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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遺世大佛立

  白衣陸陸續續到場。

  所有人都以為戰斗已然結束。

  不曾想,在這最后當口,第八劍仙殺了個回馬槍。

  甚至放出豪言……

  “折遍滿山桂花?”

  群情騷動。

  如若說彼時初出白窟,第八劍仙的種種表現,讓人不免從心底里認為這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行事、作風,他再不似當年肆意不羈。

  那么此刻,這番話一出,眾人便只覺重回那時光輝時代。

  那個能在十尊座爭奪之戰上,力壓大陸各大巔峰勢力傳人,以一己之力,橫掃一切的第八劍仙,似乎……

  回來了?

  “你在威脅我?”

  和所有人不同。

  茍無月眸色慍怒的盯著八尊諳手上枯枝,冷然開口。

  即便眾人再仿古。

  他也知曉,面前這人,已經不再是當年那人了。

  被下了禁武令……

  被斷了兩指……

  “連劍都拿不起之人,你又有何等資格,再言如此猖狂話語?”茍無月名劍一緊,劍意肆昂。

  白衣紛紛卻步,知曉這其間一戰,估摸著是真免不了了。

  “威脅、猖狂?”

  八尊諳神情淡漠:“我從不無的放矢,空口白話,說是殺人,便是殺人,說要動手,便要動手!”

  他說著邁步往前,腳下海棠花朵朵盛開。

  八指一枯枝,人踏香而來。

  “哈哈哈哈……”

  茍無月卻忽然放聲大笑:“八尊諳,你還真以為現今仍是你的舞臺,還屠戮白衣七百,折遍滿山桂花?”

  “桂折圣山便在中域,華長燈便在屏風燭地。”

  “你,膽敢登臨?”

  茍無月大笑得似要捧腹。

  還不待八尊諳出聲,他笑聲減弱,目中有著悵惘,以及失望之色。

  “八尊諳……你真有好好瞅過你現今的模樣么?”

  “不修邊幅,佝身僂背……”

  “連劍都拿不穩,尚以蠅營狗茍之姿,偷襲他人。”

  “昔日第八劍仙的仙風道骨,在此今你之身上,可曾留有半分余韻?!”

  白衣聞言,各個面色復雜。

  他們知曉十尊座前期,茍無月其實和八尊諳私交甚好。

  只不過后來道不同,便各自揚鑣而行。

這一番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茍  無月不加掩飾的質問之中,哪怕是再遲鈍之人,都能聽出來幾分意思了。

  而也確實。

  三十三號的慘死固然令人惋惜。

  可換做是昔日的第八劍仙,他斷然不可能如此作為,從背后對人遞出冷劍。

  今日的圣奴首座,或許真在各方打擊之下,徒有八尊諳之名,而無當年第八劍仙之實了。

  大風蕭瑟的刮。

  海棠花一朵接著一朵。

  在茍無月的連番質問之下,八尊諳卻充耳不聞,只徐步往前。

  “仙風道骨……呵。”

  他淡然一笑,沒有大聲回應,更像是在低喃自語,只語己聽:

  “仙的是風,道的是骨,其貌不揚,又有何干系?”

  “執劍者若只修邊幅,不修本心,若只悟邪門歪道,是非混淆,不尋披靡而進,反四拐八彎,又怎么可能,真能破得了那一重境界?”

  “境界?”茍無月厲聲而起,“你跟我談境界?”

  即便八尊諳聲若蚊蠅,可他依舊知曉,對方是在說給自己聽。

  真如他百思不得其解緣何一往無前的八尊諳,會被華長燈三劍斬成現今模樣一般。

  對方,同樣在質疑自己目前所作所為,所奉行之道。

  可這,能一樣嗎?

  茍無月心頭波瀾四起,便是要提劍狠狠斬醒面前之人。

  可如若論劍、論道至此,那么率先提劍之人,便已然輸了一籌。

  身可斬之。

  可對方之道若是不斬,我愿不平!

  “八尊諳!”

  茍無月一步踏前。

  嘭一聲響,虛空劍氣肆蕩,直接將萬方空間攔截。

  海棠花被劍氣撕扯得支離破碎,朵朵凋零,徒存一瓣,只可支棱八尊諳飄搖之軀。

  茍無月看得慘然一笑:“斷翅之人,還談何搏擊長空?”

  八尊諳終于止步。

  再不止步,他便要掉下去了。

  這個時候,他已經深入了戰局,落到了茍無月十數丈開外。

  此般距離,正是拔劍之最佳。

  他緩緩仰眸,抬起了手中的枯枝。

  “翅膀雖斷,可我亦能浮空。”

  “你雁寄鷹群,看似風光,真正需要支援之時……”

  八尊諳掃了一眼場外眾多白衣,直搖頭:“依舊只能孤身一人!”

  “可你劍呢!”

  無月聲在顫抖。

  他知曉八尊諳說的是事實,自己再難尋辯。

  八宮里之勢,圣神殿堂總部早已窺之。

  至今無援,不外乎就是因為自己半途而入,寄人籬下,非我族類,其心異之嗎?

  可是看著那僅僅只能用枯枝指著自己的八尊諳,不說茍無月,連名劍奴嵐之都“嗚”一聲響起了悲鳴。

  “事到如今,你也就只能用一破樹枝來指著我,來說教?”茍無月怒聲咆哮,“你的劍呢?”

  “我劍?”

  八尊諳輕輕舒了一口氣,遙望遠方,“我劍鎮四方,留待他日之需,自然取之,獨奴嵐之聲蒙塵……誤入歧途!”

  嗡——

  這一剎茍無月再憋不住內心怒火,揚手一劍,青光閃爍。

  刷一聲響,四方空間青色洪流匯聚,萬千莫劍成型。

  劍界登臨,化作青色長河,隔斷了八尊諳前行之路。

  茍無月指尖輕抖。

  這一劍若是斬下,恐怕前頭之人,便將光芒不再,與世長辭。

  說到底,他不肯出手的緣由,總歸還是因為往日羈絆左右心頭。

  或者說。

  從白窟裂縫乍現,八尊諳甫出之際。

  他的劍,就從來沒想過要落到面前之人身上,無論是宇靈滴戰死,三十三號碎滅,這些,都不及往日情分。

  此之一劍,也根本落不下!

  “你走吧。”

  茍無月嘆息。

  在一眾白衣驚異的目光下,他終于是道出了內心期許,“桑七葉我不可能還你,趁我還未回心轉意,帶著你們圣奴之人,通通給我滾出八宮里!”

  “這?”

  白衣驚呆了。

  沒有哪怕一個人會想到,在任務當頭之時,無月前輩竟會說出此等叛逆話語。

  他是大陸七劍仙之一,更是圣神殿堂兩大執道主宰的之一。

  這些話,是能當著白衣、圣神衛的面,說出口的么?

  這些話,是我們圣神殿堂之人,所能聽的么?

  “瘋了吧!”

  一聲聲低呼在白衣之中喧囂開來。

  氣氛頓時便得有些詭異了。

  “無月前輩這……”

  “宇靈滴大人、三十三號前輩都已經沒了,他、他怎么敢的?”

  “這些話若是落到道殿主,落到蒼生大人的耳中,無月前輩那是完全洗不白了啊!”

  “明明總部就還是以一種外來人的身份對待他……”

  “噓!”

  有明眼人已經瞧出來不對了。

  如若茍無月真想出手,或許便不可能等到此刻,等到宇靈滴、三十三號陣亡時再出手。

  他本就應該在八尊諳第一次出現之時,奮力將之拿下。

  而今這番話一出,更加是說明了第八劍仙在其內心中的份量。

  既然彼時沒有出手。

  那么這一刻,很有可能他也真下不了手。

  而卡在這當口之中……

  有些話白衣能聽,后續能傳。

  但毫無疑問,在此刻,不能討論!

  八尊諳輕笑著掃了一眼白衣人等,淡然問道:“你不怕死?”

  茍無月沉重閉上了眼睛。

  “我心如明鏡,如何做,如何抉擇,是他們給予我的選擇。”

  “既然他們敢這般作為,那便要做好我會有由心而發之舉的心理準備。”

  “可我不這么想。”八尊諳矢口否定。

  茍無月對面前將死之人而不自知的無知感到好笑,正想要說點什么,八尊諳再道:“我來此,早先便已經說明了,是為殺人而來,不是為了要走而來。”

  這一下,不僅八尊諳怔住,就連白衣也傻眼了。

  所有人都認為先前那番話只是笑談。

  不曾想,在場獨獨說話之人,將之給當真了。

  “他真想屠白衣七百,折遍滿山桂花?”

  白衣懵了。

  這是天方夜譚!

  昔日的第八劍仙或許還有那么一丁點可能性。

  可現今的七劍仙之一便在前頭。

  他八尊諳,怎么還敢將此話當真?

  連茍無月叛逆一言都不肯接下,就此轉身離去,還在此地猖獗?

  白衣群情激奮,立馬便是有人倆要出身。

  可略一思索,三十三號那莫名其妙的死亡……

  方才,真是巧合么?

  反觀茍無月,他著實也被氣到了。

  “八尊諳,你還真想負隅頑抗?”

  “殺人……”

  他一臉好氣又好笑的表情,指著那枯枝,再看那人。

  “憑甚?!”

  “就憑你手上這根破爛樹枝?”

  “就憑你連飛都要人有承托住的修為?”

  “就憑你那被現世碾壓得都直不了的……

  脊梁骨?”

  茍無月大笑,良久面容一肅,聲音完全清冷下來,“八尊諳,你真要消磨完我的所有耐心,從容赴死,才肯對得起我的所有付出?”

  “我從不奢求有人為我付出。”

  一頓,八尊諳回眸,深深看了茍無月一眼,意有所指:“也從不希望。”

  藏身在空間碎流之中的海棠兒身子一顫,意識到自己這一次,似乎真的有些做錯了。

  第八劍仙,又怎需別人來幫忙?

  “那你究竟所圖為何?!”茍無月怒聲嘶吼,言語中滿是抓狂。

  “殺人。”

  輕淡二字,翩然而下。

  所有人都覺得這人瘋了。

  真就好好的逃生之機不把握,非得到太歲爺頭上都土才肯罷休?

  茍無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沖動。

  “猖獗!!”

  他一聲叱吼,聲若驚雷。

  這一刻,天地動蕩,風云翻涌。

  連天道都被其怒意震霄,由晴轉陰,黑云當頭,冷風蕭瑟,空間坍塌,一言萬山崩解。

  名劍奴嵐之聲一斜。

  “刷刷刷……”

  青色莫劍洪流由東至西掃蕩而過,徑直往八尊諳所在之地貫穿。

  “小心。”

  海棠兒一聲驚呼。

  八尊諳腳下殘留的花瓣豎起,似乎想要為其擋下這一波攻擊。

  然而莫劍術何其之強?

  僅僅一個沖擊,花瓣便支離破碎,完全被撕成齏粉。

  “嗖”一下。

  海棠兒便要撲出空間。

  即便首座一意孤行,但拼死了,他都不能讓首座死在這里!

  可空間裂縫方要掀開,海棠兒本欲從中脫離,卻突然止住了腳步,遙遙望著那莫劍洪流之中,似乎一股驚人劍意掀起。

  ——和茍無月截然不同的劍意!

  “這?”

  青色洪流沖刷而過之時,所有人原以為八尊諳即便是不滅之軀,也不可能擋得住太虛之力以及莫劍傷害。

  這一波,不死也要被當場拿下。

  可驀然間,沖霄劍意于青色洪流拔空而起,將之擋撞得粉碎。

  肆無忌憚、放浪不羈,無所畏懼……

  茍無月心神恍惚之間,只覺當年那人回來了。

  思緒僅僅這么一個停留,一道金色光芒從青色中綻放。

  隨即,佛音靡靡之間,

  于青色洪流之中寸寸拔高一尊彌世大佛!

  “唵嘛呢叭咪吽……”

  低沉的六字梵音從全場眾人心口間誕生,語速越來越快。

  所有人只覺太陽穴臌脹,腦袋都似要被這梵音咒念得炸開,紛紛撇開目光,封閉六感,不敢直面之。

  茍無月卻瞪大了眼,死命盯著那一瞬間聳入了云端舉世大佛,眸中滿是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禁武令?”

  他懵了。

  禁武令之下,八尊諳又怎么可能再開靈技?

  這一式,是在開玩笑么?

  昔日華長燈降下的禁武令,所以其實毫無用處?

  “昔日華長燈,可曾封圣?”

  一道黑光拔空而起,立于佛巔。

  八尊諳似乎知曉茍無月心頭思忖著什么,冷笑出聲:“不曾封圣,天下英才,又有誰能壓得住我八尊諳?”

  那睥睨眼神,張揚虛發……

  這一瞬,茍無月神情一悵,恍如隔世。

  “唔。”

  白衣人等的苦痛呻吟聲終于是驚醒了他,茍無月回過神來。

  “八尊諳,你真要出手?”

  沒有回話。

  立于佛像之巔的八尊諳,一身氣勢在節節攀升。

  他豁然抬眸,目中劍念一閃而逝。

  “嗤!”

  茍無月只覺胸口一痛。

  八尊諳手指枯枝,尚且不動。

  他血光飚射,整個人便是被劍念貫穿,釘死當場。

  “我不殺你,你且觀之、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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