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爺,京都大陣,覆蓋范圍是京都之外!”
“我知道。”
“啊?您知道?那您不早說?”
“我以為這是一個常識……算了,我有點理解八尊諳了。”
“現在怎么辦?”
“勿慌,等本樓主再召來一縷靈念,便送那騷包老道一份大禮,讓他知道我的陣盤,不是那么好拿的。”
“什么禮?”
“不重要,重要的問題是,你是選擇自己送,還是別人來?”
“這,似乎不成一個問題?”
李富貴當然不可能選擇自己送死。
他放下禮物,將香桂馬車駛離原地,換裝后把整輛馬車都銷毀了。
很快,不遠處又駛來一駕馬車,靠近后,馬車夫將那來自杏界的殘破天機傀儡手臂給拾起。
“嘎噠嘎噠……”
馬車駛出南城門,車夫興高采烈,單手赴死,邊揚手臂邊道:
“道殿主,您的禮物,徐小受所贈!”
徐小受?
道穹蒼避開正面戰斗之后,只看了一眼,那條手臂便給馬車夫拋上了高空。
“嗡!”
還是熟悉的味道。
極富生命力、蘊含律動感的特殊“天機道則”激活。
那手臂便如有了靈性,在半空快速變幻起了印決,一個比一個復雜,翩躚如蝶,幻化玄機。
“這是什么印?”
“完全沒見過……”
道穹蒼越看越心凜。
那條手臂只有一只,因而結出來的印,只有總印的一半。
且和自己平日里在輔助使用的天機手印,有極大的不同,顯然師出不同門。
但這手印,有的功能竟比自己正在使用的還要好,更貼合大道!
換個別的道部成員來此,但凡沒有珠璣星瞳,都會覺得那手臂結的印晦澀難懂,看都看不大清。
道穹蒼不然。
他幾乎在觀印的同時,就進入了頓悟狀態,身周道韻橫生,天人合一。
只是通過肉眼觀察,他從對面手印快速變化的功能上,讀出了這般手印對應自身印決庫中的該是的名字:
“通、引、空、寰……”
“透、或、全、變……”
通過這幾個名字的結合,道穹蒼又反推出了這手臂結印的目的。
甚至,他能提前預判出這手臂最后該是那幾個印:
“傳、破、靈、遲……”
“大、原、間、改……”
至此,道穹蒼瞳孔一凝,表情微訝。
“天機道,通空間道,又傳到陣道……它想做什么?”
“不好,他要強行打開我的空間戒指?”
“不可能!我的空間戒指下了三萬道禁……”
“不!有可能!假如他跳過正面破解天機術的步驟……”
道穹蒼猛然反應過來。
徐小受,有個不全的空間奧義!
他或許是定位了自己空間戒指的坐標,正在嘗試破譯打開。
而定位器,必是方才自己只粗略封禁了一手的那個陣盤!
“他的天機造詣,這般之高?”
果不其然,那手臂臨空最后結的幾個印,道穹蒼看不懂,但看周邊道韻,功能該是和預判的相差不大。
“去!”
怎么可能讓徐小受成功?
道穹蒼靈機一動,將破陣盤往空間戒指外一扔。
來不及慢慢轉移了,他再使用大挪移術,將戒指中其余不多的物品,提前搬到了另一個戒指去。
“砰!”
至此,戴在中指上的空間戒指還沒卸下,發生了爆炸。
一個小小的黑洞迸出了吸力,試圖將這位圣神殿堂總殿之主的半圣化身卷進空間碎流中殺死——十分滑稽。
道穹蒼指尖只亮起一道天機符文,身周浮現圣力護罩,空間戒指的爆炸傷害,便難傷他分毫。
“中計了。”
“他的目的,重點不是引爆空間戒指,而是逼出破陣盤……”
道穹蒼抬眸望去,便見那手臂在半空稍稍一掐印決,自己方才下在破陣盤上的天機禁制,就給破了。
他知道自己被陰了一手,卻無可奈何。
要么在當時自己多花點時間去封禁破陣盤,要么當場將那破陣盤解剖研究吃透……
一旦留下,必給可乘之機!
可當時情況緊急,真那么做了,香姨幾人說不得能給跑掉。
陽謀!
徐小受不在現場,卻開始幕后主局。
這個小鬼頭,又進化了,不同于虛空島的“變數”,這回他開始往棋手的方向進化!
“好,好,好。”
道穹蒼氣樂了,一連三贊。
他已經高看了徐小受很多很多。
卻還不曾將那個小輩,擺到棋盤對面的位置去。
此時此刻,他總算意識到這局棋背后,他的關注點還在八尊諳身上……
人八尊諳早撤了!
弈棋者,從始至終,都只有徐小受一個!
“這么玩?”
“本殿,奉陪到底!”
道穹蒼不可能讓虛空島上自己入局后輸掉的局面再現,更何況此刻對手,是一個小輩。
他怕大意失香姨,不敢再玩耍了。
“轟隆!”
九天圣劫灌下時。
犬三青前沖之勢被扼,頭頂沒有半圣位格轉化圣劫力量,他一擊就給轟進了空間碎流之中。
鬼面鷹在幾個大挪移術下,如同無頭蒼蠅般,速度是快,戰斗意識卻跟不上,碰都碰不到道穹蒼的衣角。
道穹蒼當場撂翻了棋局!
他怒目一豎,半圣氣場,驟然全開。
“天機三十六式……”
蒼穹繪卷如同浪潮一般,鋪天蓋地席卷而開,道穹蒼背后浮現出了一個如同圣像般的虛影。
那依舊是道穹蒼!
只不過有所不同的是。
這個圣像道穹蒼,足有萬丈之高,頭頂鎏金冠冕,手擷億萬星辰,腳踩桂折圣山,目色冷漠蒼古。
不至玉京城,連周邊之地,但凡舉目者,皆能視及此圣像,耳聞那圣音:
“大鎮壓術!”
一聲喝下,蒼穹繪卷化作圣域。
圣像道穹蒼,只輕輕將手中星辰一拋。
那恐怖至極的圣壓,將空間刷得層層迭破。
凡人面圣該有的恐懼,在此刻于道穹蒼扯掉遮羞布后,被完全釋放!
劫云“轟”的一聲,被壓得下沉,進入低空。
犬三青利用葵花圣體特性,以最光滑的肌膚,卸掉了大部分的圣劫惡性能量。
他扛過第一道雷劫之后,卻還是陷入了萎靡之中。
而從地面抬起頭,又在視見道穹蒼圣像之后,犬三青“噗”一聲倒噴鮮血,身形拋飛,魂膽俱裂,意識昏沉。
“這是……”
鬼面鷹同樣抬眸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覺此前悶騷的道殿主形象不復。
有如見到了一尊遠古巨神般,鬼面鷹七竅迸血,膝骨炸碎,雙翼斷折,跌匍于地。
古武六道,改變了他的人型狀態。
可畜生依舊只是畜生,不成圣,終為奴,他此刻連頭都抬不起來。
“跑——”
香姨發出一聲悲鳴。
她是最明了局面的那個人,或者說她了解道穹蒼。
她知曉鬼面、犬三青等,之所以能在道穹蒼手底下撐這么久,不是因為他們夠強……
是!他們確實較之于常人而言,強了不止一點。
但道穹蒼較之于尋常半圣,那更加是有天壤之別!
局勢僵持這么久的本質原因,不過是因為道穹蒼不甘如此,想釣更大的魚罷了。
當他看到那手臂出現,展露的天機術有了改寫局面的半分可能性。
他不想玩了。
那太虛,跟半圣,怎么打?
凡人,跟十尊座,又怎么可能形成僵持?
“噗!”
冬冬左邊抱著阿搖,右邊抱著香姨,本在一路狂奔。
在鬼面鷹和犬三青的掩護下,她都快要跑出盤縛之陣覆蓋范圍了。
可大鎮壓術出現后,她如被人從后給了猛力一腳,往前飛撲而去后,噴血砸地。
“我……”
冬冬眼前一花,只覺半生畫面在腦海里迅速走過,人都要死了。
“啪。”
那自幽桂閣臨別時,香姨給的空間戒指被鎮得碎裂,里頭炸開了一道玉符。
玉符一破,化作光罩,籠住了冬冬。
頃刻間,大鎮壓術的圣壓好似不見了,冬冬如沐溫泉,身上的傷勢還在被修復。
這是……
“護圣符!”
一霎間,冬冬眼里神情,變得無比復雜。
這等級別的寶貝,連道殿主的強勢一擊都能護住,便是半圣世家最天才的弟子,都不一定能得到長輩賜予。
而香姨臨行前,一人一道,給了足足三護圣符?
側眸望去。
阿搖同樣如此。
凡人之軀,她在大鎮壓術的一擊之后,本該完全炸爛。
可戒指一破,護圣符跟著出現。
阿搖此刻后背殘軀,都在快速修復著,然意識卻好像無法回來了,陷入了昏迷。
香姨抿著唇,卻是半點圣壓都沒有感受到。
那騷包老道甚至連對圣壓的控制,都如此妙到毫巔,分明對她,和對凡人阿搖都有所保留。
可她卻知曉身邊人在承受著何等痛苦——常人面圣,提步皆顫,又怎談對敵?
“跑……”
香姨泣聲說著,“以我為盾,莫要回頭。”
冬冬艱難從地上爬起,靈念都不敢往后一掃,仿佛生怕掃見道殿主已在腦后提著雙人臨至。
那樣,誰有動力再往前邁步?
她背上了香姨,抱住了阿搖。
堂堂太虛,距離最后一株黃金桂不過六步之遙,卻覺咫尺天涯,永世難以跨越。
但能走一步,是一步。
冬冬步履維艱,往前方還堅持著顫顫踏去。
“轟隆隆。”
“滋滋、滋滋滋——”
劫云被壓到低空,終末在那圣像道穹蒼的垂眸后,煙消云散。
至此,犬三青的封圣之路,被迫中斷。
當試驗或許會成為一個變數,改寫現下大局之時,道穹蒼的選擇,自然是提前結束試驗。
犬三青仰躺在地面深坑之中,望著虛空電蛇游走,短暫勾勒成了一副人像,后又破碎。
他笑了。
他的葵花圣體基本廢掉,內里被暴力破圣丸沖垮,外表被圣劫轟殘。
他肉肉的臉頰上,此刻卻浮現出了極致虛弱,又極致滿足的笑容。
他囁嚅著,最后顫顫閉上了眼縫,讓世界歸入三十年前就該陷入了的絕對黑暗。
“李大人,若有來生,狗子再報答您吧……”
另一面,鬼面畢竟還持續燃燒著壽元,維持著畜生道鬼面鷹的力量。
古武者的倔強,令得他即便被壓得倒地,傲骨也不曾斷掉。
圣壓狂刷而下,空間轟轟爆開。
鬼面的身上,對應八門、七宿的穴竅,驟然亮起星光。
“啊啊啊啊——”
他怒吼著,終于在有如神明之威壓下,昂起了古武者驕傲的頭顱。
一只腳踩過。
鬼面鷹的吼聲戛然而止,匍頭后吃了一嘴泥石,眼前再不見世界。
道穹蒼緩步走向前方,目光平遠。
此時夕陽落入西山,余霞之下,破碎馬車和馬車夫和馬的潰爛尸體的黯淡影子,又散又淡。
道穹蒼看的,卻并非邁不出黃金桂陣法的冬冬和香姨。
他看的是在半空依舊掐訣、變幻手勢的那條手臂。
圣壓之威,不僅沒有壓得它掉地,竟如能量供給般,給那手臂提供了更快變幻印決的動力。
不過瞬息之后,破陣盤啪的裂開,無數小蜘蛛迸現。
“嗤嗤嗤……”
瘋狂肆虐,將腳后鬼面鷹、不遠處犬三青卷成了樹枝卷,還想著偷襲冬冬三人的黃金桂們,紛紛停止了顫動。
它們從數十丈的瘋魔之態,回到了原來的貌不驚人樣。
整個盤縛之樹大陣,同此前百界斷靈陣一般,被破陣盤一下破掉。
那富含生命力的特殊天機道則再現,在道穹蒼眼中一次又一次演化著“天機”的奧秘。
夾道的黃金桂,變成了無害的“小蜘蛛”陣法。
只有冬冬三人側方,破開了一個小洞,可供出入,通往自由。
“真是讓人迷醉啊……”
道穹蒼發出一聲感慨,默默記下了方才破陣盤的變化。
有百界斷靈陣作為前車之鑒,他怎會不防?
既已知曉這破陣盤破掉自己的京都大陣,可能也是一瞬之間!
道穹蒼強勢出手,鎮壓鬼面和犬三青后。
余下的廢物冬冬、凡人阿搖、禁武令香杳杳,又能掀起怎樣的浪花?
天色,徹底昏暗。
圣壓持續鎮下,護圣符的力量被磨滅至光。
冬冬最后一步邁不出那小蜘蛛陣的通道口,倒在了希望的前方。
道穹蒼收了神通,卻沒有動手擒人。
他一直分神關注著的那來自不知名者的窺探——源于地面的影子,消逝在了天地之中。
“不敢冒頭嗎?”
道穹蒼失笑一下,表示也能理解。
畢竟他此前頂著圣像的模樣,氣場全開,威勢逼人。
那個偷偷摸摸的家伙,從早盯到晚,一直不敢冒頭,他既將斂息術修煉到了此等境界,說明也是個惜命之人。
最終當回縮頭烏龜,也是正常之事。
“大挪移術!”
道穹蒼收了蒼穹繪卷。
雖是可惜,沒有釣來會斂息的魚。
他依舊張開大手,往力竭的冬冬方向,甩出了三道星光。
“嗡。”
天機變幻。
南城門口的一戰,徹底進入了尾聲。
道穹蒼抓來三人,低頭一瞧,眼里卻跳出了錯愕。
挪移過來的,并不是香姨、冬冬、阿搖三人。
而是半條黑色的及膝薄紗襪、一只有點味道的淡粉色可愛兔男性底褲,還有件足有三指厚的紫色綿軟胸衣。
道穹蒼愣了不止一下。
他先是扔了薄紗襪和底褲,又遲疑著捏了捏那厚度驚人的胸衣。
很軟。
其上,竟還有淡淡余溫……
繼此戰以來,道穹蒼眼里,第一次出現較為強烈的震驚。
“什么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