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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將死之人,何必聒噪?

  “說什么屁話呢!”

  桑老偏頭低罵了一聲,目光放正,落到來人身上,唇角一勾,“無月老狗,多日不見,甚是想念。”

  茍無月斜劍,眼神卻越過他,落到徐小受身上。

  “你徒弟?”

  “不錯。”桑老瞇瞇眼。

  “我還以為,他是八尊諳的徒弟。”

  “那你就錯了。”

  桑老失笑:“八尊諳想搶老夫徒弟,可惜,搶不過”

  徐小受:“……”

  他怎么沒發現自己如此搶手?

  “小石譚季……”

  茍無月低吟一聲,問道:“宇靈滴呢?”

  他能從這一方空間中感受到純粹的火系元素。

  可天地大道中,半分水系元素都不存在,甚至此方空間的水系規則都被斬了。

  毫無疑問,宇靈滴來過這里。

  桑老這番十萬大山龍融界,更加只可能是宇靈滴勾出來的。

  “你說這?”

  老頭壓了壓草笠,五指一放,一滴水液從掌心中滲透而出。

  “嗚”

  低弱的嗚鳴聲散開,如若不是在場三人目光盡皆落在這水滴之上,恐怕難以發覺。

  “這是宇靈滴?”

  徐小受首先被震到。

  他真沒想到,堂堂水系奧義執掌者,落到桑老手中,甚至連浪花都翻騰不出來一朵,真被煉化成一滴原液了!

  茍無月眉頭鎖起,虛空中劍意縱橫。

  明明是高溫空間,可徐小受莫名打了個冷顫。

  殺意!

  茍無月,真起殺心了!

  “放心,還沒死。”

  桑老屈指一彈,水滴在半空上下跌宕,他笑著道:“但你若再來遲一步,那結果,可就兩說了。”

  “放了他。”茍無月漠然出聲。

  “可以。”

  桑老點頭:“你把白衣全叫過來,放了圣奴,放了岑喬夫,老夫便放了宇靈滴。”

  茍無月眸子一沉。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八宮里那,岑喬夫背負血樹背水一戰,拖住了三十三號和白衣中的大多數斬道,可以說難纏至極。

  但血樹的后遺癥太大。

  不出意外,最后他必然要被三十三號拿下。

  說書人那邊……

  雖說一直在不間斷囚禁白衣,但只要沒能第一時間脫離此地。

  待他茍無月收拾完面前這草笠老頭,說書人,逃不掉。

  唯一大幾率拿不下的,只剩下八尊諳和海棠兒。

  他茍無月,又怎么可能為了區區宇靈滴,放棄主要任務?

  “嘖嘖。”

  桑老咋舌,看著掌心中還在無助掙扎的水滴,搖頭嘆氣:“小可憐,你被拋棄了。”

  “徐小受!”

  明明桑老還在說話,可徐小受耳邊又有另一道這老頭的聲音。

  他一驚,微微頷首,反應了過來這是桑老在傳音。

  “往東南方向進發,說書人在那里等你,即刻動身。”

  得到傳訊內容的徐小受反而僵住了。

  “你呢?”他問道。

  “老夫,稍后便到。”

  “真的?”

  “當然。”

  “如若不到……”

  “廢話怎么這么多!”桑老突然扭頭,眼窩深陷,黑眼圈中的目光深邃無比。

  徐小受嘴唇輕抿。

  他知道留在這里,終將只是拖累。

  桑老究竟是不是茍無月的對手,或許,自己除了選擇相信,根本沒有二路。

  畢竟,這可是能在中域、青龍郡連番從茍無月劍下脫身的超絕存在……

  頓了片刻,桑老再度開口,這一次,他沒有傳音。

  “看好,從你會的到不會的,元素之體的最后一種死法……”

  “啥?”

  “絕對力量!”

  徐小受點頭配合,后撤半步,內視氣海。

  氣海已經盈滿,一記消失術,再來多發“一步登天”,立馬便可以逃脫此地。

  二人戲很好。

  茍無月根本沒能發覺什么。

  他只看著桑七葉突然間將手上大道力量全部解封。

  瞬間,那水滴劇烈掙扎、變幻,一道虛幻到了極點的身影,便是在桑七葉前凝實成型。

  “宇靈滴……”

  茍無月瞳孔都大顫了起來。

  那虛弱到甚至風一吹都會隨之飄散,仿若只剩個靈魂體的身影。

  如若不是還能從其上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只依照那張連臉都被煉得模糊了的面容,根本難能瞧出那是靈部首座——宇靈滴!

  “桑七葉!”

  茍無月沉聲一叱,攜劍而起,反撩云上。

  一抹璀璨的金光乍泄,挑梯式重新現世,層層金色階梯虛像出現,卻在隨后一道劍吟聲中徹底裂成兩半。

  劍氣破界,轉瞬臨至。

  徐小受感覺全身氣機都被鎖定。

  明明那劍氣并非鎖定自己,可濃郁的死亡氣機依舊鋪面蓋下。

  耳畔。

  桑老竟然半分擔憂都無,傳來了從容不迫的聲音。

  “以念化形,附之于體;以神入念,幻之于形;通徹天道,融匯九神幻想之間,虛既是實,實便是虛……”

  那梵梵道音,有如洪鐘大呂在腦海炸響。

  晦澀難懂的奧義口訣像是火烙一般,明明只聞半語不解,可依舊深深烙入了徐小受靈魂深處。

  在這一段靡靡之音消逝之際,腦海中似乎有一道回憶被勾動。

  徐小受只覺時間流逝在此刻都慢了。

  茍無月的劍氣破界,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可面前桑老徐徐揚起的雙袖,卻有如永恒寄于一念之間,不為外世所動。

  “徹、神、念!”

  一道微弱白光于桑老身周薄發。

  很淡、很淺,僅僅只能掀起蓑衣沙沙。

  可在那三字落定之時,那于十萬大山中噴薄而出,狀若耀陽墜世的無穹偉力,卻好像在桑老一聲輕喚中,欲征召而至。

  不是好像!

  徐小受瞪大雙眼,駭然瞅著那覆籠數萬里之遙的龍融界,在頃刻間破碎。

  炙熱白炎以桑老身軀為黑洞基點,霎時間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甚至比茍無月的一劍還要快,瞬息融入了桑老軀體之中。

  天地黯淡。

  那茫茫白色條然消失。

  先前處于龍融界之中的所有人仰頭望天,在適應了那等白炎強度光芒之后重歸跌入現實,本該是慶幸,可眾人卻好似眼前都失真了一般。

  昏暗,僅僅一剎!

  這一剎,竟是連挑梯式的金光,都難以重歸挑開!

  桑老雙手高揚,草笠壓住了半張臉。

  “無袖·赤焦手。”

  應聲而起的,是被清風吹襲后,片片凋零的蓑衣袖袍。

  從指尖、手腕,至手肘、肩膀……

  桑老枯槁的雙手由外而內,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變黑、焦化。

  高溫!

  極致的高溫!

  徐小受明明相隔甚遠。

  眼角余光一瞥到那焦黑中透著暗紅的無袖雙手,雙目直接被白炎點燃,疼得他立馬挪開了目光。

  “徹神念……”

  他震撼了。

  桑老,會徹神念!

  不是不樂小和尚那種半吊子水平的微弱徹神念。

  這一式“無袖·赤焦手”,一看,便是那十尊座之首魁雷漢自創出的“罰神刑劫”之同一級別的超絕徹神念!

  “這就是,絕對攻擊?”

  徐小受心頭狂跳。

  他什么都動不了了!

  理智告訴他,在這倆絕世大佬交戰之際,自己最應該做的,便是立馬開啟消失術。

  但連靈魂都被茍無月的一式鎖定。

  徐小受甚至連思維都僵滯,想在心頭喊出那三個得以解脫的覺醒技之稱,可桑老能一念永恒,他卻只能永恒一念。

  ——想,而做不到!

  死神提鐮揮手,世界在金光和白光中灰暗,徐小受面如土色。

  那一劍未至,他靈魂已然裂開。

  可就在這危急之際,桑老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一式無袖·赤焦手,卻卡在劍氣之前成型。

  “劍?”

  他嗤笑一聲,焦爛的黑手僅伸出二指,輕輕一卡,“老夫平生,最討厭的,便是劍。“

  “咚!”

  天地中悶聲一響,有如神靈心臟驟縮。

  徐小受“噗”一聲鮮血貫口,身形倒飛而出。

  可那撕破天梯的一式劍氣,像有如被臨門踩住了剎車。

  桑老二指卡住之后,寸步難進。

  再是下一瞬。

  “轟!”

  萬里虛空驟然炸開,蒸汽翻涌跌宕,如海嘯一般層層往高空推起。

  空間碎片凋零,于霧氣中焦熔。

  云朵化作霧氣,當空晚霞驟至。

  徐小受只覺胸口一陣發悶,頭暈眼花。

  他已被炸開,戰斗甚至沒有在自己身側發生,可連輕微的一點余波,他都完全接不住。

  這就是,真正強者的交戰現場?

  “撲撲。”

  被兩指卡主的劍氣忽的亮起白炎,半息之內,灼殆不見。

  桑老仰頭,面露微笑:“無月老狗,知曉老夫為何遲遲不殺你的部下么?”

  茍無月一劍收手,立馬撲身而前,似乎明白了什么。

  “爾敢?!”

  桑老卻垂眸,若菩薩低瞼,不見慈悲。

  “你部下敢動老夫徒弟,以王座戰先天,如此恬不知恥之輩,老夫,便是要當著你無月劍仙的面,再行斬他!”

  兩指便能灼碎茍無月挑梯式。

  桑老此刻,卻橫出了整整一條手臂!

  一條完全焦黑,不見半分肉色的極盡高溫之臂!

  “咕咕咕……”

  身前宇靈滴的身形快速掙扎,扭曲起來。

  他模糊的面部輪廓若隱若現,目中有著恐慌,但竭盡畢生氣力,卻幻化出了一張嘴,吐出了黑光一點,嘶吼一句。

  “老匹夫,真以為你能斬得了我宇靈滴?老子手上還有邪罪……”

  黑手刃橫切。

  理該是水花飛濺。

  可飄身而至的茍無月,以及被戰斗蕩走的徐小受,卻能清晰瞅見。

  那元素之體,在這無袖·赤焦手的絕對力量面前,真好似完全失效了。

  血花飛灑,紛紛揚揚。

  一手刃后。

  宇靈滴被梟首的同一瞬,連同整個身子以及飄濺的血液,當場汽化,連半分反應時間都不給人家。

  桑老垂臂,頭一點,草笠蓋下,一個嗤鼻。

  “將死之人,何必聒噪?”

  場面死寂無比。

  徐小受呆若木雞。

  他遠遠觀望著,以前不明白為何圣奴其他人的名號,個個都是如此的有標志性。

  說書人、老樵夫、第八劍仙……

  獨獨桑老,只是平凡的“無袖”二字。

  可今日所見,那敢在七劍仙身前,橫手痛斬其至親部下的草笠老者身影、那焦黑糜爛的雙手、那因為發動徹神念而連天道都無法護持住的蓑衣袖袍……

  “無袖?”

  徐小受低聲呢喃。

  這不應該叫“無袖”,這叫“無敵”!

  “桑、七、葉!”

  茍無月聲音徹底冷清下來,若九幽冷冰,寒意灑遍一界。

  他知曉這老家伙是故意的!

  并不是他茍無月沒能一劍救下宇靈滴,而是這老家伙在等。

  等著宇靈滴被煅燒、煉化至最虛弱之狀態……

  等著他茍無月重歸入局,心頭燃氣一縷希冀之際……

  等著宇靈滴那仿若得以于地獄中重見光明,一窺天堂之美好的一瞬……

  他,再親手抹殺!

  宇靈滴,其實早就死了。

  桑七葉不止用兩指卡住了劍氣,他甚至卡住了時間!

  卡在新仇舊恨分外鮮明的節點,用他那的成名絕技,將雙方的怒火,撩撥至極致。

  最難受的極致!

  茍無月重重舒了一口氣。

  他知道桑七葉要做什么。

  對方,不外乎就是要他徹底留下來一戰,徹底斷絕他支援四方的念想。

  徹徹底底,在這第三次交鋒中,完完全全了結掉前面兩次未曾了結的戰斗。

  很明顯,桑七葉,成功了。

  茍無月在半空駐足。

  他收劍垂袖,為宇靈滴默哀三息,隨后抬眸。

  “嗡——”

  方圓萬里之界,青色的力量從大地中拔出,幻化萬千莫劍,徐徐騰空。

  大風起兮云飛揚,茍無月長袍被吹簌得沙沙狂響。

  萬千莫劍每上升一寸,大地便下壓三尺。

  “嗡,嗡,嗡……”

  富含韻律的劍鳴聲一陣陣通鳴響起,刺透八方。

  連遠在八宮里殘局中的三十三號,都攜手一群白衣遙遙望了開去。

  他們拿下了被血樹抽干的岑喬夫。

  可那邊,無月劍仙的戰斗,卻仿佛才剛剛開始。

  甚至,那劍界之音,就好似是在向眾人宣誓。

  “死生之局,閑人莫入!”

  很明顯。

  這里的閑人,包含斬道,更包含他這天機傀儡。

  “好強。”

  徐小受頭皮一陣陣炸開,連靈魂都在這劍鳴聲中仿要龜裂。

  此時萬千莫劍已然凌空,化作歸一劍陣。

  而陣眼之中,一身無袖蓑衣的桑老垂臂而立,他似乎在笑。

  在這世間,如若真有宿敵一說。

  那他桑七葉,似乎從幾十年前,便和面前這七劍仙之一的茍無月有了瓜葛,畢生再難斬盡。

  事有其一、其二,但總歸是要在第三時終止。

  這一戰,是他渴求的一戰。

  同樣,也是茍無月渴求的一戰。

  但在戰前……

  桑老回眸,唇齒翕合。

  “跑。”

  徐小受耳畔傳來一字,立馬感覺僵硬身軀周遭的禁錮被破開,恢復了行動力。

  他頭一點,知曉當下應該如何做才是最好。

  “消失……”

  心頭默念還沒到半句,赫然間“噗”一口血噴出,徐小受傻眼。

  “怦怦!”

  “怦怦!”

  心臟突然劇烈狂跳,徐小受不明所以。

  他發怔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這好似是有點類似“感知”帶來的特殊感應——心血來潮。

  可從沒有哪怕一次,心血來潮來得如此可怕,會令得他這宗師之身,無緣無故,口噴獻血!

  信息欄一抖:

  “受到鎖定,被動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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