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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久聞大名(四)

  等沈瑞將從郭氏這里探聽的消息告訴沈全后,沈全雖強做鎮定,不過眉眼間依舊帶了幾分期盼。不過年紀多大,只有成家,在旁人眼中才不是孩子。

  沈瑞道:“蘇杭出美女,三哥好福氣。要是婚事成了,三哥可要多謝瑛大哥”

  五房在松江雖是富戶,可在權貴云集的京城則不算什么。

  沈全目前連秀才都不是,論起門第來,不過是舉人之子。這樣一門親事,對沈全將來大有好處。即便目前那邊不過是庶吉士,可庶吉士又稱“儲相”,往后在前程上錯不了。等到沈全一層層的考下去,考出頭的時候,也能借上大舅哥的光了。

  而沈瑛多這樣的姻親,往后也能互為臂助。

  同在松江找個門當戶對家的小娘子相比,這門親事好上太多。

  若是沒有沈瑛這個大哥在,對方即便想要在找臨近蘇州府的親家,也不會選中沈家。

沈全白了沈瑞一眼:“瑞哥真是的,大哥是我親兄長,要是說謝不是外道  提及“兄長”,沈瑞莫名地想到沈瑾。

  誰會想到沈瑾準備了這些年,竟然錯過今年鄉試,只能說沈瑾的運氣真的不好。要是孫氏沒有故去,他三年前就參加鄉試,十五歲的舉人,前途似錦。如今不僅錯過了十五歲那科,連十八歲這科也錯過。三年之后,說不得就泯滅眾人了。

  沈全也因自己的親事,想到沈瑾身上:“瑾哥與我同庚,如今鄉試沒有下場,是不是該說親了……”

  他不過是念叨這一句,沈瑞對松江沈家的后續消息知道的并不多,只有沉默。

  難得休息一日,沈瑞還有其他安排,就沒有在沈瑛家多待,用了午飯后就回家。

  王守仁如今在受打擊后有些頹廢,誘之以孝道,說不定會愿意暫時隱退;可王華那里也要通通氣,否則王華剛硬起來,不許兒子暫退呢?

  王華的性子,實在清高的過了。

  其實,他是謝遷任同考官時過的會試,兩人同為余姚人,又有半師之誼,就痛快地站到“謝黨”去又能如何?

  謝遷可是歷史上有命的“賢相”,并無惡名。

  王華就算他不站隊,可劉閣老與李閣老還是會將他當成親近“謝黨”的人。而謝閣老那里,因怎么拉攏都拉攏不過來,對他也會心存不滿。結果就是孤立無援,身如浮萍。

  回到沈宅,沈瑞先去正院見徐氏。

  徐氏看了他的打扮一眼,道:“你三叔那里來客人了,剛才還打發人過來叫你去陪客,你先莫要換衣裳,先去見了客人……”

  三老爺雖沒出仕,不過少有才名,儒林中也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沈瑞應了,就往東宅去。

  三老爺正在前廳待客,見沈瑞過來,十分歡喜,忙招呼他上前。

  客座上坐了兩人,一人年紀與三老爺差不多,一人是弱冠年紀,這兩人相貌有些相仿。

“于吉,以中,這是我二侄兒瑞哥……”三老爺先對那兩人介紹沈瑞,隨即對沈瑞道:“瑞哥,這是叔叔的好友,他在家行三,你喚‘謝三叔,就是……”說罷,又指了指那年輕人道:“這是你謝三叔的侄兒,今年順天府的解元  沈瑞按照三老爺的吩咐,口中叫著“謝三叔”、“世兄”,躬身給兩人見禮。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驚訝不已。

  今年順天府的解元,可不是尋常舉人,而是國子監生謝丕。龍虎榜一出來,就傳的沸沸揚揚,除了解元年輕之外,最主要是的今科解元不是旁人,而是三閣老之人的謝遷之侄謝丕。

  余姚謝氏是當地大姓,分了十八個房頭,論起傳承來追溯到東晉謝安。松江沈氏與余姚謝氏相比,還真是小巫見大巫。

  謝閣老這個侄子,名為侄兒,實是他嫡親兒子。因他弟弟謝選早逝無子,謝閣老在得了這個嫡次子后,就奉父母之命,將他過繼到已故長弟謝選名下。

  既然這叔侄二人,侄兒是謝閣老的兒子,那這“謝三叔”就不是旁人,而是謝閣老的弟弟謝迪。

  沈瑞雖沒有見過其人,卻聽過其名,謝迪與沈瑛、王守仁都是弘治十二年的二甲進士,王守仁雖與他沒甚往來,不過兩人是同鄉,王守仁在與朋友的交往中曾提及過謝迪之名。

  謝迪今日過來,是來賀三老爺生子之喜的。

  他中了進士后,入兵部為主事,之前去西北公于去了,近日才回京。

  至于謝丕同來,那是因除了謝迪與三老爺是之交好友之外,謝丕與三老爺也有淵源。他入國子監之前,在南城書院讀書,拜在田老太爺門下,論起來是三太太的師弟。

  不過既有三老爺與謝迪的交情在前,謝丕就不好與三老爺平輩論交,只能做侄輩。

  等謝氏叔侄告辭離去,沈瑞從三老爺口中知曉這兩人與沈家的淵源,不由無語。

  方才他還擔心王華,現下看來沈家的處境,未必好過王華。

  大老爺與謝遷是同年,三老爺與謝迪是好友至交,沈家族侄沈理是謝遷之婿,這怎么看都是“謝黨”啊。

  王家與謝家并無往來,沈家與謝家卻不禁往來,這落到旁人眼中,哪里能掰扯的清楚?

  三老爺沒有入仕,對于朝廷官場之事也向來不留心,說完謝迪叔侄與自家的淵源后,還不忘對沈瑞道:“今日你既與謝丕打了照面,往后也多多往來……他的學問功課向來不錯,之前與珞哥也常在一處頑……”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道:“以后瑞哥大些,還是當入國子監……國子監里,也有不少才俊……”

  沈瑞想到在通州碼頭看過的徐五,道:“三叔,國子監生不是有要求要二十歲?那為楊表哥也張羅入監?還有致使禮部尚書徐瓊,也留了一子在京,比楊表哥大不了多少,聽說也要入監。”

  三老爺道:“國子監早年年紀卡的死,那時候人也多……如今將恩蔭品級定在三品官之上,官生都是勛貴子弟,有不服父母管束的,就被送到國子監坐監……倒是并不卡死在二十歲,過了十五歲也有請旨送過去,不過算是恩旨入監讀書,不為常例……”

  三太太還在做月子,三老爺卻惦記著兒子,方才已經帶了好友與世侄去顯擺一遭,如今見了沈瑞,也不忘道:“瑞哥要不要見見四哥?四哥又胖了”

  沈瑞笑著道:“前些日子早出晚歸,好些日子沒過來,正想要看看四哥…

  三老爺比劃道:“已經這么大了,我昨兒用軟尺量了,已經一尺八寸,以后定也能同瑞哥似的,長大個兒……”

  沈瑞笑著聽了,莫名地想起沈玨那晚的囈語。

  總覺得那句話不像是沈玨的性子能說的。

  想到這里,沈瑞還真有些想念沈玨了。

  春山書院功課緊,每天上完一整天課后,還有作業,真是早晚不得閑,使得沈瑞無心他顧。

  現下想想沈玨那句話,意思太微妙。叫沈瑞離四哥遠些,為何要遠了?

  是三房這里有什么防備落在他眼中?還是二房那里有閑話讓他聽見?

  如今二房除了看院子的粗婢,剩下的都隨二老爺南下。

  沈瑞留心三老爺這邊,可是三老爺這樣的性子,真要防備侄兒親近兒子,也不會主動帶沈瑞去見四哥?

  沈瑞與三老爺去時,奶娘才喂完四哥,將襁褓方才炕上,四哥正醒著。

  三老爺見狀大喜,摸了摸四哥的小手道:“四哥,爹帶你二哥來看你了…

  尚不滿月的嬰兒,聽到聲音,就望了過來。四哥還沒有滿月,不過看上去大了一圈,臉上有肉,沒有剛落地時那樣孱弱。

  三老爺笑的開懷:“瑞哥,快來瞧,四哥在沖我笑呢……”

  沈瑞站在三老爺身后,看著襁褓中的嬰兒,怎么也看不出那是在笑。嬌嬌嫩嫩的小嬰兒,嘴角閃亮,明明是在流口水。

  三老爺感嘆道:“有了四哥,我與你嬸子這輩子也就知足了……方才瑞哥不在,你沒瞧見,謝三郎看到四哥時眼里的稀罕勁……他只比我小一歲,今年三十五了,妻妾幾房,膝下只有一女……”

  沈瑞看著的小小的四哥,心里盼著他能平平安安地養大。

  之前一直沒有希望,三老爺夫妻日子也過得;如今有了牽系,再有萬一,這兩口子誰也受不住。

  不過瞧著三老爺如今這慈父模樣,不知還記不記得之前要辦書院的事,怕是一時半會顧不上那個。

  從正房出來,三老爺并沒有放沈瑞離開,而是直接帶他到書房,道:“瑞哥那套拳,真的能養生么?”

  沈瑞點頭道,道:“侄兒覺得能養生,強身健體,外邪不侵……”

  三老爺道:“明早我與瑞哥一起練拳吧……”

  “三叔之前不是看不上這個么?怎么改了主意?”沈瑞好奇道。

  三老爺道:“方才我與謝三郎提了,我打算重撿書本,參加會試……幸好這大半年給你們幾個小子講書,倒是將丟下的四書五經又撿起來……要不是怕身子受不住,本當參加明春這一科。只是如今四哥年幼,我寧愿晚一科,也不愿去冒險……”

  沈瑞聞言,不由動容。

  后世有句話叫“無恒產者無恒心”,眼前三老爺這里明顯是“有了兒子有恒心”。

  要是只是他們夫妻兩人過日子,夫妻兩個都是心態平和,不好名利之人,自然怎么過都過的。

  如今有了四哥,三老爺要開始發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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