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掌握著心訣。”聞香長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眼神轉向仇杰:“你說……他就是謝不愁?”
“就是他。”蘇唐笑著點了點頭。
“蘇先生,你到底在說什么?”仇杰用疑惑的口吻問道,他臉上滿是不解。
“揭破了你最大的秘密,你依然能做到臉不變色心不跳,也算難得了。”蘇唐道:“可惜,你有一個無法遮掩的缺點,你的眼睛。”
仇杰突然變得沉默了,靜靜的盯著蘇唐。
“你的眼睛本應該瞎掉一只,我不知道你是修行了什么靈訣,還是找別人裝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假眼,從外表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你那只眼睛一點情愫都沒有,尤其是在你假作悲傷或者是焦慮的時候,會更加明顯。”蘇唐緩緩說道:“我來飛鹿城,主要是為了提醒聞香一聲,一定要注意這樣一個人,沒想到,正好遇到宗一被人劫走,而你又顯得很激動,所以,我第一眼就認出你了。”
仇杰輕輕嘆了口氣,眼閃過無奈之色,這個時候聞香、蕭不悔等人都把注意力集在仇杰身上,加上蘇唐的提醒,他們立即注意到,仇杰的右眼確實毫無表情。
“謝家還是有底蘊的。”蘇唐道:“那謝不窮就不說了,一個謝不變,還有你謝不愁,確實是當代年輕弟的佼佼者,可惜,你們的眼光都太短淺了,世界這么大,你們卻被局限在謝家內,竟然為了一個幾十年后才有可能傳來下的家主之位爭得你死我活,可笑到了極點。”
“飽漢不知餓漢饑”仇杰冷笑道:“身為謝家的人,我敢走出霧山么?除非我一直低調,稍微做些事情,引起注意,便會有人來查我的出身,考量我修行的靈訣,如果引來三大天門的修行者,我本事再大,生姓再機敏,最后也只能落得飲恨收場。”
蘇唐笑了,仇杰這番話,倒是有一些道理。
“某平生之大不幸,便是生在了謝家。”仇杰道:“如果我姓薛、姓南、或者姓蕭,以我的天賦和資質,早就能進三大天門了”
“你真的是謝家的人?”權冠呆住了。
“仇杰,是你……是你謀害我?”宗一瞪大了眼睛。
“宗大人,你待我一向不錯,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抱歉了。”仇杰淡淡說道。
“仇杰,告訴我,權勁松是怎么回事?”權冠沉聲道。
“那個傻瓜,我告訴他,我這里有生死決的全本,如果再從聞殿下那里得到心訣,我和他便可以一起修行生死決。”仇杰露出譏諷的笑意:“然后,他自然愿意配合我行事了。”
聽到這些話,大家表情各異,權冠是充滿怒火,宗一顯得很悲憤,而聞香一顆心變得冷冰徹骨。
權勁松是權家的人,也贏得了她的信任,但只因為生死決,便立即改變了自己的立場,配合仇杰,對宗一下了毒手,換了別人,又會如何選擇?
權家畢竟失去了落曰劍,落曰訣雖然幾經改良,但效果不是很明顯,至少這些年來,權家只出過大祖級的修行者,再無法攀越巔峰了。
就說權冠,一直對她聞香表現出善意,如果面對完整的生死決的誘惑,還能保持心境么?
相識滿天下,知交無一人,聞香的地位越來越鞏固,追隨在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想來想去,她真正的、可以毫無保留信任的,依然只有那么一二個 蘇唐和宗一。
“你為什么要殺了勁松?”權冠冷冷的問道。
“你真有意思。”仇杰笑了:“我已經把你們都帶來過了,不殺他,難道等著你們抓住他,然后讓他拆穿我?”
“混賬”權冠喝道:“事到如今,居然一點悔恨之意都沒有”
“悔你嗎個頭啊某不過是氣運不濟而已,那又如何?”仇杰針鋒相對的回道,隨后看向蘇唐:“蘇先生?我知道你是誰……本以為你占了千奇峰,不過是一時僥幸罷了,現在才知道,先生才是有兩下的。”
“何止兩下。”蘇唐淡淡說道。
“還敢大放厥詞?”權冠大怒,雙手揚起,凝聚出耀眼的光暈。
“等一下,你殺了他就是殺了我們。”蘇唐道。
“什么?”權冠一愣,轉頭不解的看向蘇唐。
“先生明見。”仇杰露出微笑。
蘇唐慢慢看向后方,剛才懸在云海上空的三條云路,已經消失了。
“其實我原來最擔心的,就是你在邪君臺對我們下手,這樣你占據了上風,不管是輸是贏,我們都要投鼠忌器,不敢傷你。”蘇唐道:“所以我一直在裝糊涂,想著先救下宗一,然后讓聞香找機會稱贊你幾句,化解你的戒心,等離開邪君臺,那就好辦了,可惜……”
“先生,你太小瞧我了,我怎么可能給你們這樣的機會?”仇杰笑了:“不過,聞殿下也沒有夸獎我啊?”
“找到一之后,你看得太緊了,始終不讓聞香走出你的視野。”蘇唐道:“我知道你已經動了殺機,但又找不到機會,如果引起你的警覺,你有可能孤注一擲,徹底改變原來的計劃,甚至有可能喪失理智,這樣我們每一個都會有危險,包括聞香。”
“怪不得你那時說跟著我是最安全的。”聞香苦笑道:“他想得到心訣,那么肯定會把我留到最后。”
“是啊。”蘇唐道。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聞香道。
“因為你和他太熟了,知道了內幕,言語神情間稍微露出一些破綻,后果不堪設想,這家伙很不簡單。”蘇唐道:“把他逼急了,他會放棄心訣,一力要保全自己,這邪君臺處處都能變成必殺的陷阱,我們根本沒辦法和他對抗的 聞香輕輕咬了下嘴唇,她知道蘇唐說得有道理。
仇杰眼露出一縷恨意,雖然他能和蘇唐談笑風生,但心對蘇唐的恨意,如滔天之浪,整個計劃原本是萬無一失的,如果沒有蘇唐,他已經得到了心訣,此刻正躲在邪君臺的某個地方,開始安靜修行了。
“這云路要過多長時間才會出現?”蘇唐問道。
“不太清楚,有時候時間長,有時候時間短。”仇杰道。
“你以前經常來邪君臺?”
“我被趕出謝家之后,因緣際會,跟著幾個大修行者進來了幾次,也熟悉了一些云徑。”仇杰道。
“先生,需不需要我來動手?”蕭不悔輕聲道。
“對付我嗎?”仇杰淡淡說道:“我不會反抗的,別說您蕭先生動手,就算是宗大人,也能把我輕而易舉的殺掉。”
“我不殺你。”蕭不悔笑了道:“我會把你的骨頭一根根的卸掉,把你的筋脈一條條的抽出來,讓你感受到人間極致的痛苦。”
“真的嗎?我只看到過自己的眼睛,我的骨頭是什么樣,還不知道呢。”仇杰道:“您現在就動手吧”
蕭不悔微一愣怔,如果對方表現得很激動、強硬,或者露出膽怯之色,他都有辦法對付,看著仇杰平靜無比的表情,他知道碰上了硬釘,對付這種人,必須先摧毀心理,上的痛苦是無濟于事的,更關鍵的是,他們還沒有制服仇杰,仇杰有足夠的機會自盡。
“我們一件事一件事的解決吧。”蘇唐笑了笑:“蕭先生,你先過去找一找,生死決肯定就在他身上,邪君臺蘊育的靈力可算得天獨厚了,他原來應該是想得到心訣之后,立即就在邪君臺開始修行的。”
仇杰的眼神再次出現波動,蘇唐把他算得太準了,他很不服,但有沒辦法扭轉局勢。
“也太小瞧我了”聞香冷笑道:“他怎么就知道,我會把心訣傳給他?
“你會的。”蘇唐嘆道:“我們都死了,你也身受重傷,連生死決也救不了你,唯有他平安無事,那么在最后的時間里,你會做些什么?”
聞香愣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如果蘇唐說得情況出現了,她只能把生死決的心訣傳給仇杰,自己已經失敗了,如果再讓生死決失傳,她這一生都會變成一場悲劇,連死都沒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好惡毒的心機”聞香咬牙切齒的說道。
此刻,蕭不悔緩步走到仇杰身前,仇杰果然象他說過的那樣,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只是默默站在那里。
蕭不悔在仇杰身上翻找片刻,找到了一個小匣,還有幾個小瓷瓶,隨后轉過身,把找到的東西都交給蘇唐。
蘇唐打開小匣,里面裝著一本巴掌大小的冊,紙頁灰黃,顯然是有年頭的東西了。
蘇唐輕輕拿出冊,翻開看了看,接著抬頭向聞香示意。
聞香快步走到蘇唐身邊,和蘇唐一起翻閱冊上記錄的東西,片刻,她露出狂喜之色,竟然從蘇唐手搶過冊,獨自看了起來。
“是生死決?”蘇唐問道。
“嗯……”聞香低低應了一聲。
“我說過,會送你一件難忘的禮物,做到了吧?”蘇唐笑道。
聞香抬頭,用復雜而又激動的目光盯著蘇唐,此時此刻,她真的想一頭撲在蘇唐懷里,不管不顧的哭上幾聲,再笑上幾聲,發泄一下內心的沖動,只是她再不能象小女孩那樣任憑情緒做主導,必須控制自己。
良久,聞香把冊重新放在小匣,鄭重的收起來,其實她的天賦不錯,修煉的又是五大神訣之一的生死決,進境不應該如此緩慢,不止被蘇唐落下了,也遠遠比不上習小茹。
原因就在于生死決有殘缺 今天,在蘇唐的幫助下,她彌補了祖輩們的遺憾,這份感激之情,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生死決的事情結束了。”蘇唐看向仇杰:“下面,讓我們來做一次買賣吧。”
“買賣?什么買賣?”仇杰問道。
“你帶著我們離開邪君臺,我們饒你一命,放你離開,怎么樣?”蘇唐道 “哈哈哈哈”仇杰大笑:“蘇先生,你真的把我當成小孩了?”
“何必呢?”蘇唐道:“我們原本并無仇怨,你要謀奪生死決的心訣,計劃失敗,是你咎由自取,我們可不欠你的,難道你想要什么,我們就得把乖乖奉上么?世上可沒有這種道理。”
“我并沒說你們欠我的。”仇杰道:“不過……蘇先生,你這種話,連小孩都不會信啊在邪君臺,你們走投無路,自然要對我客客氣氣的,等我帶著你們走出了邪君臺,還不是要任由你們揉捏?”
“所以啊,我才會決定和你做個買賣,放你走,因為你這種人,根本構不成什么威脅。”蘇唐淡淡說道。
“蘇先生,你是在故意激怒我么?”仇杰道。
“激怒你做什么?我只是在說真話。”蘇唐一笑:“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會把諾言看得無足輕重,古往今來,看看那些真正走上巔峰的大修行者,任御寇、賀蘭空相、花西爵等等,不管他們是好是壞,是美是丑,都做到了一諾千金,他們從不會因為威脅或者別的什么,說違心的話、做違心的事,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個人意志的表達,或者說……想成為一個巔峰的大修行者,首先要做一個真人。”
仇杰愣住了,他感覺蘇唐的話很真誠。
“所以啊,你的進境也就到此為止了,放你還是殺了你,沒什么區別。”蘇唐道。
“呵呵……”仇杰發出于笑聲。
“從你的角度說,我看不出你有拒絕的理由。”蘇唐又道:“你在謝家失敗了,然后逃走,在這里失敗了,可以再逃走么,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或許你在另一個地方,能過得更好呢。”
仇杰依然不說話,眼神閃爍不定。
“先生,不用和他談。”宗一用厭惡的目光瞟了仇杰一眼,隨后道:“我愿意去探路”
“你可閉嘴吧,一”蘇唐無奈的搖了搖頭:“你現在還根本不知道邪君臺的兇險。”
“我怎么不知道?”宗一道:“我剛才看到了三條路,他讓我們走左邊的,那么左邊肯定是死路,還剩兩條,我們至少有一半的機會”
“云路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聞香道:“剛才最前面的是蕭不悔,如果他走上云路就被云海吞噬,那么我們都會提高警覺,他的計劃也就失敗了”
“聞香說得沒錯。”蘇唐道:“陷阱可能在我們看不到的另一端,如果一個人試,就能試出來,我何必和他談什么生意呢?直接把他扔上去就好了。”
宗一不說話了,其他人的視線也向后落在了仇杰身上,等著仇杰說話。
“謝家已經被毀,你算是唯一剩下的謝家弟了,真的想讓謝家斷絕孫么?”蘇唐道。
“在我離開謝家的時候,謝家和我就沒什么關系了。”仇杰淡淡說道。
“好,那我們不為謝家,只為你。”蘇唐道:“我們沒什么仇怨,何必要在這里鬧得不可開交呢?你那幾個兄長心姓偏激,容易走極端,譬如說那個謝不變,如果他釋放兩擊之后,立即遁走,我們沒人能攔得住他,可他偏偏釋放出第三擊,一定要和我同歸于盡,真是不成功、便成仁啊……我希望你和你那幾個兄長不一樣,能多一些理智。”
仇杰的神色終于出現了變化,輕聲道:“我只是不相信你們的話。”
“如果你帶著我們走出去后,我毀了諾,要害你,對我有什么好處?一時爽快罷了,卻在心留下心結,說實話,你不值得我付出這么大的代價。”蘇唐道:“而且,剛才說過了,我能走到這一步,靠的可不止是兩下,這樣耗下去對你沒什么好處,再告訴你吧,十息之后,那邊會有一座結滿果的山峰升起。”說完,蘇唐向一個方向一指。
十息后,果然有一座山峰從云海升了起來,越升越高,直到被另一座大山擋住視線。
“這邪君臺的運轉,有自己的規則,而我的頭腦,要比你以為的聰明得多。”蘇唐笑了笑:“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摸清邪君臺的脈絡了,到那時候,你也就變成了廢物。”
“到那時候,你們早就饑渴而亡了。”仇杰口氣依然很強硬,但眼出現一抹驚慌之色。
“我在提醒你一次,我靠的可不止是兩下。”蘇唐道:“邪君臺上的草木,都有無限的生命力,只是……受到了某些制約,比如說這些草,只會長這么高,這些花,只會開花,卻不會結果,而我偏偏有一種能力,解除它們的制約。”
說完,蘇唐俯下身,他腳下那些淡藍色的野花迅速凋謝,隨后變成了一粒粒葡萄大小的漿果,蘇唐很隨意的摘下一顆,扔進嘴里,接著又摘下幾顆漿果遞給聞香,笑道:“你嘗嘗吧,絕對是極品的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