疏是一個多月前的,楊侗倒也不怪他們來得晚,實在是大隋現在的疆域太過遼闊,消息傳遞不便,信鷹又載不動各郡的總結冊子,所以只能通過驛站,或是入朝述職的官員帶到中樞。
更讓楊侗納悶的是大隋又開始缺人了,因為他最近明顯感到自己比往常忙碌了很多,許多以前自己不用操心的事情都到了手上,致使每天雷打不動的練武時間也被占用了不少。
也能理解,畢竟大隋僅是今年一年,就收復了青徐荊揚四州,青州四郡轄三十六縣,徐州五郡轄四十縣;荊州二十二郡轄一百二十二縣;揚州二十九郡轄一百五十八縣。林林總總加起來就是六十郡、三百五十六個縣。
這么多郡守、通守、郡丞郡刑、郡御;這么多縣令、縣丞、縣尉還有縣御都需要重新任命,朝廷哪有那么多熟手可派?唯一的辦法就是從三省十部九寺抽出,這些中低層京官的大面積離開,中樞的人員自然不夠。
而且這些官員赴任之后,一邊從頭開始執行大隋現行政令,一這還要收拾從賊的大小豪強,問題之多可想而知。
楊侗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大多帝王都熱衷當昏君了,如小山一樣的奏疏倒騰在你的面前,能不厭煩才怪。
其實以楊侗現在的眼光來看,批閱奏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難,只因這年頭不像后世那么復雜,地方官員上奏的內容大同小異,多為民生、案件、基建之類,只需靜下心來分析即可,關鍵是要耐得住這份枯燥和寂寞。
不過忙碌的日子也讓楊侗感到充實,自岑文本、邴元真馬周、楊禪師、陰弘智、楊思誼、劉洎等能吏各鎮一方地域之后,楊侗明顯感受到自己對青、徐、荊、揚四州的掌控力在一點點的增加,未來兩三年內都要消化今年的收獲。
這也是楊侗沒急著收復益州的原因之一,他擔心地盤兒再大,就掌控不住了。
掌控不住的江山,那就不算是自己的江山,畢竟再大的江山打下來,如果基層不穩,也只是一個虛幻的空中樓閣,與其讓新手將地方治理得一塌糊涂、大失民心,倒不如繼續讓李淵掌控,但這邊穩了,經驗充足的預備官員多了,當他們就任之后,就能憑借治政的經驗讓各地方步入正軌。
楊侗經過這些年磨練,十分清楚他要做什么、需要什么。他要做的事情是將大隋江山夯實牢固,要的是一個完全屬于他的大隋天下,而非名義上的皇帝。
開年之后,先暫時不管益州的李淵;宕昌郡的李世民所部該是第一時間剿滅,只因李世民跟李淵、李建成不同,他是一個越挫越勇的人,以前受李淵管轄,不敢放開手腳施為,但李淵如今的命令對他而言,估計是跟放屁差不多,失去了李淵的約束,李世民這個賭性極重的家伙,很有可能鋌而走險,令大隋失去對整個局勢的把控。所以就算弄不死這個變數,也要把他打回成都城,使他們父子、兄弟繼續把相愛相殺進行到底。
根據韓志私下里的來信,李元吉因為先一步入蜀之故,拉攏到了一些地方官員,更因為他血腥清洗關隴貴族、益州豪強,使偽唐朝廷空虛的國庫得到充實,百官俸祿也有了著落,致使朝中的官員也開始說起了李元吉的好話。
實力和聲望的積累,令李士元對皇位覬覦之心越來越重,如今基本不管政事,一心都撲在拉攏軍政官員之上。
這個結果,也讓楊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偽唐的局勢正朝自己預料之中發展,要是李淵父子、兄弟發生宮變,那自己就有辦法讓李氏父子、李氏宗族在宮廷之變中死亡殆盡,省去后續許多麻煩。
直到深夜,楊侗才把奏疏全部批閱完畢,步入大殿,冰冷的雪風吹來,頭腦為之一清,放眼望去,燈下雪花晶瑩生輝。
“啟稟圣上,凌尚書緊急求見。”不一會兒,一名侍衛匆匆忙忙趕來,躬身稟報。
“宣!”楊侗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