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朝靈街,董記茶鋪附近。
這條街商鋪林立,日上三竿時,本該是熱火朝天之景。
此刻,街道上人煙稀少,過往者行色匆匆,各自不敢逗留。
少數一些來回此地張望好奇者,也被知情的茶鋪小二拉到了店里,提醒小心。
“發生了什么,今日此地怎么這般少人,我還想著來點茶潤潤喉呢!”
“噓,客官可得小聲些,圣神殿堂正在辦事。”
“哦?何事?”
“好像是白衣逮住了一個大的,約莫是十尊座香姨,這事好像跟長樂街幽桂閣被覆滅有關。”
“香姨?”
“是的,他們開了界域在打,看不清情況,但界域不久后,鬼神幫以鬼面為首,一眾古武高手出面,悍然打破界域,闖進其中拯救香姨……”
“然后呢?”
“杳無音訊,迄今未出!之后幾十個死士出沒,我猜是香家的人,也闖進了界域之中。”
“嗯哼?”
“也沒了,還是沒人出來,朝靈街如今已然布下天羅地網,只進不出,來多少都是送。”
“嘶!鬼神幫高手、香家死士都沒了,圣神殿堂領頭的是半圣?不然怎么能留下這么多人?”
“好像是道殿主親自出馬,我沒看錯的話。”
“啊這……”
道殿主親自出馬?
這可是天大的事啊,竟然只有這點動靜?
往來不明者弄清楚情況后,看看朝靈街,再看看不遠處圣神衛林立的南城門,感覺今日過后,玉京城就得滿城風雨……
整個中域,都要瑟瑟發抖了。
南城門口,冬冬牽著懷抱琵琶的阿搖,無聲搖了搖頭,選擇了往回走。
“冬冬姐?”
“出不去了!城門口不止圣神衛,還有至少三道太虛氣息氣息,而我一個都對付不了。”
“冬冬姐是煉靈師,可隱入天道,先行離開。”
“呵,京都大陣大開,一旦有煉靈師從天道逃離,立馬紀錄,道殿主即刻知曉,這不是自爆蹤跡么?再說了,我若先走,你怎么辦?”
“我……”
阿搖陷入迷惘。
幽桂閣已滅,香姨待捕,她早六神無主。
“跟他們拼了算了!”冬冬回眸望向朝靈街,眼里閃出一抹恨色。
“可是……”阿搖跟著偏頭,卻是想到了此前鬼神幫和香家死士飛蛾撲火的一幕。
她抿著唇,眼含悲痛:
“不可能贏的……”
“道殿主,都親自出手了……”
從朝靈街離去,拐向南溪二街,又繞到了戰場邊緣。
阿搖一路抱著琵琶,指尖都是冰涼的,感覺路過的人都在打量自己,連貓狗都是。
她一直微低著頭走路,忽然眼神一頓,看到了不遠處有一雙熟悉的布鞋。
阿搖是個細心的人,她認得這雙鞋的主人。
晨時在幽桂閣外叫馬車時,正是這雙布鞋的主人接的單,馬車夫是……
老趙!
阿搖猛地抬眸。
老趙并不在他的馬車邊,是從“孫夫人面館”走出的,一邊擦嘴,一邊跟他的馬車夫同伴在聊天。
錯覺嗎?
阿搖低下了頭,感覺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怎么可能是個人,都是眼線,都認出了自己,還一直盯著自己呢?
但她沒有放棄,拉著不明所以的冬冬姐靠近了一些,這是常年生活在幽桂閣養出來的下意識動作。
很快,耳邊就傳來了笑聲:
“也就兩枚靈晶而已……”
“多大事啊老吳,下次你請我就行,嘿嘿!”
“好好,那就這樣……”
“哦,對了,記得告訴老李哈,他欠我的那頓花酒可還沒還上,得快!”
阿搖還沒反應過來。
一側,冬冬姐臉色一寒,屈指一彈,兩枚銀針隱晦飛出。
“嗤。”
那老趙和老吳同時身子一顫,軟倒在了樹邊無人關注的陰翳下。
“冬冬姐?”阿搖臉色都發白。
冬冬沒有說話,走了過去,從老吳的身上,翻出了一張皺巴巴的枝條:
“南城門口,香姨、冬冬、阿搖。”
冬冬神色冷冽:“果然有問題!”
阿搖卻是看著那張紙條,微微失神,繼而略帶茫然地望向了冬冬:
“是有問題……”
“可他們若是圣神殿堂的人,需要這么隱蔽的傳遞情報嗎?”
冬冬愣了一下,眉頭蹙起,繼而舒開:
“都該殺!”
“所有人,都該死!”
阿搖欲言又止,感覺冬冬姐被情緒左右了,最后沒有出聲,咽下了心頭的話:
有沒有可能,這是幽桂閣下邊的人?
殺了兩個,冬冬似乎沒有盡興,轉眸望向了“孫夫人面館”。
她在想,如若這兩人在街上都要傳遞信息的話,那吃面的時候呢?
是否還有人,帶著類似這張紙條的內容,前去尋求支援了?
“冬冬姐!”
阿搖看出了冬冬姐目中的殺意,有些害怕。
“呼……”
冬冬最終冷靜了下來,沒有繼續出手,“我們先藏好。”
隔了三條街。
樹道旁,一輛香桂馬車下,微佝身的馬車夫抓著手里醬香肉餅,吃得滿嘴是油,擦得滿身臟兮兮的。
“唔!”
他突然被噎了一下,眼珠子一凸,趕忙從兜里摸出一瓶水灌了兩口。
緩過來后,他才拍了拍胸口,長舒一氣:
“嚇死老子!”
“還好,留了一瓶水……”
將剩余的醬香肉餅扔了,也顧不上去可惜。
翻身上馬,從懷里摸出云紋黑色的錢袋,掂了掂份量,相貌平平的馬車夫臉色一苦:
“這單,可沒錢賺吶!”
“哦?新朋友?”
“還是條大魚……”
百界斷靈陣內,道穹蒼瞥了眼香杳杳,具現出了天機畫面:“這人,你認識?”
香姨不曾言語,甚至沒去看那畫中人。
她只是望著橫陳一地的香家死士,以及鬼神幫眾人,無聲嘆息。
前來支援者,此刻除了鬼面尚存一口氣,被道穹蒼踩在腳下外。
其余人,盡數死絕!
而道穹蒼留鬼面一口氣的原因也很簡單,他的原話是:
“體部,需要研究一下古武。”
香姨對此沒作任何回應,更不敢出聲,只是后悔自己在臨行前捏碎了紅危秘符。
那秘符的本意是讓各家自行保命。
哪曾想,在各家看來,自家人遠比不上香姨一個人重要。
道穹蒼習慣了香杳杳的沒有回應,也不甚在意。
于他而言,拿住鬼面只是隨手為之。
古武一道沒收獲是常態,但如果鬼面知曉除了八門、七宿之外的古武秘法,那就是意外之喜。
現在,他更關注的,是另一個人。
“閻王,天人五衰。”
這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家伙。
道穹蒼對于這個人,記憶十分深刻。
猶記得,在事后復盤虛空島一役時,道穹蒼最終將那個“變數”,定性為了徐小受,這點毋庸置疑。
但旁人會只關注閃光的明月,繼而忽略伴月的微星,道穹蒼不會。
在他的認知中,虛空島一役,并非只有一主。
徐小受,水鬼,天人五衰,三人同等重要。
道穹蒼從不是堅定的結果成敗論者,誰在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他同樣在意。
天人五衰和血世珠,毫無疑問是各個戰機轉折點的絕對締造者。
這個人在那一戰中起到的作用,不比徐小受差多少。
某種意義上講,猶有過之!
因而,在被動的“大感應術”觸發“大異常術”,察覺到有人窺探自己后。
道穹蒼即刻使用了“大呈現術”,將最真實的畫面,搬運進自己的第二個大腦當中。
天機三十六式“大感應術”,能通過天機運算出異常的關注、偷窺、敵意、殺機……等一切有可能對自身產生不利影響的舉動。
就連圣帝偷窺自己,只要意圖不明,道穹蒼都能及時發現。
有“大記憶術”在,他不受指引、遺忘等力量影響。
而發現這些后,如有需,可催動同為天機三十六式之一的“大呈現術”,通過天道和圣道,將做出此等舉動者的周遭畫面,呈現在第二大腦——天機大腦之中。
范圍,是整片圣神大陸——道穹蒼已提前游歷過大陸五域。
連同五大圣帝秘境,都有他的天機陣眼在,所以也在大呈現術的覆蓋范圍之中。
那陣眼,也許是一顆小草,也許是石頭,道穹蒼可不會對別人說,這是秘密。
值得一提的是,這第二大腦還不在道穹蒼身上,而在桂折圣山的大衍洞天里。
一來,小小半圣,如果看到不好的畫面,第二大腦炸掉了還能再造一個,自己的炸掉了就需要多費些功夫了。
二來,經過第二大腦處理后,值得發送給本尊大腦的畫面可以發送,不值得的則當垃圾畫面處理掉,免得影響本尊心情。
而現在,第二大腦發現畫面沒問題,半圣化身可以看。
于是乎,玉京城南城門口的道穹蒼,只一偏頭,在各般提前準備的天機術下,幾乎是零時差、零距離看到了遠在中元界的天人五衰。
當這道近在咫尺……不,近在腦里的身影出現時,大記憶術小小轉動了一下。
此前道穹蒼推衍過的,許多關乎此人的重要信息,就浮現了出來:
“天人五衰,太虛,衰敗之體……最后一次力量呈現在孤音崖外,兼具封印之力(標紅)。”
“天人五衰,半圣,半圣位格血世珠,衰敗之體、不死之體……夜梟死亡之體,如借助血世珠封圣再有一死,有概率進化成不死之體(標紅)。”
“東天王城天祈林,姜閑,三厭瞳目……淚家瞳融合新宿主,大部分不兼容,小部分可兼容者,需要大量時間適應,天人五衰兼容后以極短時間開眼(標紅)。”
“虛空島罪一殿,天機神使觸發守護第二規則,申請解除禁制,同意……貳號遇到了吞噬之體,回溯畫面上有關鍵人物徐小受、天人五衰等(標紅)。”
“血世珠,異能武器,七樹大帝持有,陰差陽錯下落到了天人五衰手上……血世珠有一定自主性,不一定是七樹大帝看中了天人五衰這枚棋子,有可能血世珠看到了更好的新主人,正在指引舊主人走向死亡,而舊主尚且不知或者已知但順勢而為之(重點標紅)。”
一道道、一條條……
不過這么一側眸的功夫,道穹蒼眼里的天人五衰,如同化作了他手底下的天機造物一般。
從遙遠的陌生人,變成了單方面神交甚久的知己。
而所有的“標紅”和“重點標紅”,最后又以大記憶術,歸于最重要、也是最本質的一個問題上:
“本殿很是好奇,你的吞噬之體,怎么來的?”
中元界。
天人五衰才剛剛聽到那句“新朋友”,道穹蒼的問題,已經在耳畔出現了。
這一刻,他腳底都在發涼。
血世珠!
該死的玩意!
想換主人,也不必這么著急吧?
看到人家道穹蒼就貼身相送,也不想想別人大道坦途,要不要你這個臟東西,都是兩說!
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天人五衰選擇了最從心的決定——自殺。
祭靈禁走!
他甚至熟練到已經不用掐訣,面具下兩眼一翻白,就要當場死去。
可是,同一時間,道穹蒼聲音出現的瞬間……
“嗡!”
他的腳下,如同旋起了奧義陣圖一般,亮出了一卷滿是天機道則的“蒼穹繪卷!”
耳畔一道道聲音降下,格式一樣,大xx術:
“大刺繡術!”
遙遠的玉京城南城門口,天機道則涌現,在虛空紡成了一道精美的星辰之橋。
它架過數界,從玉京城,頃刻跨到了中元界天人五衰的面前。
散落在地,已然腐壞,卻留下一丁點邊角的天組作戰通訊器一顫,自行煥發了一道微弱的天機道紋,和這星辰之橋的力量發生了一點點的通聯。
這意味著,道穹蒼的施法范圍,已經觸及到中元界了。
天人五衰人都麻了。
這本不重要!太不重要了!
他之前甚至懶得去踩滅那一個個已被腐壞、力量都被血世珠吞噬了的特制通訊器。
因為每個白衣、紅衣身上都有,實在是太多了,他懶。
而今看來……
“嗡!”
血世珠微微一轉。
天人五衰好像清醒了回來,又好像無時不刻都是清醒狀態。
“祭……”
“祭靈禁走”的“祭”字才剛出現時……
“大挪移術!”
笑意岑岑的道穹蒼,出現在了想要防備,卻還沒有防備的天人五衰身前。
“靈……”
“大拘禁術!”
天人五衰耳邊溜出的字,再也出不來了,體內的圣力,全部被拘禁、封鎖。
可祭靈禁走不是要一句話說完,才能施展的。
他印決已經完成了,圣力得到調用了,身體已經半轉化,一半遁入了規則大道之中,一半要跟著離開了。
“大呈現術!”
道穹蒼的嘴沒停過,天機司南沒停過,手上印決也沒停過。
天人五衰僅剩一半的身體停滯了。
因為他的腳下,生出了一片黑色的海洋——死海!
他的所有能力,動了一半,也只能動一半,剩下的如被禁法結界般禁了!
“大剝離術!”
道穹蒼一指點在了橙色面具上。
天人五衰那催動祭靈禁走離開了一半的身體,被從道則中剝離了出來,還給了原地。
至此,道穹蒼才舒了一口氣,搖頭嘖嘖道:
“真難抓啊,差點就給你從眼皮子底下走掉了。”
“還好本殿為了這個答案,為了眼下畫面,預演了足足三百六十二遍。”
一頓,道穹蒼指尖用力,將那橙色面具點碎。
“說吧,吞噬之體,怎么來的?”
感謝你猜嗯大佬又是幾個萬賞,賞小魚賞到了盟主,感謝大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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