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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如此士人,不要也罷

  若是只殺人,而不誅心,殺人就變得毫無價值。

  相反,若是能誅心,即便不殺,也只是讓他們更加痛苦罷了。

  王岳要干的就是這件事!

  盡管楊一清判斷,決戰的時機還不成熟,必須再積累一些勢力,才能發動反攻。

  可是在王岳看來,機會也是人創造的。

  楊廷和一伙已經連連受到重創,人心浮動,黨羽離心……只要抓住機會,再給一記重擊,楊廷和一黨,很有可能就會瓦解,到時候即便楊廷和即便沒有致仕,整個朝局也會逆轉。

  楊一清覺得時機不成熟。

  陽明公不屑于出手。

  袁宗皋年老,無力出手……

  站在朱厚熜這邊,有能力發起致命一擊的,就剩下自己了。

  既然如何,那還等什么!

  “爾等言官,面對太祖神像,他老人家詢問爾等,可曾有半點愛民之心?可曾想過,救民水火,為民喉舌?”

  御史們面對王岳的質問,無人敢應。

  就在這時候,王岳一擺手。

  “廷杖!”

  所有太監一擁而上,把幾十位御史按在了早已準備好的條凳上,撤下衣服,露出一片白花花……

  “打!”

  狼牙棒高高舉起,狠狠砸下去!

  “啊!”

  言官發出慘烈的哀嚎,這場面跟屠宰一群豬似的,那叫一個壯觀!

  好多看的人,都嚇得把頭扭到一邊。

  血肉之軀,哪里扛得住狼牙棒的錘擊,一下子打上,好多人已經皮開肉綻,密密麻麻的狼牙刺入皮肉,留下一片猙獰的血窟窿。

  這些人撕心裂肺痛叫,幾乎死去。

  可相比身體的疼痛,王岳的話,才是真正的刀子,直戳心肺。

  “爾等食君之祿,受百姓供養。不思報國,不想救民……整日里無中生有,擾亂朝局,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博一個清名,爾等寧無愧乎?”

  言官們疼得齜牙咧嘴,哪里還有精神頭駁斥王岳,而且王岳說得也都是實話,眾目睽睽之下,開口,也不過是挨更狠的打罷了。

  恍惚之間,王岳第二聲又到了!

  “打!”

  宦官們高舉廷杖,狠狠打了下去!

  他們都卯足了勁頭兒,有人執行了多年的廷杖,唯獨這一次,打得最暢快,也最心安理得。

  王岳罵一句,他們打一下。

  王大人的話說到了心坎上,打這幫人,正是出胸口惡氣,哪里還能手軟!

  廷杖落下,血肉橫飛,那叫一個凄慘。

  王岳毫不憐惜,繼續道:“爾等不能為民請命,反而甘心充當朝中權貴的走狗,鷹犬,為主人撕咬獵物,以求高官厚祿,爾等對得起胸前的獬豸嗎?”

  “打!”

  廷杖再度落下……

  “爾等身為孔孟門徒,卻沒有半點愛民之心,一心想著升官發財,甚至不惜拋棄良心,違背做人的道理,甘心情愿,為虎作倀,爾等還是真正的讀書人嗎?”

  “打!”

  “你們作為御史,卻知法弄法,依仗言官身份,陷害無辜,擾亂朝局。爾等已經是大明朝堂的一股禍水,朝中弊政眾多,首在言官,言官自甘墮落,罪加一等!”

  “給我狠狠打!”

  王岳毫不客氣,數落著言官的罪行。

  當他提到言官陷害無辜之時,聲音傳到了人群之中,在馬車里面的唐寅,得到了車夫的轉述,一瞬間,老淚橫流!

  江南第一大才子,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這話怎么說到了自己的心里!

  當年他的案子,就是戶科給事中華昶根據一些流言蜚語,仗著風聞言事的權力,肆意上書彈劾程敏政。

  沒有半點真憑實據,僅憑著流言蜚語,就斷送了一位名臣,絕了一位才子的仕途!

  程敏政和唐寅,算不得是什么,可是他們的遭遇,折射出整個大明官場的墮落。

  朱元璋給言官風聞言事的權力,是擔心朝中權臣只手遮天,言官們忌憚權勢,不敢如實上奏。

  可結果呢,言官們把這項權力,當成他們肆無忌憚的保命符。

  本來限制大臣的言官們,變成了權臣的鷹犬,每一次政潮,他們都沖在最前面。充當打手,不遺余力。

  這么多年下來,唐寅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又有什么辦法?

  一介書生,怎么能和整個朝堂作對?

  他只能默默隱忍,甚至將一切的不幸,歸結成自己的命不好。

  你瞧啊,他字伯虎,伯虎不就是白虎嗎?他是白虎煞星轉世,害了全家人,害了朋友,誰跟他在一起,就要倒霉!

  瘋狂執拗的唐寅,甚至干脆在書畫的落款,寫上“白虎”二字。

  算了,我認了。

  老天爺,我都躺平了,你隨便蹂躪我吧!

  就連當事人都自暴自棄了,偏偏在這時候,有人挺身而出。

  給他爭取到了赦免,能夠參加科舉。

  又把那些罪魁禍首,按在午門,痛打廷杖。

  還說出了他心里深藏幾十年,不敢說出來的話。

  這大明……終于有救了!

  “吾皇萬歲!青天打得好!”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跪在地上,激動到涕泗橫流。

  起初百姓沒當回事,可是當有人認出是唐寅的時候,頓時人群沸騰了。

  蒙冤的唐大才子來了,聽到沒有?唐大才子都說打得好!那就是真的好!

  過去總是聽人說,朝中有奸佞,有昏君,可劉瑾死了,正德皇帝也駕崩了,大家伙也沒有過上好日子啊?

  那些人還在講,依舊是昏君奸臣的這一套,只不過罪狀變了,變成小皇帝不愿意給孝宗當兒子!

  誰管皇帝認誰當爹啊!

  這跟我們老百姓有什么關系?

  別把大家伙都當傻子,說到底,皇帝老子住在皇宮大內,平時連宮門都不出,真正關系到老百姓生活的,還不是順天府,還不是那些衙役官差。

  他們欺凌百姓,巧取豪奪,逼得家破人亡……偏偏這些人,就是該御史來管,應該由言官彈劾!

  放著正經事不干,跑去干涉皇家私事,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

  小人!

  十足的小人!

  憤怒的百姓,舉起拳頭,振臂高揮。

  “打得好!”

  “打得太好了!”

  “往死里打!不要客氣!”

  “全都打死了,扔到城外喂狗!”

  山崩地裂的喊聲,比起剛剛御史們痛斥王岳,簡直是皓月和螢火……百姓的怒火,鋪天蓋地,勢不可擋。

  高喊的聲音,甚至傳到了皇宮!

  朱厚熜從乾清宮出來,側耳傾聽,當他聽清楚百姓的呼喊之聲,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簡直如釋重負。

  “黃錦,去把楊閣老他們請出來。”

  很快,楊廷和等人站在了朱厚熜的身后,此時三位大學士,已經面如土色,哪怕最鎮定的楊廷和,都嘴唇哆嗦,不寒而栗。

  “陛下!”楊廷和再度跪倒,磕頭作響。

  “刑不上大夫……自古以來,士人輔佐天子,治理萬邦,為陛下心腹手足……如今將士人脫去衣服,在大庭廣眾之下,杖責痛打。士人臉面,蕩然無存。如此,他們還如何代替君父,治理百姓?臣懇請陛下,給士人一絲臉面,如此天下英才,必然感恩戴德,竭盡全力,盡忠陛下,我大明才中興有望啊!”

  他說完,毛紀和蔣冕也立刻跪倒。

  “陛下,臣等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朱厚熜看著跪在腳下的三位大學士,微微哂笑,“楊部堂,你說朕讓王岳廷杖言官,你可覺得臉面無光?”

  楊一清憤然搖頭,“老臣只覺得酣暢淋漓,如飲美酒!如果說老臣有什么遺憾,只能說,打得晚了!也打得少了!”

  朱厚熜呵呵道:“若是天下士人,皆是這般無恥,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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