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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〇章 日落西山反霞彩,盤仙斬木證圣尊

  弓羊山地處玉京城之南。

  實際上,此地已不靠近京都。

  它位于中域一百三十二界之一的麒麟界。

  此界以傳聞中在該地誕生過的古神獸“麒麟”命名,離玉京城遙遠到不止十萬八千里。

  一界一世,窮人一生,難行一周。

  一般人要通行兩界,得用跨界傳送陣才行。

  就如東域,九成九的人一生只知東天界,也可能永遠也走不出哪怕一個東天王城。

  麒麟界亦是很大。

  它離四陵山反而更近些。

  除卻斬道、太虛,常人要跨越,得規規矩矩去到傳送陣上面。

  弓羊山就睡臥在麒麟界的正中心。

  鳥瞰而下時,此山山勢如滿月圓弓,坐北朝南,東西傾伏龍首,只余南部一缺口。

  它又像一個極力張開的血盆大口,要將此山以南,盡數吞下,唯一的缺口南部,正是四象秘境的入口。

  空間通道開啟時會發出亮光,遠遠看去,這就是雙龍戲珠。

  若是有人來到南部四象秘境的入口佇立,還有閑情逸致放眼遠眺,便可見弓羊山最為出名的兩座山峰:

  “羚峰”和“角峰”!

  山脈均線之上,如此雙峰突起,曲弧穿天,陡峭得甚至在尖端處往北方凹墜而去,形成天險崖淵。

  以巨人視角平望而去,這就是兩個巨大的山羊角。

  造化玄奇,鬼斧神工。

  山本不兇,名而生煞。

  弓羊山,便是由此而來。

  徐小受帶著寒爺、莫沫傳送過來時,居高臨下,也為如此雄奇山勢而震動。

  一低頭,他仿佛看到了道穹蒼從下往上拉圓了搶來的邪罪弓,對準了自己。

  通過“感知”視角,又能窺見那險峻的“羚峰”、“角峰”之尖端,剛好可以吊得住一個狂暴巨人的尸體。

  徐小受揉了揉眼睛,這些幻象才變得不見。

  “靠,是我敏感了……”

  往南部瞰望,四象秘境的入口已經打開,周邊有大勢力的護道者在等候。

  但年輕些的試煉者一個都看不見,顯然是先進去了。

  “卡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差嗎……”

  “這些人為了進圣宮,也是真夠拼的。”

  雖說徐小受回去找人耽擱了一些時間。

  但能比空間傳送還快,只能說這些人或許早就聽到了風聲,根本沒去聽宣講,一直守在四象秘境大門口。

  秘境一開,試煉者即刻送進去,直接領先在起跑線上!

  “圣宮心也真夠大的……”

  “是不拘小節,還是真忘了要等人齊了再開秘境?”

  徐小受看著下方逐漸飛躍而來的一道道人影,望著弓羊山開始熱鬧,搖頭失笑。

  倘若他是試煉者,這會兒一定要卡在門口,好好跟圣宮理論一番所謂“一個時辰的公平”,再將之推到“蝴蝶效應”的層次上。

  圣宮的不注重細節,可能導致的就是一個隕落的天才,然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后,黑化回來報復圣宮。

  這么淺顯易懂的道理也不懂嗎?

  “半圣的氣息……”莫沫忽然出聲,打斷了某人的胡思亂想。

  她左手端持著小銅爐,紫檀香在其中輕焚,連話音聲仿佛都多了幾分香氣,“有很多道!”

  徐小受有“隱匿”,莫沫有封于謹的圣帝指引兼自我封印,寒天之鼬一旦想遁,半圣都難以察覺。

  這三人憑立于高空之上,腳踩微云,氣息若有若無,真有著幾分黑暗勢力大老一窺天下之勢。

  弓羊山下方熱鬧非常,竟無一人察覺。

  “很多半圣?”徐小受轉眸望去,“他們能感知得到你嗎?”

  “絕無可能。”莫沫很少將話說滿。

  “半圣不行,但圣帝是能察覺到我的存在的……”小白鼬從徐小受懷里貓出個頭,小心翼翼打量著身周的莫沫。

  這個人,熟悉又陌生。

  她畢竟跟自己一同去過戌月灰宮,待了一月之久。

  但她身上那個聲音是怎么回事呢?

  受爺叫她封于謹?

  是黑脈的那位大老嗎?

  小寒瑟瑟發抖,什么都不敢問。

  它發現自己真就是“弟位”體質,不論是在虛空島,還是來到圣神大陸。

  “四象秘境可有圣帝出沒?你能察覺到不?”徐小受望著這位修為境界攀升得比自己這個開掛的還要快的莫師妹。

  她已經斬道了,臨門一腳可破太虛。

  也可能已經破了,但封印自己我力量,連“感知”都看不大出來。

  莫沫眼瞼一垂,似是在感應,亦或者是在聽回答。

  半晌后,她伸出手,承住了從天飄落的雪花:

  “圣帝,來過。”

  小白鼬默默將頭縮回了受爺的懷里。

  弓羊山的雪天是真冷啊,連寒天之鼬都感覺到了心涼涼。

  “你扛得住么?”徐小受拍了拍胸前異物,察覺到了寒爺的情緒異常。

  這家伙曾被關在四象秘境過,對此地有所恐懼,也是正常的。

  莫沫偏頭,輕聲說道:

  “寒爺的制戌物是白胃宮主親制的,加上它的血脈天賦。”

  “只要不是正面撞上圣帝,是可以規避感知。”

  小白鼬聞聲,又緩緩將頭伸了出來,“叫我小寒就行。”

  道完它才抬眸看向受爺,舉起小爪子保證道:“小寒沒問題的,一定帶受爺找到染茗遺址。”

  我們這次的目標,可不止是染茗遺址……徐小受笑笑不說話,并不想打擊寒爺的積極性。

  “進去吧!”

  徐小受以傀儡操線之法,隨機選擇了一名下方的試煉者幸運兒。

  它并不操縱對方,只是在其體內留下了一段微不可察的靈線。

  試煉者進入四象秘境后,它所在方位的空間節點,徐小受也就讀出來了。

  第一次成為偷渡者,感覺還是頗為新奇的。

  同齡人還在下方,在圣宮試煉官的目光和儀器下,檢查驗證身份玉牌的真實性,繼而通過傳送通道進入秘境。

  徐小受指甲一劃虛空,含笑步入裂縫。

  他其實也是試煉者,也有身份玉牌,還有一個頗長的名字:“蕭晚風趕緊來東部找本少!”

  只是那些屬于王城試煉魁首的獎勵,應該都在徐小雞身上,現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就算徐小雞真來了,徐小受也不敢用。

  畢竟那玉牌已被實錘為圣奴徐小受本人,誰用誰死。

  莫沫緊隨其后,邁步踏進空間裂縫。

  她亦不是第一次穿行空間碎流,早已做到了心境上的古井不波。

  空間裂縫愈合之后。

  過了許久,弓羊山羚峰之上,才躍下來一個將紅袍隨手在肩上,敞懷露腹的俊美男子。

  他的眼微微瞇著,又狹又長。

  他的雙手捧著兩灣虛幻的藍色彎月,其上圣紋流轉。

  “第十七批偷渡者,看來這不是我的……”

  他就落在徐小受方才進入空間裂縫的方位附近。

  停頓許久,他輕輕吸了一下鼻子,眼里閃過精光,露出滿意的微笑。

  “鬼獸的味道……”

  “看來,這是我的獵物啊!”

  若有所感般,月宮離停下了品析這氣味的去向,抬眸望向遠天。

  眼前世界似乎猩紅了一下下。

  他一眨眼,感覺方才看到的那橙色、黑色的雙人組合身影,只是錯覺。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但什么也記不起來。

  “有趣!”

  月宮離指尖輕旋著雙手上的虛幻藍月,繼而用手指抵住了腦門,自言自語道:

  “這是血世珠的能力吧?”

  “我被詛咒了?”

  玄武脈。

  足有七十二層高的玄武金塔之上。

  一個長著絡腮胡的魁梧壯漢,正抱著雙腿,用膝蓋抵著下巴,蜷成一團注視著前方。

  這位新任戰部首座第一次參與“天組行動”這么高強度的任務,看起來充滿了緊張。

  哪怕雙眼已然發澀,他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就生怕錯過了某些重要的訊息:

  “三六五號陣眼,紅衣長就位。”

  “四八四號陣眼,白衣洪景就位。”

  “七號陣眼,白衣趙暢就位。”

  “青龍脈,敖生就位。”

  “白虎脈,奚就位。”

  “朱雀脈,魚知溫就位。”

  天組專屬作戰通訊器,不間斷響起各種報點聲。

  紅衣、白衣,哪怕放在外界,他們是各地的小分隊隊長或副隊,在這里他們甚至只有報點聲,聽不到其他聲音。

  六部首座則不同,他們能聽到紅衣、白衣,以及六部間彼此的報點聲。

  在往上也許還有一層?

  那該是二主、三帝、四神使能聽到的所有人的聲音?

  或許再再往上還有?

  芳芳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某某某就位”,是道殿主的硬性規定。

  所有人必須定時報點,以防萬一。

  聽說那個徐小受有著操縱別人精神、奪舍別人的各種詭異能力,簡直是南域邪神的化身。

  芳芳對圣奴受爺還是挺恐懼的。

  他感覺周圍越安靜,這種恐懼感就會越被放大,于是沒話找話,出聲問道:

  “大錘前輩,為什么別人都是一個點位一個人,我們這里需要兩個人守呢?”

  “不知道!但你硬要這么稱呼的話,叫汪前輩,或者汪大錘前輩不好嗎?”

  汪大錘被擠在玄武金塔的邊角上,看著那顆蜷縮成一團的結實肉球,越看越覺得惡心,斥罵道:

  “你只長肌肉,不長腦子,什么都問,自己不會思考嗎?”

  芳芳掌心都是汗,騰出來撓了撓頭后,扭捏揣測道:

  “會不會……我們這里受爺出現的概率比較大,道殿主讓我們兩個一起防,謹防被秒殺連報點都做不到涅?”

  “閉上你的烏鴉嘴,你說話的語氣讓人想吐!”汪大錘干嘔了一聲。

  芳芳在這里待了許久,早已習慣汪大錘那“臭罵即是溺愛”的說話風格。

  他蠕了蠕腰,轉頭過來,好奇地眨巴著眼睛:

  “大錘呃汪前輩,聽說您見過那位受爺,還打爆過他?”

  “他實力怎么樣啊,是不是也長著三頭六臂,跟那個修羅道的神亦一樣?”

  老子屁才打爆過他!

  老子差點就沒跟你的前任首座一樣被他玩死沒死純屬命大!

  汪大錘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反正那些罵人的鳥語,芳芳一句都聽不懂。

  通訊器再次傳出清晰的聲音:

  “青龍脈,敖生就位。”

  “一號陣眼,敖生分身就位,第一枚斬神令已插入染茗遺址三牌位之一……這里突然提示‘正在搜尋第二枚斬神令位置’是什么意思?是一道女聲?這里不就我一個人?還有人活著?”這聲音多了幾分該有的緊張,從那接連不斷的問題可以聽出來。

  “朱雀脈,魚知溫就位,那是道殿主的‘搜神陣’,搜索的是四象秘境內的斬神令位置,不是活人,不必擔心。”

  “青龍脈,我是敖生,為什么是這么妖嬈的女聲啊,這不嚇唬人嗎……斬神令不是還有另一道么,搜到了我們的怎么辦?”

  “朱雀脈,魚知溫就位,另一道在外邊,搜到的只可能是……嗯,徐小受的位置。”

  這么快嗎,已經開始在搜尋圣奴受爺的位置了?

  玄武金塔上抱成一團的絡腮胡壯漢芳芳聽到這里,趕忙出聲插了一句:

  “玄武脈,芳芳就位。”

  汪大錘的鳥語也就中斷了一下,急忙跟進:“玄武脈,汪大錘就……”

  玄武金塔之前,一道鈍器撕開的空間裂口出現,跳進來一個身披黑衣的老頭。

  汪大錘愣住了。

  芳芳也愣住了。

  這么招搖?

  現在的偷渡者,連一點掩飾都不做了,當著六部首座的面,直接貼臉進來?

  看不起誰呢!

  “喲,有人啊……汪大錘?好久不見!”

  那老兒頭發已經花白,但雙目炯炯有神,臉上倒是有些臟污,讓人需要多辨認幾下才有可能認出其身份。

  他身上多余的裝飾都沒有,只是嘴里叼著一根枯枝,腰間別著一把小斧。

  周身上下,道韻天成,散發著返璞歸真的氣息。

  但是在場兩位都看得出來,這人,是太虛!

  “也好,讓你們見證一下,好久都沒這么招搖了。”老頭說著,從戒指中翻出了一塊水晶寶石。

  “玄、玄、玄……”

  芳芳嚇得在塔頂立起,一只手指著前方老頭,一手翻出了一捆捏得已然發皺了的懸賞單,卻突然結巴得說不出話。

  “玄武脈!岑喬夫!半圣位格!”

  汪大錘頭皮發麻,精簡報出了所有關鍵信息,整個人從腳底板到天靈蓋都是涼的。

  他勐然就從后背抽出了他的荊棘大鐵錘,卻是蹭蹭在后撤,像是遇上了瘟神。

  “青龍脈,我是敖生,汪大錘你在說什么,圣奴的老樵夫來了嗎?半圣位格是個什么意思?道殿主我可以過去支援嗎?”

  “還能是什么意思!封圣!”汪大錘一聲爆吼:

  “死娘炮你還愣著做什么?”

  “他娘的岑喬夫要在老子面前封圣,你不撤在圣劫下等死嗎。”

  “你們快來人!”

  “還有通訊器?”岑喬夫摸了摸腰間的盤仙斧呵呵一笑,也不在意,直接閉上雙眼。

  這一刻,四象秘境通往內外的傳送通道剛好關閉。

  這一刻,所有試煉者們才剛入秘境,還沒開始所謂的試煉,連異鬼的面都還沒見著。

  天穹轟一聲,炸開雷鳴驚響。

  圣宮試煉,地獄模式,開啟!

  天地震動間,包含滄桑寂寥感的一聲長嘆,從九天傳來,清晰無比落入每一個試煉者耳中:

  “人須終老樹新春……”

  “半世蹉跎非沉淪……”

  “日落西山反霞彩……”

  “盤仙斬木證圣尊……”

  玄武金塔之前,岑喬夫一拍腰間盤仙斧,一吐口中血樹陰枝。

  他一斧噼下,九大祖樹之一的血樹陰枝,啪一聲一分為二,肆虐開了澎湃偉力。

  同一時間,水晶寶石般的半圣位格躍上頭頂,將這些力量瘋狂吞噬。

  岑喬夫虎目一睜,聲如驚雷:

  “合道封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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