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路,讓張鶴齡選?
選什么選!
錢是老子的,命你們也不敢拿!
張鶴齡五官扭曲,發狂大叫,“王岳,還是那句話,這天下還輪不到你一手遮天!我倒要看看,沒有太后懿旨,誰敢動我?誰敢?”
王岳瞧著他,眼神之中,盡是不屑。
都一把胡子了,還指望著姐姐庇護,離開了張太后,他就活不了,這貨一輩子,還真就是個弟弟!
谷大用都來了,他還不懂怎么回事嗎?
“谷公公,既然昌國公要看,你就給他看看!”
谷大用頷首,將一份手諭遞給了張鶴齡,他笑瞇瞇道:“國公爺,瞧瞧吧,這是太后給你寫的!”
張鶴齡傻了!
怎么?
姐姐不管自己了?
這不可能!
他顫抖著手,翻開手諭,果然是張太后的親筆,上面告訴張鶴齡,讓他不要在意一點小錢,拿出來,交給陛下,換張家平安。
看到姐姐的話,張鶴齡都哭了,我的傻姐姐啊,這可不是一點小錢啊!
歷經兩朝,三十年的積累,張家有多少錢,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毫無疑問,是一個龐大無比的數字,足夠張家幾代人揮霍,他是把重孫子的棺材本都掙出來了!
“王岳,谷大用,你們敢動老子的錢,老子就跟你們拼命!”
被點名的兩位互相看了看,同時大笑。
你拿什么拼啊?
“動手!”
一聲令下,陸炳帶著錦衣衛,另外還有一隊宮里的番子,一同掌控了張府。
緊跟著,搜查就開始了。
陸炳還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摸不著門道,但是不要緊,谷大用帶來的這幫番子,全都是西廠出身!
什么是西廠?
先斬后奏,皇帝特許。
只能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專業!
陸炳算是漲了本事。
這抄家的第一步,不是什么金銀珠寶,古董字畫,這些都不算什么。最最重要的是賬房!偌大的府邸,一定有詳細的賬目,不然就亂套了。
只要掌握住賬本,就能很輕易找出張家金錢的來源,比如那些京城外面的田莊,遍及京城的店鋪,商行,倉庫,典當行,全都跑不了。
先控制住不動產,接著是家里的浮財,也就是藏著的金銀細軟,而后才是各種寶貝……不過張家的情況特殊一些,張鶴齡這些年給自己謀福利,搜刮了無數美女,光是在府邸就有五百多個。
這家伙的日子比皇帝還舒服呢!
看得抄家的錦衣衛眼睛都紅了,奶奶的,早就知道張家有錢,真沒有料到,他們不光有錢,還特娘的有姑娘!
窮人連個丑妻都娶不起,而張輔打雜的丫鬟,廚娘,都個個跟仙女似的。
不抄他們家,簡直天理難容!
陸炳抄家,賈詠負責登記,不用多大一會兒,賬本就堆成了山。
別人忙活,王岳和谷大用卻空閑了下來,他們坐在一起,隨意聊著。
“谷公公,晚生有件事要向你道歉。”王岳誠懇道:“當初安陸的時候,谷公公提前去府上,是晚生糊涂,把公公擋在了外面。”
王岳沒有撒謊,的確是有這件事。
谷大用作為欽差之一,甩開了其他人,先跑到了興王府,他的用意不言自明。
可王府這邊也不是吃素的,情況不明,隨便跟宦官接觸,那是犯大忌的。
朱厚熜直接給谷大用一碗閉門羹。
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卻是給谷大用,包括其他宦官,一個結結實實的嘴巴子。
皇帝不再偏愛他們,八虎的時代過去了。
宦官和文官不一樣,他們太依賴皇帝的信任了。正是朱厚熜這一巴掌,讓谷大用等人在新舊交替之間,幾乎沒有作為,完全成了擺設。
而這一次宦官再度冒出來,背后的意味,實在是太值得玩味了。
谷大用笑瞇瞇看著王岳,絲毫不在意,“王大人,安陸的事情,是咱家錯了,咱家說到底,就是一個奴婢。”
下面的話,他沒說,可王岳也知道了,奴婢就是奴婢,當不得主人,更不能替主人做主!天子登基這種事情,豈能讓太監左右。
唯有等皇帝坐上龍椅,宦官才有發揮的空間。
查抄張家,就是宦官們回來的信號!
拿張家祭旗,這個份量足夠了!
谷大用很是滿足,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王大人,張太后的那份手諭,也只是讓張鶴齡拿出些錢財寶物,卻沒有同意抄了張家。依咱家看,宮里還有波折,這邊由咱家負責就夠了,王大人還是趕快給陛下送個信吧!”
王岳笑著點頭,“那就勞煩公公了。”王岳起身要走,但是在離開之前,又去找了賈詠,從他手里拿了一份暫時的清單。
張府的財產清點還不到三分之一,可數額已經駭人聽聞!
王岳都看得有點傻了,他果斷揣在懷里,去見朱厚熜。
而與其同時,張太后那邊也被驚動了。
去報信的是張太后的二弟張延齡!
“大姐,你快點說句話吧!不然咱們張家就完了!”
張延齡撲在地上,把事情說了一遍,張太后也是大驚失色。
“怎么會?哀家只是讓鶴齡把宮里的禁物,還有一些錢財交出來。他們怎么敢抄家?”
張延齡都哭了,“姐姐啊,他們是假傳懿旨,這幫東西膽子大著呢!”
“不行!”
張太后豁然站起,徑直奔著朱厚熜的寢宮而來。
太后出動,宮里風云變色,所有人都想瞧瞧,這場太后和皇帝的爭斗,誰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如果是尋常皇帝和太后,也沒有什么,不管怎么樣,都是母子。
可張太后給朱厚熜,他們連名義上的母子都不是,一個伯母,一個侄子。
經過這一次之后,只怕就知道宮里誰說了算了。
宮外熱鬧,宮里也熱鬧。
唯獨此刻朱厚熜的寢宮,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一個老嫗正用手撫摸著朱厚熜的頭頂……從頭頂到臉蛋,再到脖子,肩膀,胸前……舍不得漏下一處。
最后老嫗伏在地上,抓著朱厚熜的腳后跟,嚎啕大哭,渾濁的雙目之中,滾落熱淚。朱厚熜也受不了,跟著老嫗一起哭了。
好半晌,老嫗止住了悲聲,“唉,孩子,祖母能等到你當皇帝,我已經死而無憾了。只可惜我這兩只眼睛都瞎了,不然能看到你的樣子,該多好啊!孩子,你跟你爹長得像嗎?”
朱厚熜抹了一把眼淚,“像,他們都說我跟父親一模一樣。”
“那就好啊!”老嫗欣然感嘆:“你父親當年也就十幾歲,跑去安陸就藩,我還以為這輩子的緣分就算盡了。真沒有想到,憲宗那么多妃嬪,竟然是我這個最不起眼的,成了最后的贏家,這都是天意啊!”
朱厚熜用力點頭,“祖母,我們還沒有真正勝利,他們還想讓我換個父親!”
老嫗呵呵冷笑,“換什么?你現在是天子,坐在龍椅上,誰也沒法逼你。至于這宮里的事情,哀家還有一口氣呢!輪不到外人做主!”
她的話音剛落,黃錦就跑進來了,聲音顫抖道:“陛下,張太后氣勢洶洶來了!”
朱厚熜轉頭,看向老祖母。
“來了好!”老嫗一伸手,拍著朱厚熜的手背,“孫兒,攙扶著祖母,不用怕。你祖母是憲宗朝走過來的,和那些一輩子順風順水的人不一樣!讓咱們會會她去!”
有老祖母在,朱厚熜走路都有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