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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未雨綢繆(四)

  因沈洲一行在松江休整的時間短暫,族長太爺與宗房大老爺商量一番后,就在各房子弟中,擬了個名單出來。

  具體定下哪幾個,就請沈洲自己拿主意。

  沈洲看了名單,見了沈琳與沈玲都在上面,心下就有思量。

  二月里回南時,他與沈琳、沈玲兩人同行,大家同船共度一個多月,彼此頗為相熟。

  沈琳雖讀書笨拙,為人行事也不圓滑,可待人真摯、性子質樸,倒是頗對沈洲的脾氣。他少年得意,在翰林院混了二十來年,見的多是聰明人,像沈琳這樣天真爛漫的人倒是少見。

  還有沈玲,年歲不大,為人行事卻極為周全。不僅做人有眼色,而且還有上進心。

  其他的人名,沈洲看著也略眼熟,當時春日時來松江時曾給他請安見禮過,卻沒有多大印象。

  在見了幾個年輕人后,沈洲還是覺得沈琳、沈玲兩個最和眼緣。加上他們與沈玨也相熟,以后族兄弟之間也好相處。

  不過,在做正式決定前,他尋宗房大老爺仔細打聽了三房的事。

  三房鬧分家,是在他上次來松江時就鬧開來的,實在是鬧得不像話。

  沈玲是小一輩,分家的事涉及不到他什么,可沈洲還是想要打聽打聽其父沈涌的人品。

  宗房大老爺嘆氣道:“三房里,只有老二沈涌是個實在人。上敬兄長,下撫兄弟,不是長兄,勝似長兄……要是沒有老二,三房也沒有今日,就是太厚道了,難免自己吃虧,分家的時候,整個三房只有他一個顧及著骨肉之情,不想分家,幸而二太太是個精明的,站了出來,要不然說不得分家還有的磨……

  沈洲是見過沈涌的,對這位族弟的印象倒是平平,因沈涌行商賈事,還有些不入眼。

  不過聽了宗房大老爺的話,知曉他并不是錙銖必較的性子,在分家不公道時,也沒有與祖父、長兄鬧騰,甚至還將自己稀薄的產業再分給庶弟,沈洲覺得沈涌堪為君子。

  “那沈玲呢?雖是庶出,行事周全卻無小家子氣,又有上進心,怎就耽擱了讀書?”沈洲接著問道。

  宗房大老爺道:“玲哥是涌老二長子,早年涌二太太無子,將他當兒子養在身邊的……等到玲哥八、九歲,那邊添了嫡子,境遇就變了。換做旁的孩子,這般大起大落,心性說不得就歪了,玲哥卻是肖父,是個孝順寬厚的,就聽從父母之命去學做買賣。說到底還是被耽擱了,要是碰上孫氏那樣的嫡母,說不得早就有了功名。涌老二不是不疼這個長子,只是到底重視嫡子些。”

  沈洲與沈玲同船將兩月,也曾指點過他幾次,哪里看不出他是愛讀書的?

  旁人家這個年紀的少年,都是讀書為業,沈玲卻十來歲就從族學出來,沈洲不由生出幾分同情來。

  “就沈玲與沈琳兩個吧,他們與玨哥相熟,彼此也能做個伴……只是這兩人以后婚姻與前程,到底如何安排,是不是需提前說一聲?”沈洲道。

  宗房大老爺笑道:“那是自然,這兩個孩子是好孩子,可也要防著這兩家給洲二弟添麻煩……你帶了族侄在身邊教導,本是他們的大福運,要是因此多了麻煩也讓人惱……”

  由宗房大老爺出面,沈涌這里自然是無二話。

  三房分家后,沈涌一家就搬了出來。分到的那些產業,都被二太太攏在手中。二太太本是商賈出身,在三房忍氣吞聲了二十年,終于一展所長,自然是攥得死死的。

  沈涌因委屈了妻兒二十來年,對于妻子有愧,倒是無心計較。

  雖曉得妻子此舉,未嘗沒有防著沈玲的緣故,可沈涌想著十來歲大的嫡子,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暗中拿了私房貼補沈玲。

  不過因沈玲已經二十歲,二太太依舊不開口提親事,沈涌也有些忍不住,正想要求到宗房大老爺處,請宗房大太太幫忙相看媳婦人選。

  如今沈洲能看上沈玲,想要帶沈玲赴任,對于沈涌來說真是天降之喜。

對于宗房大老爺所說,沈玲婚姻前程都歸于沈洲安排之事,沈涌更是無異  沈洲是從四品官,即便沈玲在他身邊只是族侄的身份,也足以與官宦人家結親。說不得歷練幾年,還能靠著二房安排,補個官。

  因此,沈涌痛快地寫了文書,白字黑字的寫清楚,將沈玲托付給沈洲,沈玲娶親、前程等事悉聽安排,旁人不得插手。

  到了九房那里,九房太爺則鬧起幺蛾子。

  “怎么看中了琳哥?他笨笨蠢蠢的,哪里會服侍人?還是讓璐哥去,璐哥老成,又是監生,行事也便宜哩”九房太爺振振有詞道。

  宗房大老爺心里冷哼一聲,道:“璐哥拖家帶口不便宜,洲二弟那邊要選沒成親的晚輩……”

  這半年來三房“好戲連臺”,九房也有笑話。

  沈琳從京城回來時,帶了幾口箱子的東西,不僅都被兄嫂占了去,連身上的衣裳也沒落下,被改小了穿在侄子身上。旁人問起,璐大奶奶只說是從娘家得來的好料子。

  旁人不知曉,沈琴、沈寶兩個見過衣服料子的,卻是曉得。

  沈琳都這般老實了,偏生他那侄子是個沒規矩的,壓根不能這個叔叔當長輩,當面就“傻子”、“傻子”的叫,被沈琴、沈寶碰了正著。

  沈琴抱不平,就嚷了出來,大家才曉得九房得得那些東西都是二房大太太賞給沈琳的,同九房其他人并無于系。

  其實不僅九房,就是沈琴、沈寶兩人從京城帶回來的東西,兩家太太也是看著眼熱。

  五個手指頭有長有短,當爹娘的心也是偏的。

  七房渫二太太還好,不過與沈琴好商好量,讓沈琴勻出些東西給兄弟姊妹;沈琴不是小氣人,就也痛快給了。

  八房流大太太,卻是直接將沈寶帶回來的行李“整理”了一遍,將東西都收刮的差不多。還是八房老太爺出頭,將東西討了回來,可到底傷了母子情分。連帶著同母幾個嫡出兄弟,對于沈寶都有了埋怨。

  沈寶也不計較,只專心跟在八房老太爺身邊讀書。

  他不計較,沈琴卻替他委屈。只是八房長輩再不妥當,沒有他去發話的道理,就在心里憋氣。真要鬧起來,傷了兩家情分,爹娘也饒不得他。

  碰到沈琳這樣的事,沈琴就故意大鬧了一場,使得人人都曉得九房兄嫂不慈,奪了沈琳的東西;九房小大哥跋扈,待親叔叔不恭敬。

  九房被鬧得灰頭土臉,沈琴也沒得了好去,到底挨了二十板子。

  旁人不知道沈琴為何這般鬧,渫二老爺如何不知道?

  七房、八房兩個房頭比鄰而居,流大太太因奪了沈寶的東西被老太爺奪了管家權,對外人是秘密,對七房來說卻不知秘密。

沈琴鬧了這一出,明面上折騰的是九房,實際上也給了流大太太一個耳光  就連渫二老爺與渫二太太,想著自己也從兒子那里討了東西,心里也生了不自在。

  要是九房太爺是個明白人,鬧出這樣笑話,就當好好教訓丨沈璐夫婦,好生安撫沈琳才是。偏生他是個糊涂的,不僅不怪沈璐夫婦,反而埋怨到沈琳身上,覺得他是多事,帶累了兄嫂與侄兒的名聲。

  既是厭惡,怎么會愿意讓他跟著沈洲去南昌混前程?

  “若閑璐哥大,還有我們小大哥呢……我們小大哥聰明,以后說不得進士及第,光耀門楣……”九房太爺道。

  宗房大老爺嗤笑道:“叔父莫要鬧混了,洲二弟要族侄在跟前跑腿傳話,可不是要帶孩子?你們小大哥才十來歲,就是跟著做小廝,年歲也小了些……

  九房太爺訕訕道:“小點怎么了?正好與玨哥做個伴,省的玨哥孤單呢…

  宗房大老爺搖頭道:“還是算了。你們小大哥可不是一般人,對著親叔叔能罵傻子,,對著族叔能揮拳頭,我可怕玨哥受欺負……”

  九房太爺雖是不甘心,還要磨牙,可宗房大老爺卻不耐煩與他再啰嗦,直接提了二房對沈琳饋贈之事:“叔父也想想,要是洲二弟追究此事,可有沈璐兩口子的好?”

  九房太爺到底心虛,又有不甘,就挺著脖子道:“若要帶走琳哥也行,那琳哥就要放棄這邊家產,以后婚娶之事也不礙這邊……左右他跟著沈洲吃香的喝辣的,比家里過的好呢……”

  宗房大老爺被氣的笑了:“家產一分不給琳哥?”

  九房太爺哭窮道:“九房又不比三房,不過是幾畝薄田罷了,家里嚼用都不夠,璐哥又是承重孫……”

  宗房大老爺想了想,道:“那就提前分家,將文書立了,以后兩下里不相于。”

  九房太爺想要點頭,覺得不對,抬了抬眉毛道:“那怎么行?他們爹娘雖沒有了,還有我這個祖父在,琳哥總要養我,與我養老送終……”

  宗房大老爺道:“沈璐既是承重孫,又要占全部家產,難道還不給長輩養老?”

  九房太爺厚著面皮道:“我也是古稀之年,等到咽氣時,也不能只拖累璐哥一個……”

  宗房大老爺擺擺手道:“既然如此,那沈琳還是留在松江吧……”

  九房太爺只是一時貪心發作,見宗房大老爺如此,反而服了軟。

  次日,沈家九房兄弟分家,沈琳“凈身出戶”。

  得了消息的人家,沒來不及為沈琳抱不平,就得了消息,沈琳與三房沈玲已經離開松江,隨二房二老爺赴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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