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王陸心中的師父形象都是和高手沾不上邊的。
盡管理性來看,作為無相功的創始人,金丹巔峰的修仙者,無相功一百多重天的王舞究竟有多厲害,王陸本人應該最清楚不過,但自拜師以來,王舞在徒弟面前展現的形象實在不堪。
在無相峰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是無所事事,爛醉如泥的摳腳女漢形象,偶爾更會被劉顯、方鶴等長老追殺地狼狽逃竄,如喪家之犬。
十年來唯一一次見她認真動手,是和盛京仙門的志峰真人,只是那一戰她輕描淡寫,著實沒拿出幾分真本事,何況志峰境界雖高卻不善戰,踩這種嘍啰也證明不了她的本事。
然后,時至今日,王陸終于大開眼界。
那慘叫著自天空墜落的黑衣長老絕非肉腳,元嬰巔峰的修為,兩條兇惡好戰的蛟龍靈寵,以及那身漆黑的靈寶級皮衣,無不顯示出他作為上品宗派掌刑長老的強大。這是貨真價實的元嬰巔峰,放眼整個九州修仙界也是不折不扣的高手,卻在轉瞬間被王舞以一柄翠竹劍震爆了兩頭靈寵,連帶本人也遭法力反噬,險些震碎元嬰,凄慘落魄的形象,加倍反襯出王舞的神威凜然。
怎樣樹立高手形象最快?很簡單,把其他高成狗屎,你就是高手。而此時的王舞,無疑是不折不扣的高手王陸聚集全身能量的無相金剛劍一擊落空,雖然及時收回了部分法力,卻也感到渾身一陣酸軟無力,尤其生死危局破解,心下一松,更是感到疲憊如潮 王陸身心俱疲,卻難以抑制大轉折后心底涌起的喜悅,他抬頭望天,只見師父一襲白裙,一柄竹劍,在望月谷上空睥睨眾生,不可一世,金丹的光芒如烈陽一般普照四方,令人難以直視。
片刻后,試圖以強韌的目力直視金光的王陸嘆了口氣:“師父也是個圣光黨啊。”
不過,他的些微感慨,很快就被一個冰冷的聲音壓倒了。
“邵博,二十幾年不見,你可真長本事了啊。”
望月谷上空,王舞冰冷的嘲諷笑聲,似寒風呼嘯,凍結人心。
黑衣長老自天邊墜落后,此時雙手攀著一塊巖壁,正勉強撐住了身子,聽聞此言,面色一沉,嘴角又是一道血絲溢了出來。
“王舞……”
王舞冷笑道:“恐嚇我的弟子,打傷我的姬友……這些倒是無所謂了。”
王陸在下面表態:“我覺得還是有所謂的。”
王舞:“但你居然把主意打到我無相峰的仙獸頭上,那就百死莫贖了”
然而此言一出,邵博本有些被壓制的氣勢,陡然就提了上來這位以兇悍著稱的元嬰長老,一面以玉府元嬰消化傷勢,一面不惜消耗本命精元提升氣勢,冷聲應道:“你無相峰的仙獸?真是笑話”
說話間,他放開巖壁,黑色的皮衣背后生出兩道漆黑的肉翅,托動他緩緩飛上空中,與王舞并駕齊驅。
“云臺山是我馭獸宗的地盤,仙獸月靈是云臺山的生靈,自然屬于我馭獸宗所有,你靈劍派的人休想巧取豪奪”
王舞分毫不讓:“簡直是笑話生在云臺山就該當是你馭獸宗的所有物?那我現在也在云臺山,難道你也要把我收為性奴?”
王陸小聲說:“他沒說性奴……”
王舞冷哼一聲:“收了美女,不當性奴當什么?”
邵博不理會這師徒二人的胡攪蠻纏,只說:“馭獸宗為了這頭仙獸,布局超過五年時間,前后動用人力物力無數……”
王舞哈哈一笑:“然后這仙獸就十動然拒了邵博啊邵博,你就別逗人笑了,花費人力物力多也算道理了?修仙界可從來沒有這個規矩啊,若按你這說法,哪天你這廢物準備九百九十九件靈寶向我求婚的話,難道我就會答應你了么?”
王陸嘆了口氣:“我覺得你會答應的。”
邵博說道:“有意思,我馭獸宗辛辛苦苦多年布置,沒資格當仙獸主人,你靈劍派的弟子不過是在此地大鬧了一番,就理直氣壯地想將仙獸奪走。王舞啊,你修仙也有百余年,你倒是說說看,天底下何曾有這等便宜事”
王舞笑道:“天底下的確從來不缺少你這種仗著自己有錢有勢就打算橫刀奪愛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大多數時候的確只是故事,我也不覺得你們馭獸宗的畜生們會懂得成人之美,但是,那又如何?”
說話間,王舞的笑容收斂,手中翠竹劍的劍光變得銳利起來。
“今天我就是要帶走仙獸了,有本事就來攔下我啊。”
話已至此,邵博也失去了繼續談下去的興趣,他心中怒意翻涌,身周的雷火再次凝聚起來。
“給臉不要臉的賤人,你真以為自己有多強的本事了?方才被你出其不意的偷襲才受了點傷,如今我倒要看看你一個區區金丹,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大聲說話”
元嬰巔峰不愧是元嬰巔峰,明明身受重傷,但不過片刻功夫,邵博已經傷勢盡復,再一次施展出驚人的手段,方才被王舞以無相劍的震蕩之力化為齏粉的兩條蛟龍,在邵博身邊的雷火中浴火重生它們吞吐靈氣,吸收雷火,片刻后便重新長大成原先小山一般大小。
而此時兩頭兇獸的目光中都有了十足的警惕,在空中盤旋著,緊盯著王舞不敢放松。
邵博本人也有了變化,黑色的皮衣化作金屬色澤閃耀的盔甲,將他渾身都包裹起來。盔甲的形狀看起來非常富有侵略性,關節等處生滿了倒刺和棱角,與其說是保護主人的盔甲,更像是一件全覆蓋似的兇器。
一人二寵由雷火相連,三位一體,神通變化無窮,實力遠比分離之時要強悍得多,邵博并不小覷對手,但他此時拿出了元嬰巔峰修士的全部力量,自信世間絕不會有金丹修士能與自己抗衡。
二十幾年前他的確是在王舞手上吃了不少虧,但二十幾年過去自己修為不斷增長,對方卻始終停留在金丹巔峰,她早就沒有狂傲的資本了 對此,王舞撇了撇嘴:“給臉不要臉,乖乖滾回去,以被人偷襲為借口自慰多好,偏等不及要出來送死。好,那我就成全你吧。”
王舞說著,手掌一翻,頓時望月谷內外千萬草木開始顫抖搖動,繼而千萬點綠色的光芒從四面八方云集而來,被王舞玉手點化,化為成百上千口翠綠色的飛劍。
這些飛劍在王舞身邊密布著,共同構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防御劍陣,主持者雖然只有金丹修為,然而在元嬰級的黑云和雷火面前絲毫不顯得弱小。
王舞更是氣勢凌人:“邵博,二十年前你跪在我面前百般哭求,讓我饒你一命,今日我便取回二十年前的舊債。”
邵博大怒:“空逞口舌之利”
烏云匯聚,一人二龍隱藏在黑云之中不見蹤影,而黑云則迅速擴散開來,仿佛要將望月谷都吞噬殆盡,而黑云之中,幾道凌厲的殺機牢牢鎖定住王舞。
元嬰巔峰級的殺意,足以擊垮尋常金丹修士的心防,但王舞身處劍陣之中,巋然不動。
“師父,加油啊”
山谷下面,王陸見機會來臨,一邊高喊著加油,一邊迅速重新祭起天符,同時招呼白詩璇來留下印記。
開玩笑了,有誰規定一定要師父打贏邵博,完全鎮壓場面才能走了?雖然那樣的確能省下一道天符,不過王陸早受夠了夜長夢多的苦頭,浪費一張天符也不怎么可惜。
難得那元嬰巔峰的注意力完全從他身上挪開,再不走更待何時?
然而就在王陸拿出天符的瞬間,身旁一道黑影悄然竄出,如一柄陰影中的刺殺匕首,筆直刺向王陸手中天符那黑影赫然是全身盔甲的邵博本人他以黑云覆蓋戰場,表面上是與王舞決一死戰,但他腦子又不殘,難道還分不清主次?此時最重要的是攔下仙獸月靈,而不是和王舞計較勝敗之分更何況王舞的無相劍圍出了名的硬,別看她本人只有金丹修為,但三尺劍圍就連元嬰真人也難以攻破,更駭人聽聞的是,在三尺劍圍后面,還有一尺劍圍,三寸劍圍乃至一寸劍圍,一層比一層堅不可摧,這無相劍法的防御力之強大簡直不可思議 他自信實力強大,絕非尋常元嬰可比,但要說能一口氣攻破對手多層劍圍,信心也不是很充足。
但他卻有足夠的信心能在王舞措手不及的時候,偷襲到她的徒弟王舞再怎么厲害,當她擺出劍陣,祭出三尺劍圍的時候就注定失敗,無相劍法就算防御無敵,但只能保護自己一人又有什么意義?
如今我就當著你的面,打傷你的徒弟,擄走仙獸月靈,你又能怎樣?
心魔大誓的事情,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么?剛才是吃虧在措手不及,如今我準備萬全,絕不給你可乘之機 他以元神下令,讓蛟龍在黑云中無論如何纏住王舞,同時已經將手伸到了天符上。
先破天符,后傷王陸,再擄走仙獸月靈,最后……他手中也有回歸本部的馭獸天符啊 然而就在手掌觸摸到天符的瞬間,一股剛硬的沖擊力道自指尖涌入,在體內綻放,爆發。
與他嘗試擊破天符的力道幾乎一模一樣,卻比他本人的力量強了一倍,猝不及防下,整條手臂都被炸得粉碎。邵博被這沖擊力撞得踉蹌后退,面顯不可思議之色。
是誰……是誰能擋住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擊?方才那反擊力分明是無相劍,難道是王陸?不可能,他一個虛丹,就連反應都來不及,怎可能擋下元嬰真人的全力一擊?
心中亂作一團,恰于此時,王舞的聲音自上方幽幽傳來。
“邵博啊,我這三百米劍圍的滋味如何啊?”
三,三百米劍圍?
邵博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吐出血來。這家伙……什么時候把無相劍的范圍擴展到三百米了?不對,更大的問題是,王舞有心魔大誓的制約,這先天無相劍氣就算擴展到三萬米,也應該只有防御之能,憑什么能將自己震傷?
同樣的問題也停留在王陸心頭,方才邵博的偷襲驚出他一身冷汗,而師父以無形劍氣解圍之后,他一邊松了口氣,一邊卻也好奇這救人又傷敵的,是什么新伎倆?
無相功的優劣他本人最是清楚,有心魔大誓的制約,遠距離時并無傷害能力,難道說……
“王陸啊,這點道理你還想不清楚么?”
頓了頓,王舞解釋道:“靈劍天符價值連城好不好?你破我天符,便如割我血肉,我正當防衛,理直氣壯”
我靠一時間,就連王陸都為這精彩的解釋感到瞠目結舌。
邵博更是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去你媽的,還有沒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