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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六章 別忘了,你這條命是誰給的

  本來只是一場以坦白兌換生命的聊天局。

  說著說著,水鬼突然就揪出了閻王的天人五衰,幾乎是在下死手。

  太虛借助水系奧義,配合次面之門。

  半圣天人五衰,竟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被當場控制住。

  這一轉變,是誰都不曾預料到的。

  可是……

  意外么?

  好像也不能算作意外,這只是正常發揮。

  再一次,虛空島上的這一批中老年輩煉靈師們,憶回了他們那個時代能感受到的多重恐懼中的巔峰幾個之一。

  「宇墨大魔王………」

  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

  這「大魔王」之稱,絕非戲言!

  宇墨早在幾十年前就支配了圣神殿堂的中高端戰力,在他還是一個青年輩,比宇靈滴還年輕的時候。

  那個時候,道穹蒼苦心孤詣,鉆研天機術,還沒上十尊座,還沒有一戰成名。

  然圣神殿堂卻憑空冒出了這么一位最年輕的奧義級煉靈師,幾乎力壓桂折圣山上十成十的天才。

  便是當時聲名鵲起的后來時代的六部首座,加起來也通通比不過這么一位大魔王的一根手指頭。

  智謀、戰力、天賦……

  一應俱全!

  年輕時代的夜梟、滕山海、汪大錘、異等,連大魔王的背影都看不到。

  同他們一并齊名的,不是大魔王,而是大魔王的血脈后人宇靈滴。

  這,就得見問題之所在了。

  一騎絕塵!

  莫過于此。

  按照常理而論,宇墨只需要再沉淀多幾年,一朝封圣。

  哪怕只是初入半圣,他都可以終止制霸煉靈界多年的骨灰級半圣,煉靈之光顏無色。

  畢竟,只要道成,他就是水系奧義的半圣,舉世無敵!

  只可惜,這最極致的天才,很快就因為鋒芒畢露,遇上了更變態的妖孽。

  與天高一尺。

  終究無法相提并論。

  那一戰,具體的過程鮮少人知道,連圣神殿堂都云里霧里。只聽說是正面一對一的單挑之局,而結果是宇墨被碎尸萬段,連馭海神戟都被打沒。

  大魔王的故事過早夭折,被第八劍仙所終止。

  然而人的力量可以被終止,他留下的傳說不會結束。

  宇墨唯一的血脈宇靈滴,再次修成了水系奧義。

  不負父名,他同樣的跨時代,同樣的天才。

  年紀輕輕就躋身父輩們才能坐上的六部首座位置,且坐得名副其實。

  可他一生都在追逐父親的身影,卻永遠都沒有機會超越。這,就是短暫且輝煌的「宇墨大魔王」的過去。

  他「隕落」過。

  而今,戴上了那半張黃金獸面。

  他同第八劍仙一樣,再次于「隕落」中歸來。

  制霸虛空島,如果僅僅只是某人以一個陌生的「水鬼」之名而為之,大家會覺得意外。

  畢竟,水鬼這人,鮮少有人聽過。

  但一想到他是昔日的「宇墨大魔王」,且經過了這幾十年的積累,還在太虛。

  那這個太虛的含金量,就跟虛空島上的斬道、太虛們的含金量,截然不同了。

  他打初封半圣的天人五衰綽綽有余,實屬正常不過。

  但凡虛空島禍亂之首的次面之門在他手,他對付個狀態不佳的半圣,還需要多花費些功夫。

  那他就不是宇墨大魔王,他連宇靈滴都不如了!

  墮淵之上,在一側觀完了短短一戰的顏無色,看著水鬼選擇對閻王雷霆出手,心頭莫名生出了些念想。

  宇墨成為了水鬼,但本質上還是那個宇墨。

  圣神殿堂培養了他,所以刻在他骨子里的正義,即便他死而復生,也不可能抹除。

  便如現在。

  如若不是為了正義,他何至于對閻王這等同為黑暗勢力中的人出手,甚至連半分留情都無?

  「宇……」顏無言又止。

  他并不是不想說,而是虛弱到了極致,連勸歸都難。

  「叫我水鬼。」

  水鬼那從天人五衰背后凝出的血水之身,推著黃金獸面冷聲而道:

  「我想你誤會了什么,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跟圣神殿堂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所以,收起你那可憐的共情心,我對付閻王,沒有任何源于虛假正義的原因。」

  顏無色嘴唇張了張,半句話說不出來。

  他明明跟水鬼近在咫尺,卻覺二者中間隔了天塹,永遠不可能有并行之時。

  這個時候,天人五衰還在掙扎。

  對于生的渴望,沒有人比他更強烈。

  所以,怎么能莫名其妙死在這如此突然的變化當中呢?

  可是,他的身體被水鬼進入之后,有如被鬼獸寄身,連思維都變得遲滯。

  哪怕是想要起印決,動作都變得無比緩慢。

  他一動,腦后由血水凝聚而出的水鬼便有所察覺,傾首而來,附耳低笑:

  「在你契約血世珠的時候,就該想過吧?」

  「禍世之根源,死亡之指引……它第一個最想指引走向死亡之人,永遠是掌握它的人。」

  「所以,你是能蹦跶,但命不久矣。」

  面具下,天人五衰目中都多了血絲。

  他繃緊了全身,渴求通過此法,將水鬼從體內崩飛而出。但于事無補!

  「嗤!」

  一聲輕響,胸口一痛。

  馭海神戟如那會洞穿顏無色一般,從天人五衰身上穿出,去到了水鬼那由天人五衰一身血水凝聚而出的血手之上。

  「再見。」

  一戟,從顱頂力劈而下。

  而這一剎,水鬼身上的殺意是如此凝實,根本不似有假。

  再不出聲阻止,天人五衰就真沒了!

  「水鬼前輩——」

  龍首之上,徐小受再也按捺不住了,發出一聲高呼。

  他劍都攥緊了,只要水鬼不肯停下,心劍術目下皆魔即刻甩出。天人五衰,不能死!

  自己還能在虛空島上浪的這條命,其中有半條,屬于天人五衰。這恩,哪怕徐小受已報過了,也沒法忘記。

  可他的心劍術沒有機會動,因為那一聲「水鬼前輩」一出,馭海神戟穩穩停在了天人五衰的頭頂之上。

  差之毫厘,生死一線!

  天人五衰腦后,黃金獸面下,水鬼唇角一勾,似乎對這一聲阻止的到來早有預感。

  他扭頭望向了徐小受。

  「說。」

  說什么?

  還用我說嗎?

  這一刻,徐小受甚至不知道水鬼到底在想什么。

  既然宇靈滴從頭到尾都是他,那他該知道的,天人五衰不是敵人。

  在罪一殿內、殿外,哪怕是到了墮淵。

  天人五衰在幕后助攻的次數多不勝數,這人不該死啊。

  水鬼是蠢了不成?

  但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受著身上冰涼的黑色雨水。

徐小受知道,便是天底下所有人腦子抽了,水鬼都不可能變得如  同小師妹那般愚蠢。

  那么……

  此舉他有深意?

  對于水鬼這個人,徐小受了解的,并不算多。

  除了粉紫色條紋、記仇,以及虛空島這一盤大棋盡在他的掌控之中外,幾乎沒有多的其他了。

  而真正令徐小受對水鬼這人產生些許驚畏的,也遠不只是他的隱忍、他的智計。

  還有以前一些差點被他遺忘了的話。

  猶記得深海之下,在同水鬼商討屠圣,也就是屠姜布衣之局時,水鬼說過這樣大言不慚的一番話:

  「連八尊諳都要好聲好句勸我出山,他算個什么鳥東西?」

  以前的徐小受覺得水鬼太狂,太過自負。

  現在想來,這個「鳥東西」因為說話不帶敬語,已經被搞得圣隕。

  那么前半句,水鬼大概率也不是在夸大其詞。

  他的出山,真有可能是八尊諳「請」出來的。

  八尊諳對黑白雙脈的圣帝,用的可能都是命令。

  對水鬼卻要用勸、用請,這已經能反向證明水鬼的可怕之處。那么這個人以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包括他當下所想、所為,全都得再過一遍。

  如果只是單純的認為,水鬼的心思會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淺顯。那么大概率顏無色等下場,就是揣測水鬼心思者的結局。迎著遠處水鬼似笑非笑的目光,徐小受想了又想,想不到水鬼的此舉的深意。

  但天人五衰他不能見死不救,于是只能嘗試著開口:

  「水鬼前輩,可否給我一個面……呢,賣我一個人情,放了……」「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

  徐小受的話還沒說完。

  水鬼笑著點頭,答應了!

  這一剎,眾人被暴雨打得一頭霧水。

  就連徐小受都感覺腦袋又脹大一圈,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要放了天人五衰,還是要拿他,自己收拾?」

  水鬼血色的上半身在天人五衰的腦后倒垂而下,真如鬼魅一般,那抹淺笑是如此詭異,讓人捉摸不透。

  罪一殿上,某位太虛看著看著,打了個冷戰,戳了戳身旁人,低聲問道:

  「兄弟,你之前說的夜貓的那個水鬼,他們組織內部流傳的那句話,是什么來著?」

  「呢……水鬼一笑,生死難料?」

  「對!就這句!特么的這句話不該給那什么狗屁夜貓的假水鬼,就該給這真正的宇墨大魔王啊!」

  「他,太可怕了……」

  連徐小受都摸不透水鬼的思維,但這個時候,他強迫自己不用再去想。

  至少,他和水鬼同屬一個陣營,都屬圣奴。

  表面的口舌之爭有,畢竟水鬼太賤了,但他還不至于迫害自己。他全程的表現都是在暗中保護自己。

  水鬼,就是八尊諳那無處不在,說了兜底的后手!

  「不用交給我了,放他一命就行,他還有用。」徐小受沒有接管衰敗之體的想法,他還想活得更久一點。

  「哦,還有用……」

  水鬼若有所思的點了兩下頭。

  他支起血色翻涌的上半身,湊到渾身都因掙扎而在輕顫的天人五衰頭顱旁,輕聲道:

  「聽到了嗎,你還有點用,所以暫時不用死了。」

  頓了下,他再挪動了自己的血水之身,挪至天人五衰面具之前。他似乎根本不怕三厭瞳目,用一種只有彼此能聽到的微弱之音,噓聲道:

「記住  昨日,也記住今天。」

  「不管你的人、你的將來會亂成什么樣子,別忘了,你這條命是誰給的!」

  嘭一聲響。

  一句道完,水鬼提著馭海神戟,從天人五衰身后飛出,匯聚化形。

  他猛然一腳往下踹去。

  水系奧義陣圖驟然亮起,似乎閃過了虛空島上所有人的頭頂,卻又頃刻凝回水鬼的腳下,凝于一點。

  「滾吧。」

  轟一聲炸開。

  天人五衰那有如虛空侍般強悍的身體,被水鬼一腳凝練的恐怖水系能量轟飛,砸向了暴雨迷蒙中的不知名處。

  他人被踹飛了。

  可那枚源于姜布衣的半圣位格,卻被留在了半空。

  水鬼捏著第二枚半圣位格,手一挲過,就快速切斷了它同天人五衰之間并不明顯的聯系。

  這枚半圣位格的原主已然死透。

  天人五衰還沒開始轉換,他還以血世珠為半圣位格,所以同姜布衣的半圣位格羈絆不深。

  水鬼抹除其中聯系,比抹除顏無色的還要快!

  畢竟此刻,來自顏無色的那枚半圣位格,他還沒完全磨滅掉其中羈絆呢!

  「啪嗒嗒………」

  黑沉暴雨狂打而下。

  廢墟之中,天人五衰艱難爬起了身,目中卻滿是驚駭。

  他不駭于水鬼的出言不遜。

  也不駭于他對自己的雷霆出手,最后卻放過了自己。

  此時,天人五衰腦海中回蕩著的,只有那清淺低聲,只有他能聽懂的一句話:

  「記住昨日,記住今天……」

  在暴雨中駐足半晌,天人五衰深深一個呼吸,才仰起頭看向了上空。

  水鬼凝聚回了他的身形,捏著黃金獸面,擺著手道:

  「半圣位格該是我的,就是我的。」

  「你們閻王想要?可以,拿出等價的物品,讓黃泉親自來換。」「但記得提醒他,來的時候,先將身上的次面之門力量清洗干凈,否則我不保證,會連人帶寶一并吞了。」

  「至于你……」

  水鬼最后分明是在對天人五衰說話,卻連頭顱都沒低下,只是微微一笑:

  「今日屈辱,歡迎隨時復仇。」

  囂張!

  暴雨中,眾人幾乎能感同身受某種憋屈。

  天人五衰卻消失不見了。

  徐小受望著水鬼那高高在上的姿態,莫名心生不爽,但他又忽然明白了什么。

  水鬼跟八尊諳,是一路人!

  都是高高在上的那種人,有天賦,有實力,還有傲氣!

  他們的話,在不了解他們的人聽來,就是大放厥詞就是狗屁不通。

  可于他們本身而言,每一句,都是大實話。

  不處于同一個級層者,無法理解這種高于云端,因為會覺得高于云端者,本身就處于相對下位。

  八尊諳出道至今,幾乎沒處于下位過,所以他的說話方式也很可惡。

  水鬼……是宇墨大魔王,也幾乎沒處于下位過,所以他同樣讓人討厭。

  可無論再可惡、再討厭。

  他們自信擊敗過的人,在同樣的修煉時間下,不可能再超越他們。

  那他們的這種高高在上,也便能理解了。

  這與姜布衣的那種取死之道,嗯,截然不同!

  「當然,也很容易陰溝里翻船就是了……」徐小受搖頭,失笑了一聲。

  幾乎畢竟還是幾乎。

  這倆人,確實都翻過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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