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堪比眼前兩大怪胎的存在……
經年沉眠,不曾想,大陸竟已發展至此了么?
祟陰回過神后,心下是吃了好大一驚。
就方才,那區區虛像爆開的一剎之“念”,竟扼得自己短暫恍惚。
怎樣的念,能壓得下圣帝肉身的邪神之力?
毫無疑問,此人不得以常規的煉靈境界去看待。
他若進神之遺跡,眼下之局,真可能要給對面二人翻盤了去。
“敢傷我兒……”
瞅著駐停在眼前虛像手中的雷系小子靈魂體,祟陰心中,若有所悟。
此子年輕。
天資已是卓絕。
其父當更為強大,戰力應不在重創自己的四舍神亦之下!
料想至此,祟陰毫不猶豫屏蔽了通往神之遺跡的通道。
此舉固然是慢了些,乃后發之舉。
畢竟方才一剎“念”力碾壓,那個雷系父親,應有時間進入神之遺跡了才對。
不曾想……
亡羊補牢,時猶未晚?
那狼也不知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竟沒有第一時間沖入羊圈來。
通道,屏蔽成功!
一時間,祟陰驅役下的妄則圣帝此身,連舉止都飄飄然了些。
是不明白外界有何牽絆拖住了那位的行動。
可……
重要嗎?
不重要!
此刻,這些同眼下之局,毫無關系!
祟陰三顆眼齊齊一凝,盯向了面前靈魂體,妄則圣帝三張嘴,同時譏諷出聲:
“父子情深,終究抵不過,死生大恐。”
“期望愈甚,失望愈甚。”
“回歸祟陰的懷抱罷!”
三顆腦袋三張嘴,猛力一吸。
曹二柱只覺眼前畫面都扭曲了,身子不自覺往前被吸撲而去。
他靈念不可置信地往回一掃。
――老爹的虛像,一下就給吸碎了!
“不可能……”
曹二柱瞳孔地震。
這一刻,他心是慌的,是亂的。
他本還沉浸在“老爹來了”、“老爹沒死”、“老爹萬能”的美好幻想中。
哪怕只是先亮了一個虛像。
當聽到老爹的聲音,曹二柱就曉得,老爹定然還活著,且必然會過來救自己。
哪曾想……
回光返照?
虛像依舊只是虛像。
殘余也只是老爹生前的一縷殘念。
這念喝完了那一聲,便失去了所有靈性,代表老爹再也不可能復生……
可祟陰的意思,卻是老爹還活著!
但他怕了?
他不敢過來?
他不敢親自面對祖神?
“不可能!”
曹二柱眼睛赤紅,面目扭曲地嘶吼著。
不論是老爹死了,還是老爹是個孬種,這唯二的兩大可能性,他一個都不能接受。
“俺老爹是最強的!”
“俺老爹是不會害怕的!”
他瘋了似地吼著。
他已在道穹蒼的視角背后,見過了祟陰的各般強大。
他深知僅憑自己一人之力,斷無可能從祟陰的手中逃出生天。
可人是可以死掉的。
死前最后一聲,就算你是邪神,也不能阻擋!
曹二柱靈魂被吸得崩裂作三塊,也能拼盡全力,發出熱血年輕人該有的吶喊:
“王!侯!將!相!”
“寧!有……哎喲。”
都沒喊完,他的三個靈魂體,就被一只巨大的鬼手拘在了一起,死死握住。
目光一斜。
小受哥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他單手持戟,面色沉肅,好不威風。
更讓人心潮澎湃的是,面對邪神,他肩抗鬼門關,另一只手穿過此門,從陽間握住了身處陰界的自己。
嗚嗚……
“二柱,我徐小受,永遠不會拋下你。”
曹二柱感動得熱淚盈眶,腦海里都自行浮現出了小受哥那會讓人潸然淚下的動情聲音。
他已做好了如能活下來,此生來世都要好好報答的小受哥恩情的決定。
便聽后方,小受哥呸了一聲后,就開始罵:
“你有病嗎?”
“光喊能頂屁用?”
“有這滿腔熱血和戰斗力,就算知道很難打過,不會拼一把自己的嗎?”
他的語速是極快的,帶著濃濃的恨鐵不成鋼。
但劈頭蓋臉罵來,還能讓人聽得十分清楚,分明訓人這一套,比老爹熟練了不知道多少倍:
“叫?”
“叫破喉嚨,敵人就會放過你的話,這世道哪里還能生得了初代的‘王侯將相種’!”
曹二柱,如遭雷擊。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第一反應是王侯將相,原來真的有種。
第二反應,才是沒有叫出來的王侯將相,所有能夠成名的“初代”,都是在腥風血雨中殺出來的。
包括,老爹!
包括,小受哥!
“自投羅網。”
祟陰視下,只剩譏諷。
本還想著一個一個來。
沒想到那“曹一漢”尚未出手,這只會藏頭露尾的徐小受,竟敢只身過來救人。
這是救人么?
吸魂吸得如此緩慢,在等的,不正是你二者之一或全部,貼身而至?
“術饕餮之口!”
但見妄則圣帝的手指輕輕曲動,周身圣力風暴狂涌。
只一眨眼,其身后化出一只黑色的猙獰巨獸,張口大吸。
空間、道則、風暴,盡數被那黑色饕餮吞入腹中。
別說被餓鬼握住的曹二柱三塊靈魂體,都要隨風而去了。
就連徐小受本人,都只覺靈念癲亂,靈元流逝,肉身都要崩解,化作碎塊投入饕餮腹中。
祟陰見狀,唇角生譏,儼然是看到此二者分崩離析,化作養分歸于自我的結局了。
祖神內核……
圣帝肉身……
這徐小受彼時是能傷自己祖神一念。
但此刻,縱是自己站著不動,他又能傷得了分毫?
可戰況是出神意料的。
在祟陰的注視下,徐小受分明連駐足虛空都難了,突而卻將畫龍戟貫插于身前之地,抵住自我難控的身形。
他騰出了右手,緩緩豎于胸前……
有點眼熟?
祟陰沒來由心生一股不妙。
不帶有反應,徐小受腳下已踩出了術之奧義陣圖,又并起兩指,作了個古怪的動作……
抄襲?!
祟陰三只眼,目光同時一變。
但見徐小受食指抵住中指指背,輕輕往下一滑,口中冷叱:
“禁大快朵頤!”
什么?
祟陰心頭大凜。
此子天資竟如斯恐怖,能通過自己此前展露的術法外象之一二,悟出本質來?
可搜腸刮肚,自己在神之遺跡一戰中,似乎并沒有用過“大快朵頤”此等禁術啊?
抄襲?
不不不,不是抄襲。
改頭換面,本質不變,怎談抄襲?
我們文化人吶,都管這叫“借鑒”,且不說用你的,我還敢罵你:
“祟陰老狗,你的術,在我眼里,其實不過一坨!”
徐小受一句罵完,一指印出。
覺醒技大快朵頤,在身后化成一個巨大的猩紅饕餮獸首。
黑色的饕餮之口……
紅色的饕餮獸首……
道穹蒼在后方抬眼望去。
神鬼莫測如他,此時竟也不免為之生驚――竟難辨雌雄,不知真假,不識何為“術道本源”!
下一息。
巨大的紅色饕餮獸首,張口一吞,便將妄則圣帝整個身子淹沒,將其身后的黑色饕餮,都給吃掉。
“嗝”
圣力入體,頃刻轉化,徐小受打了個飽嗝。
細細辨瞧,這般力量中,不止風系圣力,還有邪神之力,還有術法殘余,還有道則余韻……
太多了!
這一口,吃得太飽了!
作為術道本源的術祖邪化之祟陰,竟在斗術之時,輸了這新出道的年輕人一籌,這事太妙了!
可徐小受也就口嗨,他知道自己是干不過人家的。
祟陰的術一斷,身中反噬,跟著吸魂的手段也就不攻自破。
他于是穿過鬼門關的餓鬼之手,得已在暫且消停了的“吸血榨魂”之手段下,拉回想要保住的曹二柱。
“跑!”
都沒去管面色鐵青、沉默不語的祟陰。
徐小受可不是那種打了人后,還會給人道歉的好家伙,抓著柱寶,撒腿就跑。
圖窮匕見。
他也不裝了。
“道兄,亦叔,我先跑,你們斷后!”
倒反天罡!
當真是,倒反天罡!
饒是頂著妄則圣帝這張皮,此時誰都不難看出平靜的海面之下,祟陰那潛藏著的波濤洶涌的憤怒。
倘是用別的手段,正面破掉自己的術與靈技,祟陰可自嘆弗如,表情斷不至于如此陰鷙。
渾身是術,隨手能起別的反擊,徐小受想跑都跑不了!
可這家伙披著“術”的外皮,故意用別的力量體系來惡心自己,祟陰感到了羞辱。
心態都給搞到了。
“后生晚輩,不識尊卑,不知敬畏!”
本來還想慢慢陪你們玩的……
現在?
沒那興致了!
祟陰四只大手,同時揚起。
向道槍率先點中風系大道,感悟加身,福至心靈。
滄龍飲月圖跟著一展。
不止祟陰腳下旋開了類似風系奧義的玄妙陣圖,此間神之遺跡所有元素,皆被染成了青色的風系。
“風!”
呼呼……
極致的風!
極致的道!
白夜羽扇一藏,不再只打控制。
風厘經在掌間簌簌翻頁,祟陰此刻所想,是用絕對的暴力,碾殺此間所有人,以消心頭羞恨。
“風起勢!”
隆隆……
震耳欲聾的聲響間。
神之遺跡從無根之源,捎來青光,陡然罡風成形,肆虐此間天地。
“轟!”
一團青色的風暴,以祟陰身下滄龍飲月圖為基點,淹覆左右十數萬里,蔓進空間碎流。
風暴更以龍卷之勢,拔空而起,下至第一重天,上穿第三十三重天。
“一個,都跑不了!”
可也是同時……
道穹蒼、神亦的靈魂,躥進了曹二柱的身體,抄起霸王,一步閃到了祟陰跟前,沖到了風暴中心。
道穹蒼:“你的對手,是我!”
神亦:“們。”
轟隆!
身后炸開震耳巨響之時,徐小受沒能忍住,遠遠回眸一瞥。
彌盡整片天地的風暴之中,霸王棍影重重疊疊,浪淹所有。
像是多看一眼,人都得隔空給打成稀爛。
可妄則圣帝手中的風厘經,靈技是以瞬發的形式,不要錢般扔出來的。
“罡解!”
“碎卷!”
“暖云!”
“奏巽!”
踱步青罡之下,信手拈來暴風。
妄則圣帝似乎此刻才成為了風系圣帝的完全體,輕松寫意,來回騰挪,避開了霸王的正面攻擊。
曉得對方的長處,以及自己暫時的不足。
同時,行動之間,一道道印決又縹然飛出。
于是滅世的風暴中,化出風墻,雙重風墻又夾擊道穹亦。
時不時暖風熏人醉,指引迷惑一下心神,陡然高潮迭起后,又奏響巽震之歌音。
一道道“風系禁咒”,狂轟濫炸,肆意璀璨著曹二柱那可憐的身體。
妄則圣帝就如是化身成了禁咒法師,憑借強悍的戰斗意識,就是不給霸王欺身之機,就是拉開來打。
似是受限于這具稍顯青澀的身體,道穹蒼、神亦兩大十尊座合體,在此局之下,短時間內亦只能節節敗退。
“啪。”
徐小受多余瞅這么一眼。
他不可能下場加入這如此混亂的戰局的,一腳就踹碎了神之遺跡那在風暴下好不脆弱的空間,跳進了碎流之中。
“殺!!!”
在源源不斷的生命力滋潤下,曹二柱靈魂體很快修復。
他恢復清醒的那一刻,便吼出了這從小受哥那里得來的全新感悟。
王侯將相,是殺出來的!
俺不要做二代十尊座,當別人談起自己時,只會說是誰誰誰的兒子。
要做,就做初代的英雄!
屆時,讓別人談起那曹一漢時,都只會說:
“那醉鬼?年輕時還行,現在,不過是沾了雷神曹二柱的光罷了!”
魁雷漢,說到底也只是漢。
他曹二柱,要當的,是霸氣無比的“雷神”。
帶著這般思緒復活時,“殺二柱”已是熱血沸騰。
然話一出口,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靈念一探,原來小受哥帶著自己,逃進空間碎流了。
怎么可以!
曹二柱大急傳音:“小受哥,俺們這是去哪?”
“去?”徐小受嗤笑,“別說得那么好聽,逃!”
逃……二柱語塞,很快又道:“可你剛才不是才說,沒有叫出來的王侯將相種,只有殺出來的嗎?”
一頓,感受著周遭破碎的空間,瞅視著乍掠而過,帶有神之遺跡熱血戰場畫面的空間碎片,二柱又道:
“俺聽說,時勢造英雄……”
現在,分明是最好的時機,可以殺回去!
亦叔……
還有那個道殿主。
雖然不喜歡他,曹二柱更不喜歡祟陰邪神和妄則圣帝。
他們,可能打不過,需要幫忙……哪怕俺幫不上什么大忙……曹二柱心頭嘀咕著。
徐小受一邊跑,盡量遠離戰場中心,一邊對二柱突出大言感到驚詫,卻只是笑著道:
“固然,時勢造英雄。”
“但你也要弄得懂,時勢究竟是什么。”
“現在是敵強我弱,你還只剩個靈魂,沖上去送的話,除了逞匹夫之勇,能成什么大事?”
“在人屋檐下,焉能不低頭?我們給一個面子,轉身就走,這不叫退,叫‘戰術迂回’。”
迂回嗎……曹二柱若有所得,心道俺雖然靈魂跑了,但肉身可還在血戰當中,作為主體不斷引導局勢,他略有牽掛地說道:“那俺們,還回不回去?”
“回!”徐小受點頭肯定:
“神之遺跡的空間碎流,不知通往何方,找不到回去圣神大陸的路。”
“眼下不過暫避風雨,無奈之舉,我們會正面殺回去的。”
“等!等一個時機!”
曹二柱不再多問。
畢竟問了,解釋了,可能彎彎繞繞的也聽不懂,他只是心頭又多了感慨:
小受哥,真是聰明的人吶!
又懂王侯將相,又懂戰術迂回。
若說李大人是自己命中的貴人,在自己最迷茫的時候仙人指路,指了一個通往新生的方向。
那么小受哥就是最好的老師,最好的伙伴,跟在他身邊潛移默化受到的影響,夠自己受用終生的。
“本以為煉靈界都是魚知溫那樣的壞女人,俺是上輩子修了什么福氣嗎,能短短時間內,同時遇到李大人和小受哥這倆好人。”
對了!
亦叔那邊,真的抗得住嗎?
那個道殿主,還有計沒計可以用呢?
曹二柱心頭有百般糾結,也不知道能問什么:“小受哥……”
徐小受傳音打斷:“玩一些臟的戰術的時候,我一般不報本名,這有傷氣質,你也莫要喊我‘小受哥’了。”
二柱怔住:“那,喊你什么?”
“隨便。”
隨便?
名字可是很正式的事情,怎么能隨便?
曹二柱糾結了好久,開不了其他口,只能道:“可是,你就叫徐小受啊……”
徐小受笑而不語。
我的柱寶呀,你還年輕,可不懂什么是江湖險惡。
沒關系!
即便你老爹沒能過來,有些超了騷包老道的預料。
很快,你也能見證什么是真正的“臟心思”了。
祟陰?
跟我比,跟騷包老道比,這沉睡了太久的家伙,可是太純潔了。
真以為奪舍成功了饒妄則,就能無敵于神之遺跡?
是時候,給些新時代的沖擊了!
空間碎流中潛默了一陣,靈犀術一動,徐小受收到了騷包老道的傳訊:
“放心,我還抗得住……這邊消耗得差不多了,你可有思得什么好法子可破局?”
徐小受短暫空閑下來后,還真想到了幾個方法,但他沒直說,只反問道:
“好法子?”
道穹蒼確實應該很忙,沒空廢話,截然道:
“徐小受,我已思得一法,可正面硬殺祖神,但需要用到你……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