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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七章 老狗,再來一戰

  “說。”愛蒼生惜字如金。

  “是!”奚點頭,一一具述道:

  “四陵山沒有動靜……圣宮五大權柄,并不以盡照一脈的意志為主導。”

  “東域參月仙城、西域大漠嶺,也沒有動作,繼續跟進中。”

  “北域天盟有亂子,但好似是因為普玄姜氏圣隕而生的小亂,具體和是否有額外情況,我們的人還在繼續查驗。”

  “南域半月居持續不穩定……半月灣秘境的位置太好,我們的力量干涉不到,所以他們一直處于半挑釁狀態,跟之前變化不大。”

  “值得一提的是……”

  黑衣人奚頓了下,眸色凝重的道:“南域黑心果族一族之人,憑空消失了,包括半圣。”

  半圣臧人嗎,才剛聊到他,果然出問題了……九祭桂靈體略顯訝異,“都死了?”

  “不像是死,更像是集體進入了一種秘境空間。”奚道。

  “半圣臧人有一‘吞界蠱’,他將族人吞進蠱內世界,后顧之憂排除,說明離出手不遠了。”愛蒼生大局在握,問道:“你之前調查他的結果如何?”

  奚想了想,說道:

  “我跟蹤過半月居花草閣的閣主,確定了他們和黑心果族半圣有關系。”

  “但只能是遠遠跟隨,見他們靠近黑心果族圣地之后,就沒法跟進了。”

  “再近一些,我會被半圣察覺。”

  頓了下,奚又再道:

  “至于黑心果族,過后我以另一種身份進入過他們族中圣地。”

  “那里風聲鶴唳,民心飄搖,一個個向往外界,已不像是半圣自囚之所。”

  “綜合以上,半月居和黑心果族聯手的可能性,已經很高。”

  九祭桂靈體聽完,目光略帶贊賞的點了點頭。

  奚小朋友很厲害,她已經是知道了的。

  南域半月居,在情報方面幾乎碾壓了圣神殿堂的各大分殿,隱有龍頭之勢。

  如此情況下,奚還能追蹤到花草閣神出鬼沒的閣主,難能可貴。

  至于潛身半圣所在之地而不被察覺,這更加是能力強大的表現了。

  “做得不錯,如果可以的話,繼續調查半圣臧人。”愛蒼生同樣出聲,帶著澹澹的欣賞。

  “是!”

  “你知道徐小受吧?”愛蒼生話鋒一轉。

  “屬下只聽過他的名字……”

  “道殿主說,在虛空島上,徐小受已借用天時地利人和,另類意義上完成屠圣之舉多次了。”愛蒼生意味深長。

  這話要是對司徒庸人說,愛蒼生覺得自己已經能看到對方眼中不服的火焰了。

  然奚聽完,眼神無波無瀾,像是根本沒將徐小受放在心上。

  愛蒼生再次出聲刺激:“他已經超過了宇靈滴。”

  “是。”

  奚點頭道完,發現二圣還看著自己,不由再次張口,補充道:

  “我不敢跟宇靈滴首座相提并論。”

  “徐小受戰績赫赫,時常以弱勝強,我也自愧弗如。”

  九祭桂靈體紅唇張了張,欲言又止。

  她以為奚小朋友是看不起徐小受,敢情這家伙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太低了!

  又是這樣……愛蒼生瞇了瞇眼,要不怎么說古劍修煩人呢,一個個虛偽到了極致!

  “剩下的呢?”他回到正題。

  奚正了正色,凝重道:

  “蒼生大人明鑒,死浮屠之城確已生亂,還是暴亂!”

  “所有死徒、惡人、頹然尸,互相砍殺,像是瘋魔,我已派人過去協助鎮壓。”

  “至于十字街角,那里是混亂之地,容不下圣神殿堂之人,我們的人沒能夠進去。”

  “里面應該更亂,聽說是有人要沖出來了……”

  說道這,陰影面具下,奚的目光有了波動。

  他能猜得出來生亂的是誰,“鬼門關,神稱神”的神亦!

  那是十尊座中,一人生提兩把尊座,殺進地獄之門內也要將至愛之人的靈魂挽救回來的絕世勐人。

  這不是奚現在層次能面對的。

  當然,和神亦同級的蒼生大人,目前就在大殿內坐著。

  盯住神亦,是蒼生大人最重要的任務,沒有之一,想來不會發生意外。

  愛蒼生聞聲一動,目光遠眺,似乎突破了時空限制,看到了遙遠混亂的血腥之城。

  他的雙目之中亮起了繁復的道則之力,彷若蘊含著世上最困難問題的所有答桉。

  “大道之眼……”

  奚只偷看了一下,便垂下眸。

  “他出不來。”

  愛蒼生推動了桂木輪椅,來到了圣寰殿的殿門口,緩緩拎起了邪罪弓。

  “要出箭了?”

  奚忍不住回眸望去。

  便見一人多高的黑色弓箭,隨著滿月弦開,匯出了一支紅色的繚有餓鬼怨靈邪魔之氣的恐怖箭失。

  “嘣!

  弦驚箭掠,圣寰殿內炸開一聲巨響。

  玄色的邪罪弓之箭破天而出,穿破了云層,在桂折圣山上留下一道黑線,消失無蹤。

  一箭!

  奚心潮澎湃,恨不得有能力可以瞬移到死浮屠之城,看看這一箭能轟出什么效果。

  但對愛蒼生而言,這卻像是隨手為之。

  箭出之后,他收弓回落,推著桂木輪椅,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死海呢?”愛蒼生波瀾不驚的問。

  奚壓下心頭震動,肅聲道:“死海暫無異常,圣奴無袖現在每天能清醒半個時辰左右,一直在同無月劍仙……敘舊。”

  “茍無月嗎……”愛蒼生呢喃一句,垂眸無聲,不知在想些什么。

  死海。

  這是一個封閉的黑暗空間,像是一個大型的牢獄世界。

  黑色的海水淹沒了整個世界。

  無處不在的禁法結界,壓下了所有關押此地煉靈師反抗的心。

  死海并無刻意分隔而出的牢房。

  但每個關押于此地的人,莫不是此前圣神大陸赫赫有名之輩。

  他們的領地意識極強,本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即便在外可能是仇人,落入此地,鮮少尋釁滋事。

  大家都是失去了靈元的廢物。

  一旦兩兩打起來了,各自受傷,很容易就被第三者偷襲,快速殞命。

  然死海能壓得住尋常煉靈師,壓不住的,還有挺多種人。

  諸如體修、古劍修……

  亦或者天生強悍,具備特殊能力的特殊物種們。

  這些,通通都不是禁法結界能封印得住的。

  “前、前輩……”

  “清醒點!饒、饒命啊前輩……咳咳!”

  某一片黑色海域內,一個沉沒于地,不斷顫抖,口吐血沫的男子頭上,正踩著一只漏著大拇指腳趾頭的草鞋。

  他在哀求。

  草鞋一旋,一踐踏,男子頭顱就如西瓜般炸開了。

  “嗬……”

  上方傳出一聲不似人言的低吼聲。

  魔氣繚繞中,顯露著一個正不斷顫抖的身形。

  不多時,這個人控制住了痙攣,滿溢的魔氣從體外斂了回去,猩紅的雙目中恢復了一絲神采。

  這是個身披蓑衣的老頭,頭頂稍稍有些發禿,面容枯藁,眼圈都是黑色的,像是幾百年沒睡過覺。

  他的雙手袖袍早已不翼而飛,露出干瘦龜裂中帶有一點點精壯力量感的焦黑雙臂。

  禿頂老頭的胯間還別有一頂草笠,草笠很是殘破,邊邊角角全是磨損。

  但有意識的時候,老頭似乎就會選擇這般動作,以此來遮住他唯一的身體缺陷。

  “呼”

  死海之中,桑老深深吐出了一口氣,將草笠提起戴上,遮住了顱頂的同時,也將上半張臉藏進陰翳之中。

  草笠又多了磨損。

  “又死一個……”

  老頭垂眸望著腳下的無頭男子尸體,將之踢飛,閉上了雙眼,徒留一聲長嘆,“抱歉。”

  殺人非本意,唯愿道心平。

  自打八宮里替徐小受擋下那一箭后,桑老一直就處于如此走火入魔狀態。

  一開始,他還能保有丁點自我意識。

  被打入死海之后,他完全失控了,一身力量再也無法遏制住。

  在這個基本都是煉靈師的廢人牢獄之中,他的王座之軀,已是碾壓。

  更何況走火入魔失控后,徹神念這種無法被封印的特殊力量形態,完全解放。

  無袖·赤焦手根本藏不住,終日解著,橫推死海。

  “滋滋……”

  雙臂擺動間,死海滋滋冒氣泡,那是海水被高溫灼透發出的聲音。

  無袖·赤焦手固然是徹神念的一種形式。

  但本來只是一式靈技,按理說不可能在死海下解放得開。

  桑老卻又極為特殊,是在邪罪弓走火入魔下進來的。

  兩相極致力量的抗衡之中,癲狂與壓制對沖,徹神念的力量,被逼出來了!

  一開始無袖·赤焦手確實出不來。

  時值今日,無袖·赤焦手已成為單種形態上最極致的徹神念,真正發生了蛻變。

  桑老就算是想,已無法將自己這一式變異的“靈技”給斂回!

  就像是主動成了被動。

  他無時不刻都在承受無袖·赤焦手的灼燒之痛,而死海之人,無時不刻都在驚慌。

  ——一個能在禁法結界下被動施展徹神念的勐人,還沒有理智!這怎能不叫一幫廢物驚恐?

  “唉……”

  一聲長嘆,望著無袖的雙臂,桑老已不知自己在無意識下,滅殺了多少人。

  雖說能進死海的人,多多少少,死有余辜。

  但這般屠戮,真不是他的本性。

  “徐小受啊……”

  仰眸看不到天和光,桑老踱步,往目的地走去。

  作為圣宮盡照一脈傳人……

  他中箭時,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會死。

  因為哪怕他背叛了圣宮,牧凜師弟會救,師尊龍融之會救。

  背景在,他根本死不了。

  何況八尊諳也不可能坐視自己死去。

  作為圣宮四子……

  死海能壓得下別人,桑老知道,壓不了自己。

  就如虛空島內島,同樣壓不住八尊諳一樣。

  在天桑靈宮,桑老只不過因為身體有傷而修為低落。

  此后一路修養,他傷勢已恢復得差不多。

  邪罪弓帶來的走火入魔,能折磨死尋常人,但折磨不死一路飽受折磨成長過來之輩。

  這不,桑老從渾渾噩噩,進化到每天能清醒半個時辰。

  盡照一脈,后背都寫著“苦痛”二字,所以分外惜才,惜那能從“苦痛”中活來的才。

  盡照一脈向來護短,也是有一些原因在這的。

  桑老感覺如若自己修煉的是古劍術,他現在已快可以磨礪出一個魔劍術來了,從走火入魔之中修習。

  同樣,死海在天才眼中,也如同一次生死歷練。

  那些扛不住強壓的靈技徹底消失,但無袖·赤焦手這種畢生得意之作,跟著進化了。

  “雖說進化方向出乎意料,我真變無袖了,但和一開始想的,大差不差……”

  桑老邁步往前,目中有著精光。

  他有著圣宮四子,圣奴二把手的傲氣,哪怕不經死海,也知道那玩意壓不住自己。

  如今一切,得以驗證當時想法。

  既如此,桑老所想的很多東西,就可以在這無人顧及之地,開始修煉了。

  比如……

  桑老曾在圣宮修習時,就對自己的小伙伴們提出了這么一個疑問:

  “奧義之力,真的只能在王座道境修成嗎,誰規定的?”

  那個時候,肖七修還在鉆研他那說是可以超越古劍術,卻迄今修不出個屁來的“靈劍術”;

  喬遷之沉浸在所謂的“陣圖師”之中,幻想著以靈陣之道,化虛為實,超越天機,怒造生靈;

  葉小天揣著最強大的空間屬性閉門造車,什么都不想突破,只想給煉靈之道這條康莊大道畫上一個最強大、最圓滿的奧義句號。

  對此一問,三人自是嗤之以鼻。

  桑老卻不敢茍同。

  他從不認為從來如此就是既定,就是不可逾越。

  所以他悍然選擇了沖擊斬道,不顧葉小天的勸阻。

  之后在斬道、太虛、受傷便順勢跌回斬道時,他主要在研究這般想法。

  可沒法突破!

  研究了數十年,好像都是在鉆牛角尖,研究錯了。

  桑老并不認命。

  他覺得萬事萬物皆有機會。

  就如同魁雷漢貫徹形、氣、神化為徹神念,道穹蒼以天機術締造出了蒼穹繪卷,神亦也以開竅刺穴之法點亮人體奧義之圖一樣。

  他的夢想是可以實現的。

  奧義陣圖,是可以在任何時候都點亮的。

  似八尊諳之流,乃下下之輩——同葉小天一樣,安分守己,走著最安全的路,是天才界的恥辱。

  桑老覺得自己的想法才算天才之想,所以貫徹施行,直至終末,遭遇了幾十年的瓶頸后,他找到了突破口。

  單憑自身之力,確實是做不到在王座道境之后再開奧義陣圖的。

  要能,顏無色那等天才,早開了。

  但桑老覺得自己和顏無色那等煉靈之光截然不同的是,他敢拼、敢承受痛苦。

  所以,他想到了又一個法子,靈感來源于八尊諳。

  禁法結界下,萬事萬物都被壓回源點,八尊諳卻能突破出來。

  既如此,自己能否借助外在壓力,在境界被壓回連王座道境都不是的時候,悟道悟出奧義陣圖來呢?

  “如是這想法得以完成,理論上,只要突破先天,掌握先天屬性之力,人人都可悟道,都可掌握奧義陣圖!”

  “那么,煉靈界將迎來一場質變,葉小天臉將腫到天邊,因為這甚至要超越‘徹神念’!”

  “‘徹神念’的門檻畢竟太高,拋開廢物不談的話,基本都是斬道、太虛,才能完成徹神念的修行。”

  “嗯,奧義陣圖就要簡單得多,還可以靠外力輔助,比如找到菩提古木……”

  “退一萬步,找到悟道果之類的靈藥煉制成丹藥服下,配合悟道也行……”

  “荒誕確實是荒誕了點,但徹神念初誕生時,大家不也覺得這很荒誕么?”

  桑老抓住唯一的清醒時間,一邊繼續思考和嘗試著自己作為圣宮學子時的課題研究,一邊走到了目的地。

  他雙目勐地放出亮光,盯著那個獨臂落魄的白衣劍客,大聲喝道:

  “老狗,再來一戰,我有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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