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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六章 奚

  中域,桂折圣山,圣寰殿。

  就在道穹蒼登陸虛空島,落入水鬼視線之中。

  沒過多久,這座隸屬于圣山總部十人議事團的雄偉議事大殿外,就有黑影勾勒,幻化成一道形態模湖的黑衣人身影。

  “異部加急有報!”

  來人聲音略顯緊急,但情緒穩定。

  不得令,除了六部首座,其他人沒有資格踏入圣寰殿。

  所以哪怕十萬火急,桂折圣山上規矩森嚴,亦不能破。

  偌大圣寰殿,在銀色圓桌側,高矮不一的高背椅上,只坐了兩人。

  一是斑駁桂木輪椅上的愛蒼生,黑發披肩,凝眸似月,斂藏鋒芒,其膝上蓋有黑布,斜挎弓與箭,沉默不言。

  一是身著宮裝的黃裙女子,端莊典雅,青絲簪盤,綴玉流蘇,身子空靈虛幻,縹緲若無,乃是九祭桂的靈體。

  “進。”

  柔和的女聲一響,殿外的黑衣人即刻起身,踏入圣寰殿中。

  廣闊的大殿,空空蕩蕩。

  然圓桌側坐著的那倆人,即便不言,單憑其氣勢,已足以將這大殿撐滿。

  隸屬異部的黑衣人面見二圣,心跳頓時緩了下來,如同大石落定,不再驚慌。

  “見過蒼生大人!見過九祭神使!”

  “何事,說吧。”

  “是,九祭神使。”黑衣人行了一禮,這才快速稟報:

  “據異部情報探知,就在方才,分布于大陸五域的圣神殿堂總計三十六分殿,同時遭到了襲擊。”

  “其中十二分殿的襲擊者尚且身份不明,余下二十四分殿襲擊者,來自各大黑暗勢力,從源頭追朔,或多或少同圣奴有染。”

  “異部由此推測,這一起襲擊事件,由圣奴主導,出自第……出自八尊諳之手。”

  黑衣人僅用了幾句話,便將內部的調查結果道完,而后抬眸望向二圣。

  換做大陸其他勢力,恐怕遭遇此等襲擊后,半天都不一定能緩過來突然襲擊者有誰。

  可異部掌握著大陸上最全面的情報網絡,結合以前這些襲擊勢力的種種表現。

  不僅很快推測出了結果,還將一些之前不確定歸屬的黑暗勢力,通通明確劃到了圣奴那一塊去。

  之后,可連根拔起!

  黑衣人曉得大人物們的時間有限,所以稟報以結果為主去呈現。

  具體的經過和細節,如若二圣有問,他才會接著展開。

  然而出乎意料的,黑衣人這一望去,沒看到二圣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就仿佛,他們對這些事情,了然于胸。

  八尊諳……九祭桂靈體轉眸瞥向了愛蒼生,美目含笑,“來了。”

  來了?

  黑衣人一愣。

  這是真的知道會遭遇襲擊?

  是了,我們有道殿主,肯定是道殿主提前算到……

  “具體分布情況呢?”九祭桂靈體見愛蒼生小朋友臉色微冷,并不作答,回眸再問。

  “東域十六王城、中域八大王城、南域六大,北域三大、西域三大,同時受襲!”

  “都是王城啊,看來預謀已久……”

  “是的,中域的四座王城受襲,我們已經第一時間平亂,但余下的,特別是東域、南域的,一時半會,恐怕平息不了。”

  “這是自然,圣奴的主力就在東域,南域罪土本來也不穩定,你們能第一時間做到平定四處,已經很好了。”

  黑衣人沉默著沒有應答。

  他沒有直說,那些平息不了的,怕是要被以極快速度攻破,最后連分殿都要破滅。

  襲擊來得太過突然。

  此一役后,不知又會死傷多少。

  唉,這個世界,什么時候能迎來真正的和平呢?

  “傳本宮之令,即刻調集戰亂附近隸屬圣神殿堂的分殿,以及各大王城各大地界最高勢力前往馳援,不得有誤,違令者誅。”

  九祭桂靈體是看得出黑衣人小朋友目中擔憂的,纖手一引,“九祭令”化作金光掠出。

  黑衣人伸手一接,低眸一瞧。

  這是一枚由金色桂木打造而成,具備九祭神使圣力氣息的“神使令”。

  以此令調動各大勢力,就如同手握半圣玄旨,普天之下,莫敢不從。

  “是!”

  黑衣人重重一喝聲,揣著令牌就要退下。

  “令由他人去傳,你且留下。”愛蒼生忽然出聲。

  黑衣人微怔之后,點頭應是。

  他那黑色大兜帽下,由陰暗面具遮蔽得只剩下的一雙眼,倏的亮起了幽青色的光。

  很快,身側一道黑氣氤起,化作一頭虛幻的鬼靈,持令離開了圣寰殿。

  “蒼生大人有何吩咐?”黑衣人這才出聲。

  九祭桂靈體訝異的看了黑衣人一眼,似乎為他能力所動。

  但也沒多說什么,接著抬眸瞥向愛蒼生。

  她只聽道穹蒼小朋友說過,圣神大陸可能會起亂,大概率來自八尊諳。

  但具體細節如何,卻是不知。

  愛蒼生小朋友時常跟道穹蒼小朋友在一起玩,想來知道的更多。

  桂木輪椅上,愛蒼生雙手搭在腿上黑布,澹然出聲:

  “西域大漠嶺,南域半月居,北域天盟,東域參月仙城,中域四陵山,死浮屠之城十字街角,以及圣山下的死海,有何異常?”

  一連七個,這么精準的報點?

  黑衣人恍忽了一下,立馬回道:“目前還沒接到任何……”

  “不要等,現在,主動去關注。”

  “是!”

  黑衣人哆嗦了下。

  即便蒼生大人語氣無波無瀾,他依舊感到心季與冰冷。

  這可不是九祭神使那么好說話的存在,還是他久仰的十尊座之一。

  一旦回答出錯,說不得命都會丟。

  黑衣人再一手掐訣,并作劍指,目中幽暗光芒再閃。

  很快,又一鬼靈浮現。

  黑衣人無聲啟唇,念念有詞,囑咐著什么。

  鬼靈搖身一晃,消失不見。

  “異大人……”

  余光送走了傳信鬼靈,黑衣人心頭長嘆。

  本來,現在在自己這個位置上的,該是異部首座大人異。

  可惜,首座在云侖山脈陣亡,現在只能由他來面對這二圣了。

  “你叫什么名字?”

  九祭桂瞥了眼冰冷冷的愛蒼生小朋友,一下知道自己不用端著了。

  她回過頭來,主動出聲破冰,目光中帶有一絲好奇,“妾身還是第一次見你。”

  “稟九祭神使,屬下代號‘奚’。”

  “奚?”九祭桂靈體只覺這名字似曾相識,“奚小朋友,你在異部是什么位置?”

  “稟九祭神使,屬下之前是異部首座異大人的副手,現在代理異部首座一職。”

  “代首座?你年紀好像不大吧?”

  “稟……”

  “不必如此拘束。”

  “好的,九祭神使!稟九祭神使,屬下今年剛滿二十。”

  “……”九祭桂靈體紅唇微啟,目中閃過好笑的同時,訝色更添幾分。

  毫無疑問,“尊敬”和“謙卑”是刻進這個年輕人骨子里了。

  這位小朋友在他的成長經歷中,估計是吃了挺多的苦……

  十歲,六部代首座!

  “你比司徒庸人還要年輕呢……”九祭桂靈體輕喃出聲,仿佛看到了一個奇才。

  “屬下不敢!”黑衣人奚卻嚇了一跳,“屬下只是暫時代理,萬不敢同司徒大人比較。”

  九祭桂靈體深深看了這位小朋友一眼,不再言語。

  她也是忽然才想到的。

  桂折圣山上,其實人才輩出。

  但圣神殿堂傳承至今,最上面的職位基本都填滿了,且都是一群老不死的怪物。

  一坐,就以幾十、上百年論。

  除非突發意外,否則很少更新換代。

  自然而然的,在各大正職底下,一代又一代過來,壓了不知道多少人才,藏在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

  這些人并非不強。

  但或是因為背景不深,或是因為頭上有人,或是因為能力不夠等其他各種雜七雜八的原因,冒頭不得。

  自然,光芒也就無法被世人看到。

  就比如當年侑荼若不登臨桂折圣山,若不七劍梟首上一任圣神殿堂殿主。

  誰都不會知道,在之前基本算得上名不見經傳,只有一個小小十尊座頭銜的道穹蒼,會如此出色。

  他一上任,解放了圣神殿堂所有大腦,將圣神大陸拘于掌心之中!

  而今,情況不正亦然?

  異部首座一隕,最上頭的位置空了出來,立馬就有人可以填上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

  異部人才輩出,比奚資格要老、背景還深、能力更強的,應該大有人在才對。

  他一個二十歲的小朋友,何德何能,壓得住他頭上那一批又一批的天才,拿到代首座之位?

  九祭桂靈體可是知道的。

  六部之中,來自五大圣帝世家作歷練的小朋友、中朋友、大朋友,都不少呢!

  這個時候,愛蒼生的注意力似乎也被黑衣人的年齡吸引了。

  他眉頭一蹙,凝聲道:“暗部,好像也有一個‘奚’……”

  “什么‘奚’,同名嗎?”九祭桂靈體回眸。

  “不清楚,暗部很出色的一個殺手,在夜梟手下做事。”

  “我聽過他的名字,還是因為他執行任務干脆利落,已經多次暗殺太虛成功,至今不曾失手過。”

  “聽說,他還接過調查黑心果族半圣的任務……他也是三炷香出身。”

  愛蒼生面色微動,說著說著,看向了黑衣人奚。

  后者不為所動,眼神都沒波瀾,應該不是同一個人。

  也是,能調查半圣臧人,二十歲怎么可能?

  那該是積在暗部蒙塵的老遺珠了,說不得年紀比自己還大,是上一輩、上上輩的人都有可能。

  “黑心果族……”

  “是之前疑似半月居去接觸過的那位南域半圣吧?”

  九祭桂靈體似乎記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喃喃道:“你這么一說,妾身也想起來了,暗部是有這么一個人,奚……”

  她倒是直接,想不通就問,看向了大殿門檻前立著的黑衣人小朋友。

  “小家伙,那個奚和你同名,你認識嗎?”

  “認識。”

  “哦?他跟你是什么關系?”

  “他就是我。”

  這一下,九祭桂靈體、愛蒼生都神色微變。

  如此波瀾不驚、理所當然的回答,二人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就是你?”九祭桂靈體確證了一聲。

  “稟九祭神使,他就是我。”黑衣人奚再道一句。

  銀色圓桌側二人對視一眼,盡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波瀾。

  這個年輕人,有點東西的……

  “你在暗部司什么位置?”九祭桂靈體問。

  “稟九祭神使,屬下在暗部作為夜梟大人的副手,她臨出任務前,將暗部交給了屬下。”

  又是副手……九祭桂靈體紅唇一張,直接了當道:“夜梟已確證隕落。”

  圣神殿堂留有六部首座的玉牌,存活與否,一窺便知。

  早在不久前,隸屬于滕山海、夜梟的玉牌,就相繼碎裂。

  只是這消息,目前還不曾傳揚出去。

  “是的。”

  黑衣人奚聞聲,目中閃過一縷悲痛,“所以屬下的任務更重了。”

  “所以,你除了異部,還兼任暗部的代首座?”

  “稟九祭神使,是。”

  “呼……”

  九祭桂靈體輕呵一聲,有些被驚艷到了。

  這么謙卑的一個小朋友,能力、來頭竟如此之大!

  她要不問,還以為是個隨隨便便的信息傳遞員,這也太低調了。

  現在的小朋友,都這么不顯山不露水的嗎?

  “你方才傳訊,用的是鬼劍術?”愛蒼生冷不丁出聲。

  “稟蒼生大人,是。”

  “你是古劍修?”

  “稟蒼生大人,是。”

  “華長燈是你什么人?”愛蒼生接連發問,雙目如箭,幾乎要穿破黑衣人奚的靈魂。

  奚頓了一下,目光如初,波瀾不驚道:

  “稟蒼生大人,屬下同華劍圣,沒有任何關系。”

  九祭桂靈體微微前傾的上半身這才緩緩收了回來。

  她方才聽愛蒼生小朋友的話,還真以為這個奚小朋友是華長燈的親傳弟子。

  如此,他的年齡和不成正比的能力,也就有了最好的解釋。

  而今一聽奚小朋友所言,遺憾的同時,又覺這少年未來可期。

  更厲害了!

  獨獨愛蒼生坐于桂木輪椅之上,深深看了黑衣人奚一眼,唇角微掀。

  這話可以騙過九祭神使,哪里能騙得了他?

  別人不熟悉華長燈,他愛蒼生還不了解么?

  古劍修,一個個悶騷無比!

  他從奚那刻進了骨子里的謙卑、尊敬,已經能聯想到這小子在華長燈劍下吃過多少苦頭。

  甚至,只要想,他現在就能模擬出華長燈的口吻,說出那家伙絕對會說出的一番話:

  “就你現下這點成績,連八尊諳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出了屏風燭地,不要說你是我的弟子,免得丟人現眼。”

  愛蒼生也不揭穿,搖著頭,靠回了輪椅靠背。

  他仰眸望天,目中道則涌現,似是已經看到了屏風燭地里,那斷柳殘燈下,明明有著通天之能,卻選擇半生擺爛的邋遢古劍修。

  眸光再遠,愛蒼生似乎也跟著看破了道穹蒼的計劃。

  “道穹蒼啊,道穹蒼……”

  此前愛蒼生并不理解為什么哪怕明知會輸,此局要派出那么多人,一個個去送。

  借刀殺人可以理解。

  借敵人的刀,殺自己人,頭一回見!

  而今,愛蒼生懂了。

  積壓成灰,潛力已盡的頭部們若還不給清理掉。

  埋藏在下,崢嶸畢露的年輕人就永遠見不到光。

  那些個龐大的資源,與其給滕山海、異之流,成就也有限。

  畢竟他們的未來,一眼能看到頭。

  但要是給下面這些年輕人,前途無量!

  僅僅看著圣寰殿下那一個青年人奚,愛蒼生的大道之眼中,像是已經看到了圣神殿堂即將井噴而出的人才。

他明白,圣神殿堂的體量太大,趴得太久,有如老樹垂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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