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一支浩浩蕩蕩,連綿數里的大隋軍隊兵出伊吾,直逼高昌。兩萬大軍鋒利的戰矛閃爍著寒意,馬蹄以嘶鳴。
蘇定方坐在一匹黑色的高大駿馬之上,手中那柄鋒利無比的大刀,散發凜冽寒意。然則,他的目光沒有絲毫波動,如若山岳一般的沉穩。
眼見天色不早,前面又是開闊地帶,蘇定方向身邊吩咐道:“傳令下去,就地扎營。”
“喏!”
一聲聲令下,大軍迅速扎下了營地。
“杜先生,你覺得此戰應該怎么打?”蘇定方坐在馬背上,向隨軍軍師杜如晦詢問行軍作戰的意見!
“蘇將軍怎么想的?”杜如晦反問了一句。
蘇定方說道:“西域諸國大都是一城一國,相互之間,勢力參差不齊,但西域也不是沒有大國,高昌就是一個大國,有數十萬人口。”
“高昌在西域,是唯一一個以漢民族為主體的國家,西晉末年中原戰亂,導致雍涼漢民涌入相對平靜的河西地區。后來苻堅東平六州。欲圖西域,發兵十數萬西進討平涼州。于是先前那股涌向河西的流民潮,加上新近加入的河西本地居民,與先前定居于此的漢朝屯田吏士,征西留守軍人構成高昌國的主體民族。高昌兵力雖然只有兩萬名力左右,但一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敢戰士。”
“高昌本是臣服我大隋,可惜這些年大隋內戰連連、四分五裂,我大隋在西域的影響力名存實亡,高昌如今不僅軍事力量首屈一指西域第一國,現在還和西突厥一直有密切關切,兩者除了相互通婚以外,還有共同的政治、經濟利益。我們就這樣過去,高昌未必會安好心。”
蘇定方繼續說道:“如果高昌不安好心,那么我們只能強攻一途了。這個高昌跟我們一樣實行郡縣制,僅僅大城就有八座,分別是高昌、白力、橫截、臨川、田地、篤進、始昌和交河,其中高昌王城和第二大城交河是歷代高昌王必定修葺之處,經過數百年修葺,論城池之堅固,或許比不上長安、洛陽、鄴城、涿郡城,但也不會遜色有多少。此二城座落險要地勢、易守難攻,想攻取高昌,這兩城將會是最大的威脅。”
杜如晦暗暗夸贊蘇定方看得透徹:楊廣在位期間,構建了眾國臣服的朝貢體制。各藩屬國奉大隋為宗主國,定期朝貢,各國和平相處。如果有人不愿意臣服,大隋采取戰爭的手段威服之。如果有國家侵犯另一國,大隋為了維護朝貢體制會幫助弱國擊敗強國。如果各國臣服大隋,大隋也給予優惠回饋。在這樣外交理念下出現萬邦來朝的恢弘局面。
大業五年,楊廣西巡之際,西域二十九個國王眼巴巴的跑去武威朝見。然而那畢竟成為過去了,西域諸國如今都臣屬于西突厥,他們未必認同大隋,甚至還會伙同西突厥對大隋不利,人走茶涼這種事情多的是。
一念至此,杜如晦說道:“高昌國地域較廣,共設有四個郡和十八個縣,人口數十萬。如果麴伯雅一心降了西突厥,那就有兵四萬,而且還能迅速撤軍幾萬,加上它有無數重城,我們不管怎么逼、怎么打,都不能迅速拿下。既如此,我們索性將它定為敵人,從而換一種方式而去。”
“如今高昌名義上還是大隋屬國,我們可以派一隊精銳,打著大隋王朝的名義大張旗鼓的去。就算麴伯雅不滿也只能接待,而且我們人數少,也引不起西突厥駐軍的重視,即使前來詢問也是駐軍將軍等寥寥幾個,到時候我們趁機斬了西突厥的人,逼麴伯雅投向大隋,若他聽話就繼續當他的高昌王,若敢不聽話,便趁機將他生擒,然后以他的名義征召高昌的將軍,只要將這些人掌控,即可讓高昌的大軍幫我們打仗。”
“有理。”蘇定方說到這里,眼睛忽然一亮,道:“高昌本是車師人故國,當東西交通往來的要沖,因其地理之要,西漢宣帝設戊己校尉屯戍于此,漢人始大規模進駐該地,到了北涼承平十八年(460),柔然攻高昌,立闞伯周為高昌王,為高昌建國之始。其間先后更由闞氏、張氏、馬氏、麴氏統治。如今的高昌王麴伯雅野心勃勃,他在西突厥的支持下,蠶食四周,將高昌從一城擴張為四郡十八縣,若是放任其發展,必將成為西部之大敵,咱們索性以通西突厥之名把他滅了。名正言順的奪下高昌,將之并入大隋,成為大隋一個郡。說不定殿下還會以我們的名字命名呢。”
自從遼東有了‘玄齡城’,并有擴地千里即以主將之名命為郡、縣、城名的制度以后,大隋文武做夢都想一個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地方,蘇定方也不例外。
“殿下早有重啟絲綢之路的心思,而這高昌橫亙在絲綢之路上,遲早會成為我大隋的毒瘤,我們理應防患未然,將之殲滅在萌芽之中,這是其一;其二、麴伯雅先是我大隋臣,卻與西突厥沆瀣一氣、狼狽為奸,此為不忠,必須滅之;其三、西突厥對高昌百姓橫征暴斂,極盡盤剝,麴伯雅窩囊懦弱,放任不管,是為不仁,百姓早早對之不滿,我們滅了他,是順應人心的仗義之舉;其三、高昌以漢人為主體,作為漢人之宗主,我大隋有責任有義務為同胞討要公道……蘇將軍你說對是不對?”杜如晦氣宇軒昂地指點高昌,大有指點江山的氣概,一口氣就數出了麴伯雅十宗罪。
蘇定方聽得有些呆了,忙點了點頭,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杜先生說得有道理,本將也認為麴伯雅十惡不赦!那就……”
“干了他!”杜如晦氣勢磅礴。
“怎么干?”蘇定方不恥下問。
“我們不是有一群母老虎么?”杜如晦嘿嘿一笑。
“你是說陰明月將軍?”蘇定方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楊侗麾下有一支英姿颯爽女劍侍,平時由楊侗訓練,楊侗不再則由李靖的夫人紅拂女當教官,人數從最初三百發展到了五百,她們的首領是陰世師的女兒陰明月。
這一次,他們的文官實在多了一些,楊侗便分出了兩百人來保護房玄齡、杜如晦他們這些大老爺們,弄得這幫文人很沒面子,丟臉都丟到了全軍里去了。
杜如晦本來就是重點保護動物,又因為他和蘇定方率領的兵力不足,韋云起便給他分派了一百名女兵,其他文官不但不妒忌,還巴不得韋云起把所有女兵都派給杜如晦。
杜如晦明白蘇定方在笑他,嘿嘿笑道:“這些劍侍雖是女兒身,但武藝出眾,特別是陰將軍更多武藝兵法韜略樣樣出眾,奈何殿下帳下人才輩出,她才沒有展現的機會。”
“武妃率領飛羽弓騎,縱橫天下,立下赫赫功勛,一身武藝連我都不敢說比得上;麗妃以幾百名家奴起家,為李淵打下了整個關中,堪稱是李唐第一功臣,所以我并沒有輕視女子的意思!”蘇定方苦笑道。
“這就對了。”杜如晦拍了拍手道:“現在就由我和陰將軍亮出大隋旗號,堂而皇之的進入高昌城。”
“就這么辦!”蘇定方笑著同意了。
文人、女人的確更容易讓人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