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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三章 玉京城外別劍女,香桂馬車病面人

  “咯嗒咯嗒……”

  車轱轆優哉游哉滾過常年經雨致使發灰的石板地,唱著富含節奏感的木制歌謠。

  夾道的黃金桂在朝陽灑下的赤金鱗光下更顯多姿,迎風一展腰,香飄十里地。

  租金一看就不菲的古銅色香桂馬車從掛著“玉京城”古老牌匾的主城門駛進,竟沒有惹來等待了一夜的長龍隊伍中哪怕一人側目。

  只有毫無形象蹲在城門口黃金桂樹上一手醬牛肉、一手桂花釀,吃得滿嘴是油、臉頰通紅的護城衛老隊長訝異的停下了咀嚼,揉了揉泛著光澤的黑眼圈,斜視一眼。

  “又是個大人物啊……”

  “太虛世家的傳人?”

  他從黃金桂上跳了下來,指著那即將遠去的古銅色馬車,就要將人喚來登記一下。

  玉京城的規矩,天王老子來了都得遵守,管你太虛傳人還半圣生傳人!

  于是老隊長摸著胡子,跳到了城門口,一巴掌就將無精打采的一隊員冠帶都給扇飛了: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一住.suduso

  “月前東域那邊天空之城的禍亂,這么快給忘了?說不得那幫鳥人今個兒就能找上門來!”

  “最近多事之秋,老子警告你們,可別什么蒼蠅耗子都給放進城里去了,出事了你們負責不起!”

  旁側登時一陣“是是是”的聲音。

  老隊長仰頭咕嚕一口酒又灌下去,腰一蠕就打了個飽嗝,舒爽得發出迷醉的呻吟。

  既又撓頭。

  咦?剛才想說什么來著?

  他看著面前整理著衣冠,身上分明還有酒氣的年輕小隊員,責罵道:“剛才什么東西過去了?”

  “沒啊,沒人過去,在查呢……”

  “馬車呢?”

  “哪里有馬車?老大,您喝糊……”

  “滾你丫的!”

  老隊長一腳踹飛了小年輕,看向長龍隊伍,張口就閉上了問題。

  這般路人,能憋出一句什么答案來?一個個的大都連進城費都交不起!

  他甩開膀子搖搖晃晃走到了城門口,將黑金懸賞令一把撕了下來,啪一下差點沒鑲進小年輕腦門里。

  “瞪大狗眼都好好看著,徐小受就長這副模樣,放進去了你們就全部完蛋,老子也完蛋!”

  “包括你們這群人……”老隊長指著城門口隊伍長龍,“發現了報我,重重有賞,賞到你一生榮華富貴,抱三五十個婆娘欲仙欲死都有人喂你丹藥讓你爽不死接著爽!”

  黑金懸賞一扯,老隊長自個兒瞥一眼就往旁側啐了一口濁黃的痰,嘀咕著又仰頭倒起了酒:

  “他娘的長這么軟嫩,臉都能掐出水來,怎么宰的饒劍仙……”

  一石激起千層浪。

  玉京城城門口排隊的半是凡人,半是煉靈師。

  很快嘈議聲如沸鍋煮水,掀蓋而起。

  “徐小受,好像是東域那邊的人?最近他傳得很夸張啊,連我都聽過這個名字,說是什么‘圣奴受爺’……他到底干啥事了?”

  “不是兄弟,你裝傻還是充楞,我徐爹你都不知道?天空城計困諸般圣,云侖山劍斬饒妖妖,這你沒聽過?”

  “啊?斬饒仙子的那徐什么,就是徐小受?他不是青年輩嗎?”

  “就一小年輕!聽說還沒俺兒子大,你看那懸賞不就知道了?”

  “那為什么又叫‘徐爹’?”

  “天上第一樓的徐少徐得噎啊,他底褲什么顏色現在都被天下人扒光了,這他鴨的就同一個人,我徐爹有千變萬化的能力!”

  “嘶……”

  “誒,你們知道不,我剛聽來的最新小道消息,有關南域受爺的。”

  “快說快說,我最近就指著我徐爹故事下飯呢!”

  “傳聞三十年前,受爺還是個正兒八經的靈宮學子,在那什么叫天桑靈宮的地方修習,他們那邊不是分內外院嗎,然后有個風云爭霸,就一小比賽……受爺那會天資卓絕,結果拿了第一被暗箱操作沒能進內院,一氣之下跟著圣奴走了,劍成之后回去殺了個血流漂櫓、伏尸百萬……草,爽死我了!大丈夫當如是也!”

  “我靠,你這哪里聽來的,爽是爽了,但受爺有三十多?”

  “廢話!不然他為啥子叫‘爺’?”

  “這是真的!我也聽說了!最近圣宮不是要開始納新了嗎,聽說就因為方才這位兄臺說的這事,各地靈宮群起抗議,說到處都有內部操作,一起爆出來了,導致圣宮不得不放下納新進度,忙著整頓底下不少靈宮的‘潛規矩’,清洗了一大批中飽私囊的老家伙……”

  “嘖嘖,世風日下,這么看受爺可惜了,但舍了他一人,公平了全體靈宮學子,他的確偉大!”

  “偉大!怎么能不偉大?一劍斬開新時代,聽說南域那邊,新一代七劍仙都選許久了,不知道情況如何……”

  議論聲很快轉向了別處。

  長龍隊伍一人人或輪流登記進城,或打道回府。

  護城衛們聽得津津有味,連老隊長都樂在其中。

  他們這些底下人,平日里沒啥正經事,就登記登記進城的人,出問題了卻第一個掉腦袋,不就指著這口樂子事逮著及時歡喜么?

  小年輕屁顛屁顛又跑了過來:“老大,這徐小受傳得這么邪乎,就算真來中域,怎么可能走正經路子進城?”

  老隊長啪一下差點給他腦袋扇飛,喝道:“就是因為邪乎,才更不敢大張旗鼓,京都大陣道殿主親自設的,給他十個膽子都不敢硬闖!”

  甩了甩發疼的手,老隊長又一指隊伍長龍:“這幫人里頭渾水摸魚的不知道多少,但凡你能揪出來一個,明兒老子位子往上一挪,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

  “老大,我感覺那娘們就挺不錯,分明是喬裝打扮過,看著還水潤水潤的……徐小受不是會千變萬化嗎,我感覺她就是徐……”

  “我去你丫的!”

  老隊長一腳飛踹過去,險些蹬死這個精蟲上腦的蠢貨,然一眼回頭看去,當場愣在原地,連手中酒囊都咣一聲掉了。

  絕了!

  竟當真是個妙人兒!

  約莫三十左右的高挑美婦,體韻成熟,婀娜多姿,三千青絲挽于一極簡竹簪,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飽經風霜雨雪的一襲青袍長擺上有著臟污的痕跡,分明身上渾無靈元氣息,腰間竟別一劍,冷艷中多了些異域風情。

  只是那雙眼,同她的體態有著些許不同,如寒風冷冽,凍人無情。

  然透過現象看本質,這種極具反差感的女人……老隊長一眼看出了是個極品!

  “讓開,老子來問!”

  將手上油漬在腰間抹凈,老隊長一屁股頂飛了木桌前的登記人員,抓起玉簡對著走到前頭的冷艷劍客上下打量,嘿嘿一笑:

  “美人兒,貴姓芳名,來自何處呀?”

  女子聲如鶯雀,脆中帶沙,應是許久不曾開口說話了:

  “劍樓,柳扶玉。”

  這聲音并不大。

  但不知為何,話一落地,城門外的嘈雜聲很快小了,最終歸無。

  許多人探頭相望,但出奇的并無一人出聲。

  風沙沙地吹,桂花的香味沁人心脾,如陳年美釀般將人引入幽夢美境,麻醉了人的敏感神經。

  護城衛們感覺到不對勁了。

  老隊長渾然不察,喉結咕嚕一滾后,眸中放光盯著美艷劍客的胸口,挑動眉毛問:

  “姑娘多大啦?”

  “似你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女子,就算放你進城,過后必也是寸步難行。”

  “你可有去處?老趙頭我在玉京城,那可是頗有家資!在長靈街就有一處府邸……”

  柳扶玉垂首側目,面目波瀾,左手在款款腰間輕輕一碰。

  那溫美如玉、不染纖塵的劍鞘一顫,其中似有磅礴力量在推著劍身往外。

  “護!”

  柳扶玉低吟,腳下沙塵一蕩。

  嗒一聲響,腰側纖長白劍一閃而逝,似是出鞘了,又若沒動過。

  剎那之卻朝陽失色,十丈劍芒拔地而起,犁破木桌,斬向老隊長。

  老隊長面色甚至來不及驚恐,身上已經泛出了天機靈光,下一秒還被當場撕斷,血肉橫飛。

  余下劍芒“轟”一聲巨響,狠狠斬中了玉京城上的古老牌匾。

  “嗡!”

  這座所謂的中域第一城微微顫動,城中人若有所覺,回眸而望。

  但見城內四面八方亮起了微弱星光,天機道紋在上空勾勒,很快將劍芒分化殆盡。

  ——許是有人闖城,但道殿主抹除了螻蟻,司空見慣的事,大家也就視若無睹了。

  城外。

  牌匾無恙,尸身兩分。

  “不可!”

  直至此,后方小年輕隊員才爆出一聲驚呼,然為時已晚。

  他的目光滿是不可置信。

  老隊長可不是凡人,王座道境的修為,外加天機玄金牌牽系著京都大陣,可借調部分力量。

  便是被動借調,那張牌也能擋住太虛全力一擊,怎會連一言都沒能發出,當場被人斬死呢?

  所有人望著橫陳在城門口的兩半尸體,噤若寒蟬。

  終于,長龍隊伍響起聲聲驚論:

  “古劍修!”

  “她是東域的那種古劍修!”

  “難怪,我就說這人身上一點靈元氣息都沒有,還以為也是凡人,沒想到如此生猛,還好、還好我沒招惹她……”

  “柳扶玉,好生熟悉的名字,在哪里聽過?”

  小年輕牙齒打磕,望著面前的冷眼美人,如見魔鬼。

  “敵襲——”

  他發出一聲尖嘯,“快傳上去,不要讓她跑了,她殺了趙隊!”

  后方護城衛如夢方醒,各自動作。

  柳扶玉劍斬一人,無波無瀾,踏步而去,就欲進城。

  “你不要過來啊!”

  無有應答。

  “住手,住腳……停下!現在你是懸賞犯,你要干什么!”

  “進城。”

  進城?

  能對話?

  “你進城作甚?”小年輕忙問,發覺好像眼神不褻瀆,人就不會死——他終于找到了老隊長的死因!

  柳扶玉擦肩而過,徒余幽香。

  “找人。”

  “包子,新鮮的肉包子”

  “瞧一瞧,看一看嘍,醬牛肉,吃了長生不老的醬牛肉嘍”

  “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看我火焰,噗”

  “娘親快看,火系煉靈師耶。”

  “傻孩子,不好好修煉老是跑出來玩,以后你也得這樣賣藝為生。”

  “馬車,好漂亮的馬車!”

  “噓,少指人家,看到那個標志了沒,太虛世家傳人才配乘坐的香桂馬車。”

  “嘖嘖,老張快看,真有錢吶!近來京都要不太平嘍,好多貴公子小姐進城。”

  “咯嗒咯嗒……”

  香桂馬車從鱗次櫛比的繁華古都長街上駛過,街邊是喧雜的各般吆喝聲,桂香中夾帶著讓人腸胃蠕動的各種早點的香味。

  鑲著金珠的窗簾被掀動,探出了一只保養極好,如不曾沾過陽春水般的白凈之手,十指修長,指節分明,若女子所有。

  但透過馬車側窗,又能窺見內里昏暗光線下,藏著的是一張俊秀非凡,白嫩無比,像不曾接受過陽光照射的病公子的臉。

  他掩嘴輕咳一聲,頭往后轉,耳朵微動,似是在探聽什么。

  可京都大陣將外界的動靜全部屏蔽,方才輕輕的震動大家也早習慣,并不以為然。

  坐在馬車內見不到后方,探頭又有失風雅,如此大家公子,自是不能做出那般動作的。

  很快,馬車內的病公子便放下了金珠窗簾,他聽完了。

  “徐公子,這里就是京都了。”車夫是一老漢,察覺到身后有動靜,笑著介紹了一聲。

  “牌匾不是寫著玉京城嗎?”

  車內傳出虛弱一聲,聲音是極為好聽的,然伴有輕咳,該是有著大病,道旁側目者無不心生此想。

  “公子從東域前來圣宮求學,自是有所不知,京都是古稱,從凡界繼承而來,玉京城是這座城市演化為煉靈界第一城后,由上一任殿主題定的名字。”

  “原來如此……咳咳。”

  道旁諸人這才知曉,原來這病公子是東域人。

  那不遠萬里跑來圣宮求學,該是拿到了名額,要參加圣宮試煉才對。

  果然,人不可貌相。

  如此病公子,竟能得到圣宮試煉的名額,他是怎么得到的,靠咳出來?

  東域多劍修,不會這公子是個劍修,或者古劍修?

  一眾目送和狐疑之中,香桂馬車招搖過市,病公子進城,一問三不知。

  “某嘗聽聞,這護城大陣,乃是道殿主的手筆?”

  “不錯,傳聞半圣也不可攻破。”

  “這本公子是不信的,你這俗人不知半圣之力,亦不知圣不可辱,真是貽笑大咳咳……對了,圣山在何方位?”

  “就在空中。”

  李老漢指了指遠方天空。

  病公子便掀開車窗簾,抬眸遠眺。

  浮云下掛倒懸山,赤頂金桂染朝陽,雪下不見諸圣跡,香傳萬里佑長安。

  “好近……”病公子看得出神,喃喃自語。

  李老漢聽到了,笑著道:“望山跑死馬,從這里到桂折圣山,即便上得去,公子您也得飛個三年五載。”

  “一步登天可上……”

  “那公子厲害!”李老漢聽樂了。

  “傳聞有一劍仙姓華……”

  “在山上。”

  “有個眷戀蒼生的大帝……”

  “在山上。”

  “有個神機妙算的殿主……”

  “也在山上,都庇佑著我們。”

  香桂馬車咯嗒咯嗒往前駛進,那仿若倒掛于天穹,山腰失于云,連雪白之頂都被朝陽染成了橘色的圣山,就好似也在眼前一點點推進。

  “真的,近在咫尺啊,老頭。”

  病公子再次失神呢喃,蒼白面龐上這次多了暈紅,“聽說還有個死海……”

  “都在山……呃,死海是什么?”李老漢這次不解了。

  “是……”

  病公子忽然話音一滯,收了聲,看回了他腦海中的信息欄:

  “受到注視,被動值,263。”

  “受到仰慕,被動值,184。”

  “受到追逐,被動值,1。”

  追逐?

  那婆娘,是來找我的?

  他放下香桂馬車的金珠窗簾,平聲道:“去長樂街的幽桂閣,速度快點。”

  “嘿嘿,好的公子。”李老漢臉上笑意變得微妙,猛一甩手中韁繩,腰都用力了幾分。

  “駕!”

  香桂馬車飛奔過街,行人提前避讓,這一次竟沒有引起任何人回眸關注,仿佛這龐然大物并不存在于街上。

  滾滾煙塵伴著大風刮起,讓得不少食客唾聲大罵鬼天氣。

  熙攘之間,塵囂去后。

  柳扶玉立足繁華的玉京城內,聽著耳畔嘈雜的吆喝聲,看著來往絡繹不絕的人流,如同山間人進了紅塵界,迷失了方向。

  “勁爆內容!”

  “震撼消息!”

  一扎著長辮的小破孩從她腰間跌跌撞撞奔過去,沒能順走護,也不氣餒,繼續狂甩手中玉簡,高聲大吼:

  “南域最新情報,只賣一靈晶,童叟無欺,必準無誤!”

  “新一代七劍仙出爐啦!”

  大家好,我是萌新蘋果,我又要嘗試新的東西了,今后請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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