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然看了的新聞!”布拉德顯然沒有明白雨果話語里的意思,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雨果,語氣堅定而憤怒地朝雨果發難,“就是因為我們觀看了新聞,所以才會知道事實的真相,白人警。察居然借著職務之便隨意毆打普通居民,而且還是一名黑人,這是絕對不能饒恕的。”
雨果注意到了,布拉德的視線余光有意無意地瞟了旁邊的羅伯一眼,由此可見,他會在這樣的場合義正言辭地對雨果進行譴責,很難說今天的試鏡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從布拉德的話語就可以聽出來,他還是將黑人、白人的區別看得十分嚴重,特別強調了是白人毆打了黑人,而不僅僅是說警。察毆打居民,這也是與美國歷史走向有不可割裂的影響。
美國的種族歧視由來已久,不過伴隨著近代歷史、經濟、文化等多方面因素的發展,種族之間的對峙關系正在不斷進步,而這種情況在1990年第六十二屆奧斯卡取得了巨大的突破,描述種族關系轉變的影片“為戴茜小姐開車(driving。miss。daisy)”一舉拿下了最佳影片獎。這也標志著,以白人為主的美國文化體系,第一次向黑人伸出了橄欖枝。
當然,這僅僅只是一部電影而已,即使“為戴茜小姐開車”贏得了奧斯卡小金人,但其實黑人的地位依舊沒有根本性的改變。可是奧斯卡青睞“為戴茜小姐開車”的事實,卻可以看出至少白人至上的文化社會里已經意識到:種族歧視勢必是需要作出改變了,所以未來二十年時間里,又或者是更長的一段時間里,以“為戴茜小姐開車”為起點,白人、黑人、猶太人的矛盾緩和一直都以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在發生著改變。
所以,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羅德尼金時間被賦予了種族的概念之后,爆發出來的能量確實十分可怕,而布拉德會有這樣的觀點,其實也就是美國文化中白人的普遍價值觀的影射,包括羅伯、馬丁、約瑟夫等人也都不例外。
面對布拉德的咄咄逼人,羅伯也用著相對清冷的視線看向了雨果,顯然對于雨果剛才的表現十分不滿意。這讓坐在旁邊的約瑟夫有些著急起來,他想要替雨果說兩句話,但看到對面蓄勢待發的馬丁,約瑟夫知道,這是演員之間的對決,他作為經紀人如果插手,那么馬丁也就要介入,情況只會變得更加混亂。所以,約瑟夫硬生生將嘴邊的話語咽了下去,擔憂地看向了雨果。
雨果卻不急不慢,并沒有因為布拉德的壓迫、羅伯的冷峻而顯得慌張,他的聲音反而是穩定了下來,中氣十足地說到,“我的意思是,你沒有看到后面播放的新聞?八十一秒的,而不是六十八秒的!”
雨果的話頓時就讓在場幾個人都愣住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ktla電視臺將視頻經過剪輯之后進行了發布,同時將這一刪減過的錄像提供給了美國各大電視臺,使得羅德尼金被毆打時間成為了震撼所有人的頭條新聞。但值得注意的是,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也就是電視臺在錄像播出三個星期后,這才知道ktla提供的錄像帶刪除了至關重要的部分,電視臺的副總裁艾德特納(ed。turner)立刻下令,之后在重播這條新聞時,必須把刪減的部分添加上。
其實八十一秒版本雖然比六十八秒多了十三秒時間,但真正涉及到羅德尼金拘捕的畫面只有不到六秒,不過即使如此,也足以讓人們看清楚事實真相了,警。察只是在進行正當執法,而不是六十八秒錄像里的光景。
可是,美國三大電視網abc電視臺、nbc電視臺、cbs電視臺和洛杉磯本地的ktla電視臺依舊堅持播出六十八秒版本的錄像。在美國,三大電視網的新聞都是免費的,而ktla在洛杉磯地區也不收費,而電視臺是必須花錢購買的有線電視節目,而且普通美國民眾生活節奏緊張,即使花錢購買有線電視節目,也是以收看比賽、電視節目、電影回放為主,收看新聞的觀眾并不多,更很少人會注意到這兩段錄像的微小差別。
這是1992年,互聯網還不發達的年代,人們的消息來源相對閉塞,主流媒體就是輿論領袖,擁有引導輿論走向的絕對控制權。在新聞受眾范圍十分小的情況下,三大商業電視網就控制這一次事件的輿論走向,就連美國總統喬治布什都被蒙在鼓里。
在這周的民意測驗中,有百分之九十二的民眾認為白人警。察有罪,這就是現在的情況。顯然,眼前的羅伯、布拉德、馬丁等人都是這百分之九十二中的一員。
雨果和約瑟夫會看到新聞也是一個意外,在紐約拍戲的時候,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在酒店房間里看到了這條新聞,雨果當時對這些情況都不太了解,是看到約瑟夫那震驚的表情之后,才對羅德尼金事件的來龍去脈有了了解。穿越之前,雨果是1989年出生的,所以九十年代初期美國的新聞事件,對于雨果來說沒有太大的實感,只是現在自己就處于這個社會里,不由讓雨果感嘆,之前他還不適應自己白人的這具皮囊,而現在他還應該慶幸自己沒有穿越成為一名黑人。
雨果將新聞的情況簡單闡述了一遍之后,羅伯就陷入了沉思,顯然是受到這個事實的巨大沖擊,布拉德就注意到了羅伯的神態,他心里暗叫不妙,這不動聲色的,雨果就開始占據優勢了。
布拉德不由看向了自己的經紀人馬丁,馬丁倒是沉穩了許多,他想了想,低聲用口型對布拉德說到,“媒體,媒體。”布拉德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但他不僅不是笨蛋,而且還是十分聰明的人,仔細思考一下,就理解了過來。
于是,布拉德稍微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再次抬頭看向了雨果,一臉嚴肅地表情詢問到,“那你的意思是,一向標榜追求事實真相的美國新聞媒體,居然公開造假?而且還是強調以事實為生命的司法新聞?難道ktla就不怕激發民變嗎?”
雨果有些詫異,布拉德居然如此……天真。但很快,雨果就反應過來了,這是九十年代,人們對于媒體的信任無可比擬的九十年代,而不是虛假新聞滿天飛的二十一世紀。作為雨果來說,質疑媒體是習慣性的動作,因為“真實是新聞第一要素”的時代在互聯網的催化之下已經不再重要,相反,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為了利益,捏造新聞制造爆點等手段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無冕之王,這對于雨果來說十分陌生的詞匯,但對于眼前幾位生活在八十、九十年代的人來說卻是最真實的生活。所以布拉德才能夠如此義正言辭地說出那一番言論,因為他堅信如此。
雨果沒有說話,而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做出一個扇耳光的手勢放在了約瑟夫的臉上,這讓羅伯和布拉德都愣了愣,就連一直對雨果不屑的馬丁也頗為愕然。而約瑟夫雖然有些緊張,他一度還以為雨果是真的要打自己,但隨即就放下心來,莫名地,他愿意相信雨果是胸有成竹的。
“這個畫面如果被記者拍攝到了,有幾種可能,一種是只有我和約瑟夫,一種是把我們所有人都拍攝進去,你們覺得媒體會如何解讀呢?”雨果沒有任何閃躲地迎向了布拉德充滿譴責的目光,堂堂正正地說到,“我可以告訴你,也許‘名利場’會采用我和約瑟夫的畫面,說我和經紀人發生了沖突;而‘洛杉磯時報’卻會用我們五個人的照片,然后說羅伯選擇了你,而我因為暴怒而與經紀人發生不愉快。那么,你們認為‘國家詢問者報(national。enquirer)’會如何報道呢?”
“國家詢問者報”,美國的八卦小報。美國有一堆所謂的“超市八卦小報”,這批主要在超級市場出售的雙周刊,版面小、方便攜帶、看完就扔,但價錢并不便宜。很多時候被人們當做墊子或者廢紙來使用,無意中瞄到時可能會放下手中事情閱讀一下。小報頭版常常刊登一些亂七八糟、聳人聽聞的新聞和謠言,為了吸引眼球無所不用其極。而“國家詢問者報”就是其中的龍頭老大。
面對雨果的提問,布拉德直接愣住了,他已經知道了雨果的意思,但偏偏他卻沒有辦法做出反駁。
雨果也沒有等待回答的打算,直接就說到,“我覺得‘國家詢問者報’也許會說我和約瑟夫為了布拉德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這句話一說出來,羅伯撲哧一下就笑了出來,剛才緊繃的氣氛剎那間就消融瓦解,而布拉德和約瑟夫兩個人的表情很是奇怪,被雨果鬧得哭笑不得。
至于馬丁呢,他則意味深長地開始打量著雨果,雖然他一直對雨果表現出了不屑,但此時此刻,雨果卻表現出足夠的機智和沉穩,不管作為演員如何,但作為一個男人,他的人格魅力確實十分讓人佩服的。馬丁站在一個經紀人的立場上,在雨果的身上看到了成為一顆搖錢樹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