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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低下高傲的頭

  “毛部堂,梁閣老,你們看,這是袁老從江西帶來的茶,可香哩!”

  王岳心情大好,竟然主動給這兩位奉茶。

  毛澄和梁儲半點喝茶的心思都沒有,因為他們都看到了賈詠灰白的臉,這家伙額頭都是冷汗,渾身顫抖,仿佛在篩糠。

  完了!

  能讓一位三品大員嚇成這樣,絕對壞事了,這孫子不會讓人當場戳穿了吧?

  毛澄還不知道,事實更加恐怖,王岳卻已經滿臉含笑。

  “毛部堂,剛剛賈大人過來,說了一些事情,還是你們禮部的意思,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

  毛澄咯噔一下,沉吟道:“老夫的確不知道賈大人說了什么,更遑論真假。”

  “哈哈哈哈!”

  王岳大笑,“可賈大人說,毛部堂知道!”

  什么?

  瞬間毛澄就把眼睛瞪圓了,好大的狗膽,竟敢把他裝進去!

  毛澄勃然大怒,他拳頭攥緊,勉強壓著怒火,“王侍讀,賈詠說了什么?”

  “他說……”王岳突然一扭頭,對著賈詠笑道:“賈大人,你跟毛部堂講吧!”

  王岳說完,就退到了一邊,對著袁宗皋笑道:“袁老,咱們去外面等著吧。”

  袁宗皋忍不住大笑,“好,很好!”

  他們在,會影響人家發揮的。

  果不其然,他們剛走沒多大一會兒,里面就吵了起來,準確說是賈詠被單方面虐殺了,誰說讀書人斯文來著,都一把年紀了,拳腳功夫硬是要的!

  咚咚作響,把人當成鼓捶了。

  一邊打,一邊痛罵!

  “你是豬頭嗎?你欺騙新君,還敢留下證據,尤其可惡,你把老夫寫上了,老夫幾時答應你們這么干了?”

  毛澄簡直想殺了這個混蛋,賈詠嘴里都是血,還在勉強分辨,“毛部堂,下官冤枉啊,下官也是想盡快把事情辦好,給朝野一個交代,哪知道他們給下官挖了坑,下官一時糊涂……”

  “呸!”

  毛澄狠狠啐了一口,胡子都白了,竟然被一個小孩子玩弄了,還有臉說出了,你怎么不去死!

  毛澄也忘了,他在王岳的手里,也沒撈到便宜……現在的情況太不利了,王岳手里捏著禮部撒謊欺君的證據。

  毛澄不是鬼迷心竅的賭徒,而且他也清楚,朱厚熜對于過繼給孝宗,有多抵觸……光憑這件事,整個禮部,都不會有好下場,賈詠實在是害人不淺。

  問題該怎么辦?

  他已經沒法處置,必須去見楊廷和,請首輔拿個主意!

  毛澄起身,剛要往外面走,王岳和袁宗皋卻不能放過他。

  “毛部堂,事情你都清楚了,走東安門,可不是天子之禮,你們禮部欺君啊!”

  毛澄鐵青著臉,“王侍讀,這是賈詠自作主張,和禮部無關,老夫這就去見楊閣老,彈劾賈詠,嚴懲不貸!”

  王岳呵呵一笑,這是要丟卒保車啊!

  “毛部堂,既然要彈劾,何必找楊閣老,直接去見殿下即可。而且這恐怕不是尋常的欺君。遺詔在那里,部堂已經承認,是請殿下嗣皇帝位。既然如此,禮部卻執意以太子之禮,迎接殿下。這是不是違反遺詔?袁老,您看應該怎么處置?”

  袁宗皋繃著臉道:“欺君大罪,誅殺九族都便宜他了。更何況在新君登基大典上面動手腳,敗壞國典,罪不容誅!”袁宗皋殺氣騰騰,“如此敗類,就算死一萬次,也不為過,誰也救不了他!”

  賈詠如遭雷擊,直接癱在了地上,徹底完蛋了。

  毛澄也是無話可說,別說賈詠了,就算他也未必能逃得過去,畢竟賈詠是提前見過他的。

  頭一次看到毛澄如此尷尬,王岳開心飛起!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真想一直看下去。

  “袁老,殿下登基,普天同慶,這時候掀起大獄,處置禮部官員,著實不吉利。我看要不就這樣,算賈詠一時的疏忽,把東安門說成大明門,文華殿說成奉天殿。我的意思只要改過來,殿下以天子之禮入繼大統,只要禮節不虧,其他的小事都可以一筆勾銷,什么欺君之罪,都放在一邊。”王岳主動劃出一條路。

  沒有誰是傻瓜,就連等死的賈詠都精神起來!他現在什么都不想了,至于張鶴齡,更是一邊去吧!

  他只想活命。

  “我,我的確是記錯了,是走大明門,在奉天殿大會百官,是這樣啊!”賈詠求生欲極強。

  “你給我閉嘴!”

  毛澄都瘋了,當初迎接朱厚熜的時候,有人建議直接用面君的禮節,就被毛澄拒絕,讓朱厚熜以孝宗太子的身份,繼承皇位,既有利益考慮,也有君臣之情,畢竟他們這些人,都是朱佑樘提拔的。

  現在朱佑樘絕后了,不給他找個兒子,就是不忠!

  因此文官們普遍主張讓新君以太子之禮繼位。

  如果毛澄把事情搞砸了,所有文官都不會放過他的。

  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

  毛澄咬著牙死扛。

  突然,有人咳嗽了一聲,大學士梁儲竟然站了出來,“王侍讀,賈詠的確有錯,登基大典要怎么辦,再容我們思量,你看如何?”

  王岳固執道:“閣老,既然賈大人是錯的,那什么是對的?殿下該用什么禮節入城?”

  梁儲老臉比驢還長,無奈苦笑,“王侍讀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殿下是大明君父,老夫身為臣子,自然不敢怠慢!”

  “好!真是忠良!”

  王岳大笑道:“取紙筆過來,請閣老寫下來!”

  “你!”

  梁儲大怒,這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老夫言而有信,說到做到!”

  王岳絲毫不退讓,“梁閣老是君子,我只是個小人,可老百姓有句話,叫先小人后君子。畢竟有些人白紙黑字都能撒謊,光是口頭承諾,我不敢相信啊!”

  王岳沉吟一下,補充道:“當然了,梁閣老可以不用印章,也不用留下名字,只要寫清楚殿下走哪個門?入哪個殿即可!”

  梁儲暗暗冷哼,他這個閣老,還有點牌面!

  “寫,我給你們寫!”

  從御帳出來,毛澄臉就是黑的,他很埋怨梁儲。

  “閣老,你怎么能答應啊?”

  梁儲兩手一攤,無奈苦笑,“我說三江兄啊,你讓我怎么辦?攤上了賈詠這么個蠢貨,還有張鶴齡那個紈绔,他們把咱們都坑了。如果不答應,別說禮部,就連內閣都有麻煩啊!”

  毛澄承認,梁儲說的有理。

  可貌似答應了,麻煩更大了。

  “唉,我現在真不知道該怎么跟楊閣老交代啊?”

  毛澄唉聲嘆氣,垂頭腦袋離去,找楊廷和了。

  他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轉身的一剎那,梁儲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翹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如常,同樣皺著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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