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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李師師回來了(下)

  姚歡今日,將汝舟送去已經復課的邵先生私塾后,雇了駕騾車,往東華門來。

  她與姨母沈馥之說的,是往城北番商處打探一下海運番貨的行情。

  而實際上,她是想租新屋。

  開一爿由自己完全獨立經營的店。

  卯時,做上朝官員們的早飯生意,孜然羊油腸子煎蛋炊餅,配美式清咖,各位大官人吃得熱量夠夠的、精神足足地去上朝。

  其他時辰,做輕食咖啡館。

  飲料自然主打各種咖啡香飲子,食品類則是去骨雞爪菘菜色拉,雞汁冷淘,糖霜茉莉花豬肉片,以及從姨母那里學來的經典主食——豬肉筍丁豆醬春餅,并且莫忘了給吃素的客官們準備上茴香蕈子咸饅頭或者八寶甜餡兒饅頭。再加上杏仁豆腐等甜品。

  總而言之,回憶回憶星巴克、肯德基、永和豆漿、真功夫賣啥,東華門外的姚氏咖啡館就賣啥。

  市民社會嘛,對于快餐輕食的需求原理,古今都差不多。

  不過,姚歡還沒把這個想法與姨母沈馥之說。

  一來,邵先生的阿拉伯朋友們,看起來并無大宗進口咖啡生豆的經驗,她與他們約定開春后、天氣暖和了試一次,核算下成本。

  二來,蘇頌他老人家,還沒帶著她研究出提高烘豆效率的機器。

  再一個呢,她還想起早貪黑地做飯食行,再掙點啟動資金。畢竟賑災花光了她進宮掙的二三十貫,當初邵先生通過馮牙人從地屋行討來的幾十貫賠償,有一半是留給姚汝舟的學費,做流動食攤車花了好幾貫,她名下便只剩了三十貫。

  八字還沒一撇,這種創業想法,先不急著與至親說去。

  過了橫街,姚歡就從騾車上下來。

  她徐徐而行,路過那些或大或小的民居。

  窗柵邊爬著正準備經冬的藤蔓,來年想必又是生機盎然。有的屋前擺著吃食貨物售賣;有的則屋門緊閉,偶爾打開的瞬間,網巾青衫的男子和淡彩褙子的婦人邁出門來,相傍著往街心去。

  姚歡驀地有些出神。

  她盯著那扇又被關上的門。

  她想起了四郎。

  對了,倘使她搬出來住,明年,明年曾緯備考禮部院試時,他是不是也可以不住在國子學?

  國子學的飯堂做的東西,哪有她做的好吃?

  姚歡又去看那些敞著的窗戶,她好像看見窗戶里頭,現出燈影搖曳的景象,紅袖添香夜讀書無疑了。然后……

  然后。儒家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儒家子弟修完精神世界,自然是要用身體犒勞一下家眷……

  她想著想著,臉就在寒風里發了燙。

  她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個現代人的靈魂,直接就這么大剌剌得腦補與喜歡的男子婚前同居的場景。

  古人一定是不明白,良好的婚姻,往往是以男女先試著一起住一陣為基礎的。

  思及此,姚歡又有些惘然。

  平心而論,到目前為止,為數不多的知情者里,姨父姨母這樣的親人,還有邵先生這樣的好朋友,他們都對于她與曾緯的灼灼燃起的情緣,祝福多過驚詫,給予了她多么大的充滿善意的支持。

  可是往后呢?曾緯即使明年不能金榜題名,也是可以憑門蔭入仕的。曾布這樣的政客,會白白浪費一次與同僚聯姻的機會?

  譬如曾緹那般,能夠做出的妥協就是,嫡氏來自政治聯姻,而真愛做個側室已是大造化。

  偏偏,史料里并沒有曾布這小兒子的記錄,他的婚姻,到底是怎樣的?

  姚歡不由一陣煩亂,抬起在寒冬里凍得冰涼的雙手,搓了搓自己的面頰。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往前走過一條街,終于看到“店宅務”衙門的牌子了。

  正要去門口等候入衙申請的人群后排隊,卻聽身后有個帶著驚喜口吻的女聲喚她。

  “姚娘子!真的是你!”

  姚歡盯著坐在食案對面的李師師。

  這位比自己略年長一兩歲的美人,去熙州邊關轉了一圈,雖只三個月,卻明顯黑了。

  但這層黝黑,是襯在亮瑩瑩的年輕緊致的肌膚上的,黑里還泛著健康的紅暈,再與主人一對晶芒閃爍的靈氣雙眸彼此輝映,真正詮釋了“神采奕奕”四個字。

  她比在云山小院的時候更好看了。姚歡想。

  女子跟了男子,變得更容光煥發了,就是最好的幸福宣言。

  看來劉仲武那個大兒子,不算單純的兵營粗漢,還挺知道憐香惜玉的。

  對眼前這個李師師,姚歡此前與她一同經歷了云山小院那場險境后,就疑心,這歌伎不是或者這些后來的話本小說里記載的“李師師”。

  試想,若沒有姚歡撲上去死死抱住趙延,李師師就被趙延一刀搠死了,怎么還可能到了宣和年間,與宋徽宗趙佶來一段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持久緋聞呢?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歷史上真有一個姚娘子,她真的救過李師師?更或者,在那個平行時空里,也有個穿越者姚歡?

  彼時,姚歡還不及深想,劉錫就跳出來將李師師帶回邊關了,想來不大會有攀扯上趙佶的可能了,這令姚歡越發肯定,自己遇到的,一定是另一個同名同姓的“師師姑娘”。

  沒想到,今日在店宅務門口竟又與她相逢。

  李師師得知姚歡只是想進衙門咨詢咨詢公租屋的情形,又見已過了午初,便拉著她去尋體面的酒樓吃飯。

  “本想著今日從店宅務出來,便往東水門去找娘子,不想這般巧。我方才呀,將里頭的辦事吏員都問了個遍,娘子還想打聽什么,一邊吃一邊問我便是。”

  李師師的語速不慢,嗓音也稍稍大了些,不似當初見面時那般帶著壓抑的靦腆。

  姚歡能清晰地感到,李師師對待自己的親熱,與對待客人的冷怯,是兩個極端。

  都是出來掙生活的女子,就算沒有救命之恩,也容易惺惺相惜吧。

  李師師領著姚歡,拐了兩條小街,就上了這座“風荷樓”。

  “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姚娘子,我最愛唱周美成的詞,所以幾年前看到這座風荷樓,就想著,有朝一日定要來嘗嘗他家的菜式。”

  姚歡心道,菜好吃就行,詞不詞的,我也不懂。

  周美成,是周邦彥吧?要是邵先生在就好了,你們定有共同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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