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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夙世冤家(七)

  沈械夫妻兩個是一起來的,兩人本出去赴宴,得了消息沒等開席便匆匆趕過來。給力文學網www.

  身為長兄長嫂,要是沈玨在京城有什么不好,他們實無法對家里交代,自己心里也難安生。

  送信婆子說的清楚,夫妻兩個曉得沈玨是燙傷了臉,除了傷勢之外,憂心的就是破相不破相。

  沈玨性子雖憊懶,可在讀書上很是開竅,資質頗佳。要是因破相從此斷了仕途,那不擔是太可惜些,家中太爺說不得也要遷怒到他們夫妻頭上。至于嗣子之事會不會有變,沈械倒是不擔心,只說沈玨在二房受傷,二房長輩就要給個交代。

  夫妻兩人過來,自是先要拜見大老爺與徐氏,大老爺還沒回來,徐氏見了二人。

  徐氏面帶愧疚,嘆氣道:“好好的孩子,說傷就傷了,沒照看好玨哥,我真是沒臉見你們夫妻兩個。”

  即便是沈珠動的手,可到底是在二房發生的事,二房諸位長輩難辭其咎。

  沈械忙道:“又于嬸娘何事?聽說是珠哥失手翻了茶盞……都是意外……”

  族兄弟之間,一個為了嫉妒故意害人,這說起來是家族丑事,徐氏自不會讓出去請人的婆子隨便說,因此去請沈械夫妻時只說是意外。

  徐氏曉得他們夫妻兩個心焦,也不多耽擱,親自帶他們去了西客院。

  沈瑞、沈全兩個都在外間,見有人挑簾子進來,沈瑞忙小聲道:“動靜輕些,玨哥方歇下”

  徐氏、沈械等人都放緩了腳步,沈瑞、沈全見是他們,連忙起身,小聲見禮。

  沈械夫婦到底不放心,即便聽說沈玨歇下,還是躡手躡腳地進了臥房,親自看過方轉出來。

  械大奶奶養育三個兒女,最是見不得小孩子受罪。沈玨雖是小叔,可比械大奶奶長子棟哥還小半歲,械大奶奶亦是當他如小輩般關愛。因沈玨臉上傷勢駭人,械大奶奶已經忍不住紅了眼圈,流下眼淚。

  沈械臉上繃得緊緊的,微微皺眉,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嬸娘,沈珠呢?”

  仆婦傳話雖說是意外,可沈玨的傷又在那里擺著。

  徐氏哪里不曉得他想要問的到底什么,道:“我得了消息,原也想著是意外,不過瞧著玨哥傷處實是不像。后來你二嬸子點破了沈珠,他倒是承認,是聽了玨哥要入小二房為嗣之事心中不忿,故意用滾茶潑在玨哥臉上你大叔父、二叔父不在,到底如何處置沈珠,我也不好做主,便使人送到東客院看管起來。給力文學網”

  沈械沉著臉道:“侄兒先前只覺得沈珠不過有些性子輕浮,沒想到心腸竟然這般狠辣”

  械大奶奶聞言,則是忍不住望向沈瑞。

  同樣被二房選為嗣子,沈瑞怎么好好的?沈玨不過心血來潮過來溜達一趟,就出了這般意外?

  倒不是她心存惡念,只是人與人有遠近親疏罷了。沈瑞傷了,不于己事;沈玨傷了,即便不于他們夫妻兩個的事,他們也擔了不是。傳回松江,太爺只會埋怨他們兩口子沒有照顧好小兄弟。

  沈械夫妻最擔心的,還是沈玨面上是否會留疤痕。

  徐氏將大夫診斷與醫囑都說了一遍,這夫妻兩個才放下一半心;至于那一半,還得等沈玨真的好了,并且沒有留疤,才能安心。

  至于沈珠那里,沈械惱是惱,可以他的身份也不好發作沈珠,聽說沈玲也在那邊,便提出想要見見沈玲。

  徐氏自是不會攔著,打發婢子過去相召。

  沈玲依舊在東客院,不過沒有在前頭,而是在后邊屋子,從沈琳嘴里套話。

  他是三房旁枝庶子,今日是頭一遭來二房,對于二房擇嗣之事,也不過是從曾祖父信上聽得一句,具體內情并不知曉。

  沈玲很是不明白,沈珠怎么會覺得沈玨“搶”了他的嗣子之位。這擇嗣之事本是二房長輩定奪,沈玨哪里能左右長輩們的決定?還是沈玨真的有什么不當之處,惹惱了沈珠,使得沈珠忍無可忍?

  雖說這兩日接觸沈玨,對于這個宗房族弟沈玲印象還不錯,不過之前在松江時也聽過傳言,曉得他為族長太爺寵溺,是跋扈囂張的性子;還有四房沈瑞,如今看著穩重,當年亦有頑劣之名。

  沈琳倒是實在,沈玲問什么說什么,倒是絲毫不隱瞞,將知曉的都說了。

  西客院與東客院之間隔著中路,離的不近,沈琳向來只有一個人,安靜地住在后邊屋子,即便西邊鬧出那么大動靜,也沒人想起知會沈琳一聲,因此他還不曉得有變故。

  在沈琳看來,族兄弟們自然都是好的,相處都是和睦,沈珠待族兄弟們關照,還教大家讀書寫字之類;沈玨為人爽快,不吃獨食;沈瑞安安靜靜不多事,在讀書上勤勉用心。

  沈玲是想要探尋沈珠與沈玨的矛盾,并不是聽族兄弟們兄友弟恭。

  不過說話這會兒功夫,沈玲也瞧出沈琳腦袋不夠用,心中納罕九房怎么會讓他進京。不過想一想九房靈氣似乎都讓沈理一人占盡,嫡支那些歪瓜裂棗,也難挑出旁人。沈琳雖愚笨些,起碼沒有別的毛病,不招人厭煩。

  聽說徐氏相召,沈玲的心就跟著提了起來,七七八八地想起幾套說辭,不過等隨著婢子走到西客院門口時,他只剩下嘆氣。

  事情已經出來,沈珠又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沈玲能求情,卻不好為沈珠辯解,說的越多越像是狡辯。

  這般想著,在見了徐氏與沈械夫婦后,沈玲態度就十分懇切:“我曉得都是珠哥的錯……論起來都是我的不是,我早當接他出去,勸著他熄了想要做二房嗣子的念頭,就不會有后來這些事,也不會累得玨哥遭了大罪”

  沈械心中早惱了三房,不過在徐氏面前,不好撂臉子,便道:“你們雖為堂兄弟,可打小不在一處,你又哪里管得了他?”說到這里,頓了頓道:“沈珠那里現下如何了?他可是與你交底,怎么就這么恨上玨哥?二房長輩們是選了玨哥做小二房嗣子不假,可這又同沈珠有何關系?”

  沈玲漲紅著臉道:“正后悔呢…都是族兄弟,又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怨,早先相處都好好的,要不然玨哥今兒也不會專門過來探望珠哥……嗣子那事,是珠哥自己想窄了,他以為械大哥接了玨哥去、瑛大哥接了全哥去,宗房與五房子弟就不是二房嗣子候選……他素來心高,覺得剩下的幾個族兄弟中拔了大個自己是頂好的……沒被長輩們選上心里不好受,面上也下不來,這才一時鬼迷心竅犯了大錯”

  這雖不是沈珠親口承認,不過是沈玲得出的結論,卻是距離實情不離十。

  沈械對這番說辭不以為然,“興滅繼絕”本就當按照血脈遠近,論序為嗣,二房首選宗房與四房子弟才是合情合理,至于沈珠想東想西,想的再多也不過是妄想。

  只因妄想落空,就能對相熟交好的族兄弟下此狠手,只能說沈珠此子,心術不正。

  若不是他姓沈,沈械首先想的就是想法子除了他的功名,絕了他的上進之路,除了給沈玨出氣之外,也讓他嘗嘗前程盡毀的滋味。

  可是因沈珠是沈族子弟,宗房一系反而束手束腳。

  若是沈珠出手傷的是旁人,宗房還能出面做主,以殘害族親、犯了族規為名處置沈珠;可沈珠傷了是宗房子孫,宗房出面倒好像是“以公謀私”。

可是宗房的人豈是那么好欺負的?總不能讓沈玨平白被欺負  到底該如何懲治,沈械清晰事情原委后,反而變得為難。

  加上這畢竟是在二房,又有二房長輩們在京,沈械身為晚輩,不好越過幾位長輩拿主意。

  沈全這回沒有提等沈玲,見宗房大哥大嫂到了,沈玨也歇下,便同徐氏告辭出來。

  沈瑞親自送到門口,沈全遲疑一下道:“瑞哥,長輩們到底會如何處置沈珠……”

  沈瑞皺眉道:“畢竟是隔房子弟,三房又沒有長輩在京,除了呵斥他幾句,還能怎樣?就是滄大伯與洲二伯那里,不與三房長輩打招呼,還能直接使人打他板子不成?”

  沈全聞言,神情立時有些微妙:“現下三房是沒長輩在京,過兩日說不定就有了…來京前在宗房匯集啟程那日,族長太爺將跟著的管事等人都留下,三房老太爺當時也在……他原是安排一個庶支隨著沈珠進京,后來好像要換人,不是沈珠二叔就是三叔”

  “這大過年在路上趕路,倒是也不嫌勞乏”沈瑞說完,自己也想明白原因。

  即便是路上累些,可只要到了京中就能與二房幾位長輩搭上關系。三房素來利益為上,正經老爺行下人事也不意外。三房真是舍得下臉去,只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這關系還沒開始攀,沈珠這里已經鬧了個大沒臉,將二房狠狠地得罪了。

  沈瑞皺眉道:“真要打他一頓板子,倒是便宜了他”

  沈珠犯下這等德行有虧之惡行,要是能挨板子,反而是輕罰。

  畢竟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沈玨這里傷勢又不是不可好轉,不管是宗房還是二房長輩們都不好與沈珠再計較,否則倒顯得宗房、二房小肚雞腸,得理不饒人。

  要是在京城就這么拘著,什么懲處也落不到沈珠身上,使得大家心中都憋著惡心,反而是徹底厭了沈珠。

  正如沈瑞所料,大老爺與二老爺晚上回來,聽聞此事后,心里確實跟堵了蒼蠅似的惡心。

  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沈珠狼心狗肺,能下得去狠心絕沈玨的仕途,大老爺、二老爺卻不能一頓板子將他打死了。又因這中間還涉及宗房,到底如何處置沈珠,大老爺、二老爺不得不考慮族長太爺與宗房大老爺的意思。

  種種原因,成了沈珠的護身符。

  三房二老爺沈涌同各房管事一行,是正月初八到的京城。

  因之前二房與族中鮮少往來,很多房頭與二房還是初次打交道,一行人進城后總不能直接摸上二房去,便先到了沈械家。

  沈械是宗孫,沈家未來族長,由他領著各房管家去二房送禮拜會,也是應有之義。

  沈械見了沈涌與眾管家,答應往二房遞帖子,引眾人去拜會。他并沒有同沈涌提沈珠傷了沈玨之事,不過沈涌還是能感覺出他的冷淡。

  沈涌摸不著頭腦,心中十分詫異。

  要知道三房老太爺雖行事有些張揚,仗著輩分高時常冒犯族長太爺權威,可三房幾位老爺向來會來事,與宗房關系并不壞。

  就是京南那處專門販賣松江布的布莊,也是得了沈械庇護,才能得以在京城開張。三房也沒有白用沈械,許了兩成于股給他;還有兩成于股,是通過沈械孝敬了賀家大老爺。

  否則在京城,權貴品官云集之地,沈械這個微末小官,實不算什么。

  京城那處鋪面,當年是沈涌進京后置辦規整出來的,那時也常來沈械處,兩人本是相熟。

  沈械這個宗孫雖有些清高,不過對待族叔也客客氣氣的,這次卻是換了模樣。

  沈涌心中不安,顧不得沈械這里與眾人的接風宴,就尋了托詞從沈械家出來,往南城布莊里尋兒子打聽原委去了。

  沈玲此時,正在發愁。

  沈家三房能在京城立足做生意,托庇在沈械名下,借了是沈械外家的勢。之前一時太平著,可初六開始掛幌子,就時時不順。

  沈玲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沈械要發作三房。

  為了京城這處產業,三房可是沒少砸銀子進來,沈玲可不敢擔這個于系。可這沒頭沒尾的,就去沈械處說,要有“興師問罪”之嫌,他實是左右為難。

  正是愁悶得不行時,眼見親爹來了,沈玲激動的差點落淚。

  無需沈涌細問,沈玲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將沈珠的事情說了。

  沈涌聽了,立時傻眼。

  老太爺安排沈珠進京,是想要討好二房,怎么二房沒討好,反而連宗房都得罪了……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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